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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惊魂录

导读:我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一点也不比你少。为什么我们不能放下这些,好好过呢?
下班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公寓。外面下雨了,公寓的大厅里湿漉漉的,散发着难闻的泥泞味。零星的几个人在等电梯,我走过去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雨伞底端缓缓滴落的水珠,兀自发呆。
"叮!"电梯来了,我收回思绪,快步跟着走进电梯。"哎呀,你干什么啊,你故意的是吧!"我寻声望去,原来是11楼的眼镜男没有收好雨伞,不小心挑起了5楼大妈的碎花棉布裙,露出了大红色的底裤。大妈瞬间尖叫起来,拿起手里的长柄伞就朝眼镜男挥舞过去,直戳心窝子。眼镜男一个趔趄倒了下去,撞开了正要关闭的电梯门。大妈依然嘴里不依不饶,小流氓什么的骂个不停。眼镜男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涨红了脸说:"你喊谁小流氓呢!我又不是故意的,就你这岁数这身段,谁还稀罕看,谁看谁辣眼睛!"大妈没想到他会还嘴,抄起长柄伞又想打他,被旁边她的老伴拦下了。"好了,丢不丢人,一点小事吵什么吵!"说完拉起了小伙子,按了关门键。
大妈闭了嘴,电梯里终于恢复了安静。门缓缓合上了,只是这门闭合的速度缓的让我心慌。电梯里的人好像都发现了门的不对劲,狐疑地盯着电梯门。我压着胸口,感觉有一丝透不过气,伴随着一种莫名的害怕。
门最终关上了,大家放下警惕。外卖小哥松了口气:"我以为电梯给撞坏了呢,要是这样我可惨了,要爬18层楼了,说不定还要被催单!",说完抢先按了18。就当大家纷纷想按楼层的时候,电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然后迅速朝下方坠落!失重的感觉袭来,我知道是电梯故障了。按键旁的中年男人迅速伸出手,想要拍亮所有按键,但是除了18这个按键,其他按键全都失灵了!
恐惧席卷了电梯里的每一个人,大家不顾颜面地尖叫起来。还在下坠、不停地下坠。为什么明明在一楼却像掉进了无底洞?金属嘶嘶的摩擦声,抓挠着我脆弱的心脏。大妈已经吓哭了,摊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她老伴自顾不暇,抖抖索索地要去拉大妈。外卖小哥的食盒翻倒在地,汤汁一直蔓延到了我的脚下。中年大叔还在不死心地拍打按键,口不择言地骂娘。眼镜男弯曲膝盖靠着轿厢,闭着眼睛绝望地发出啊啊啊的叫声。这短短十几秒时间里,我们面临的是对死亡极度的惧怕。这命,怕是走到了尽头!
正当我们绝望的时候,下落的速度突然减慢了,"哐!哐!哐!"三声巨响后,电梯稳稳停了下来。电梯里已是一片狼藉,雨水、泥土、蔬菜和打翻的汤汁,混在一起像一幅斑驳的抽象画。"我们明明在一楼,为什么还会下坠这么长时间,感觉有十几层了!"大家面面相觑,都还未从惊恐中彻底回过神来。中年大叔喘着粗气,掏出手机求救。"对不起,您呼叫的客户不在服务区。"其他人纷纷拿出手机,一样都无法接通。"真是邪了门了竟然没有信号!"大叔又开始拨弄电梯里的报警按钮,依然没有反应。他生气地踢了一脚轿厢,"我要投诉物业!"
"嘻嘻嘻,呵呵呵!"一阵似有似无的女人笑声在外面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诡异的气氛让大家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我们究竟停在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电梯里的人变得惺惺相惜,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大妈和眼镜男,互相投去了安慰的目光。
笑声渐渐散去,大家慢慢平复了情绪。中年男子对大家说,"在这里不是个办法,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出去的!你们两个,一起来,我们把门扒开看看,能不能出去!"眼镜男和外卖小哥赶紧上前,和中年男子一起开始扒门。三个人铆足了劲,终于扒开了一条大概五厘米的缝,"呜呜呜"的阴风瞬间灌了进来,冷的我直打哆嗦。
"啊!"外卖小哥突然大叫,摔倒在地,不断地向后爬。我吓得躲在大妈身后,露出一只眼睛,朝门缝偷看。两个鬼气森森的女人披散着长发,提着昏黄的灯笼朝我看来,样子妩媚却透着极致的阴冷。
"欢迎你们来到负18层,呵呵呵!"
