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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海

如今回想起来,那本是一个平静的下午。蔚蓝的天空如婴儿的双眼澄澈无邪,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泛着幽幻的蓝光。
“就是这里了。”
兰特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坚实的保险门,对布莱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莫须有的海的味道。少顷,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布莱克用略带着惊异的目光向一旁的里望去,一片广阔的水域延伸在巨大的房间。那传说中的生物便被禁锢于此。
“异乡人,你不知道这里是神圣的地方吗?竟敢擅自闯入!”
“我是受了神的指引,来寻找伊阿宋的金羊毛。”
人鱼用手掬着一捧水,悄悄地像在与水面亲吻。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他的睫毛真长。
察觉到陌生人的闯入,人鱼警惕地抬起了头,有一瞬间的恍惚,布莱克感到一位故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卡……”不,不是他。那人的头发是栗色的,瞳色也是寻常的棕色。
可人鱼像海豚般欢快地叫了一声,寒冰一样剔透的尾鳍甩出一片亮丽的水花,溅在了布莱克的身上,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受——他的面前不只是一个实验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这种感受,只有很多年前面对一个名叫卡茨的试验品才有过。
“那……叫你卡修斯好了。”
小小的人鱼欢快的叫了两声,算是认同了这个名字。他像泥鳅一样窝在布莱克的怀里,愣是赖着不肯出来。
兰特本想提醒布莱克小心,见着融洽的场面,到嘴边的话就打了个弯。“看不出来啊,总管,您还挺有亲和力的。”兰特趁着这个机会把人鱼的基本信息迅速采集了个遍,还顺便剪了一缕头发。卡修斯哼唧了两声,没有反抗,抱布莱克却抱得更紧了。兰特忍不住来了一句:“布哥你这是在带孩子啊。”见布莱克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小人鱼姑且讪讪地闭了嘴。
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呢……
兰特[挠头 jpg.]
忙活了老半天,卡修斯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咕噜一声潜到了水里消失不见。布莱克这才甩了甩一身的水渍,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走到兰特旁边,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所以你让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擅长对付这种怪异的生物,我又不是饲养员。”
“对,就是让你来当饲养员。”兰特神情自若。
布莱克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兰特。“别开玩笑,我是生化组的研究员,这和饲养小动物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指了指那片冒着气泡的水域。“这么珍贵的实验体要是死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况且你们也抓不到第二只了吧。”
“但是……布莱克啊。”兰特的脸皱成了苦瓜。“我感觉它现在都快没命了,它来了这两天几乎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吃。要知道它可能也就对你亲一点了——你还记得它被捉回来的第一天吗?”
记得。那天集团里几乎所有人都被召集过去,单透的玻璃外,嗡嗡压压地挤满了人。他向来喜静。也就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毕竟他的专业与生物研究毫无瓜葛,而且他身份特殊,作为他的家族集团送来的“人质”。他也不太方便涉及太多。好奇心害死猫。他心知肚明。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几个站在前面的女士花容失色,唬得后边的人惊慌失措,作鸟兽散。在这一片乌泱泱的慌乱中,一双碧蓝的眼睛忽然闯入他的视野,如一汪清泉——是那条人鱼。他本是如失孤的小兽般瑟瑟发抖地匍匐在笼底的,如今却直立起身来,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半透的玻璃像隔着一层黑纱,又相隔太远,因而人鱼的表情不甚清晰,但他却莫名的感到了人鱼那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开玩笑的吧……
布莱克干干地张了张嘴想要回绝,余光却扫到了门外一缕银发一闪而过。
“……哦,好吧。”布莱克慢悠悠地说,眼神飘忽不定。“不过,”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眯起眼睛盯着房间外的一角。“我希望能和我的父母通一次视频,我有点想他们了。”
“额……”兰特露出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他的目光游移,似乎在征求谁的意见。“视频的话容易暴露公司的机密,要不您还是……”
“不过偶尔满足小布莱克的一个心愿也不是不可以。”清脆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总管大人这些年也是劳苦功高,这个任务倒是个闲差,您也该休息一下了。”威斯克面带着得体的微笑蜻蜓点水般抚过布莱克的肩膀。“机密什么的都没什么要紧的,布莱克不早就是我们自己人了吗?别这么见外了。你说是不是?布莱克·格雷斯。”
“是。”
布莱克接通了格雷斯家族的通讯。这是他被送来当“质子”以来,第一次看到亲人的面孔。
接线的人是他的母亲。
送他来到这里的,也是他的母亲。
那时的母亲紧紧地拥抱着他——“‘光明种子’实验就要成功了,伯恩,相信我。
等格雷斯有与邪灵抗衡的能力我就接你回家。”
而今,幻梦悄然碎裂。
格雷斯夫人虽年过半百,风韵仍不减当年。眉宇之间,亦有一种凌然的傲气。她与布莱克一问一答。相较于母子之间的温情脉脉,更似于审问,甚至有一种半不投机半句多的倦意。
通话即将结束。二人相顾无言。夫人面无表情,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映在她的脸上。她抿着唇,像一尊亘古不变的不言不语的石像。
夫人的一只手臂环在胸前,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摸着玉颈上的珍珠项链。她看起来已经烦不胜烦,只是保持着贵妇人应有的礼节。
赶紧终止这该死的见了鬼的通话吧!布莱克想。他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关节处,关节处因用力而发青。他感觉很冷——深入骨髓,无从抑制的冷,冻僵了他的灵魂。
“家里这两年……变化不小啊……”他堪堪说道。
“格雷斯家族这两年的发展还是比较可喜的。但我很抱歉,
这不便于向外人透露。”
……
通话结束。
兰特只看到布莱克疯子一样地冲出房间,一言不发,仿佛绝望的孤狼。
另一边,格雷斯家族府邸。
格雷斯夫人关掉了通话,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的身后两个高大的人影遮住了所有的阳光,手中血迹斑斑的枪筒隐隐地反射出寒冷的光。
她优雅地起身,让人想起酷寒的青藏高原上拖着长长血痕奔跑的藏羚羊。
优雅,美丽,濒死。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知道,几位先生怕是找错人了。”
猎人举起了他的猎枪。
藏羚羊无处可逃,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映出那些人的黑色头套。黑云压城,看不到希望。
她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砰。”
犹如探囊取物。轻捷的藏羚羊如同被遗弃的布娃娃一样倒了下去。从头部开始流淌的血迹像一条暗红色的蛇,曲曲折折地向门口的方向汇去,那里,殷红的蛇群汇聚成河。但再也流不动了。
我寻思着我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重生的设定也不行。
卡修斯想。哦,对了,他以前名字叫做卡茨的,但既然布莱克要这样称呼他,他也乐于接受。反正他自从变成人鱼之后也没法说话……虽然很明显一点也不科学。
当然他现在遭遇的情况也很不科学。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而浑身瑟瑟发抖的布莱克一声不吭地紧紧拥抱着他。卡修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出空气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悲伤甚至是绝望,比起当年还叫伯恩的布莱克离家时的难过有过之而无不及。
ooc了啊喂!
……
算了,
反正他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如何来安慰布莱克。
他只能用同样有力但冰冷的拥抱来回应他,正如几年前卡茨温暖的小小的拥抱。
喂,我还在这里呀……
“布莱克!”兰特火急火燎地窜进房间里,“夫人给你说了什……”
“啪!”
被卡修斯拍了一脸水