"负...负18层..."电梯里的五个人惊恐地叫到!
电梯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它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烈地撕扯着,坚硬的钢板犹如纸片般不堪一击。白色的雾气涌了进来,我们不停地打着哆嗦。电梯里的灯光呼暗呼明,我不敢直视电梯外面到底是一番什么悚人景象,我不敢,我的心恐惧到了极点。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因为电梯门被打开了,这刺耳的声音犹如就在耳畔,一点点侵入我的大脑中,挥之不去,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我颤抖着双手,在幽暗的灯光里去寻找大妈的手,想要得到一丝慰藉。大妈似乎发现了我的意图,伸过手拉住了我。她手掌的余温在那一刻传入了我的身体,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像来自母亲般的温暖了。我想妈妈了,我迫不及待地闯进大妈的怀里,放声大哭。因为害怕,因为这勾起回忆的温度。
"这里是地狱吗?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我会来这个鬼地方,我一定是做梦!"中年男人说完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电梯里。我们都很清醒,也都清楚,大家一起掉到了负18层!
"这里不是地狱,地狱从来都只在你的心里,源于你内心的恶!"一个白衣女子悠悠地说道。
"源于我的恶!"中年男子瘫软下来,"我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了,竟然逃得过现实的惩罚,逃不过自己内心的煎熬!"他呜呜哭泣了起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出去偷情,我不是人,我对不起老婆和孩子啊。""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后,中年男子的脸上凭空出现了五道清晰的指痕。他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每一个人,来到这里都并非偶然。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惩罚,总是自有因果的。在这里,坦白你们的过错。否则,就像他们一样,永远留在负18层游荡!"女子双手一指,我才看清她的身后飘荡着一群透明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的飘,如行尸走肉般呆滞。
外卖小哥听完奔溃了,他拿下头盔,脸上早已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我坦白,我都坦白,我不该偷客户的外卖,我更不该向催单客户的外卖里吐口水。"外卖小哥的话让我们都很震惊,想想吃到他口水的顾客该多么恶心,我心里感叹到外卖员真的是一个需要高素质的职业。他哭的泣不成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做这么龌龊的事情了!"
另一个白衣女人飘到电梯口,冷冷地盯着眼镜男。眼镜男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听说你很喜欢拍照,你喜欢我这样的吗?哈哈哈哈..."说完,她扯开衣领,露出了一片惨白的皮肤,皮肤开始迅速地腐烂,露出森森的白骨。眼镜男吓得大喊大叫,双手双脚乱踢乱打。"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拍了不拍了!"说完他扯过地上自己的雨伞,从伞顶抠出来一个针孔摄像头,用力扔出了电梯。大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镜男,小声骂了句"不要脸"。女子别过脸笑着说,"我不信,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说!"等她再转过脸来,已经看不到她的瞳仁了,一双白色的眼睛说不出的渗人。眼镜男被吓破了胆,强迫自己看着女子,哭着说"我不拍了,不敢了"。说完捂住眼睛,匍匐在地上不停哭泣。
大妈抱着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小声对我说"小姑娘你别怕,该来的总该来,自己做错的事情,还是要勇敢面对的。就让大妈先来说吧。"
说完她起身走向老伴,红着眼睛对他说,"老伴,其实这么多年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这个坎。当年你母亲在老家病死前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她托人写了信来给你,是我私自拆了信把信撕了。当年我恨她,恨她因为我生了女孩,不给我好脸看。我一个人在乡下举目无亲,月子里她就让我烧饭、洗衣服,对孩子也是不闻不问。从来没有让我感受过她对我的好。"大妈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以为报复她的最好手段,就是让她尝尝无子送终的滋味。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伤害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你,你当年的遗憾一直到今天都无法放下吧。"
我看着大叔,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我知道,我回到老家后,邻居就提过信的事情,我当时就猜到是你藏了信。我从你的言行中早就断定是你,这么多年,我不说,我变着法的对你冷暴力,就是为了表达我内心对你的憎恶!我一度想要和你离婚,甚至还动过给你下毒的念头。但是看着你每况愈下的身体,看着你对这个家的付出,我下不了狠心。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算明白了,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我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一点也不比你少。为什么我们不能放下这些,好好过呢?"
听完大叔的话,夫妻俩抱头痛哭。但在我看来,这却是一个温情的故事,甚至有点happy ending的感觉。家庭的温暖,对我来说已经三年没有体验过了。我走到电梯门口,看着外面因为寒冷而烟雾缭绕的未知地带,鼓足勇气说道,"如果这里真的是地狱,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我的妈妈,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她了,我很想她!"
外面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连刚刚那两个诡异的女人也不见踪影。我失落地蹲下去,抱着膝盖哭起来,原来就算在地狱,我也见不到妈妈了。
一双温柔的手,在我的头顶摩挲开来。这个感觉太熟悉了,是妈妈!但我不敢抬起头,我怕是幻觉,我怕我抬起头妈妈就消失了。
"秀秀,别怕,是妈妈!"我难以置信地站起来,眼睛因为噙满泪水而视线模糊,但在模糊中,我真的看到了妈妈熟悉的轮廓。我赶紧拿袖子擦干眼泪,真的是妈妈!是我因病去世了三年的妈妈,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比以前生病的时候更显苍白。我想要把她拉进来,可是她只要靠近电梯多一点,她的脸上就会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秀秀,妈妈已经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强求了。妈妈知道你心里的痛苦,所以才有几句话和你不得不说。妈妈的病治不好,让你很难接受。三年前的你,因为害怕失去我,不想看着日渐接近死亡的我,而选择逃到北京来工作。我理解。可是当我死后,你又开始后悔没能陪在我身边日夜照顾我,让我一个人面对病魔的折磨,你的有苦难言我都知道。"
妈妈安慰我的话让我放声大哭,这三年的委屈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的妈妈知道。她理解我,心疼我,却再也没办法拥抱我,没办法给我做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人世间总是有这么多让人不得不屈服的无奈!
"爸爸怪你不孝把你赶出了家门,你不要生他的气,他也很痛苦、很想你,秀秀,回家吧,不要让妈妈担心。"
我拼命点着头,咬住嘴唇努力向妈妈展现了一个笑容,我知道她说完话就要走了,我不想这来之不易的见面,留给她的只有我的泪水。"妈妈,你放心,我会听话,我会回家,我会照顾好爸爸,我也会继续想你,记着你的好。"最后,我还是没有崩住,眼泪止不住的流,流到慢慢看不清妈妈的脸、妈妈的轮廓...她走了。
其他人纷纷上来安慰我,大妈拨开我脸上被泪水打湿的头发,拿出手绢帮我擦掉眼泪。经过刚刚的惊魂一刻,大家吐露秘密后,变得惺惺相惜。原来,身边的人可以这么可爱,这么善良。曾经的我们,是多么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呀。
电梯的门,缓缓合上了...
劫后余生,我们五个人都若有所思而不发一言,但肚子的咕咕声却此起彼伏。这个时候早就过了饭点,大家都饿了。外卖小哥首先打破宁静,"各位,我这里还有一份没有翻掉的炒河粉,要是大家不嫌弃,将就着分了吃吧!现在配送也超时了,等出去了我赔钱给客人。"见大家都不接话,他又接着说,"你们放心,我这次没吐口水,我以后也不会了!"大家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纷纷哈哈大笑,这发自肺腑的笑声驱散了电梯里的悲伤、自责、愧疚和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光从电梯门缝里射来,门被渐渐打开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我还不能适应这强烈的光芒,赶紧用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到的却是被拉开的窗帘,爸爸的脸居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是在电梯里吗?
"秀秀,起床吃饭吧。"爸爸的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狐疑中我摸到了身下手软的床单,原来是梦醒了!我擦干眼角边还残存的泪水,笑着对他说,"老头,你怎么有我房子的钥匙!"
"你这在地毯下藏钥匙的习惯可是我培养的,我还能找不着?"
我又好气又好笑,望向窗外,看着天上路过的一朵云,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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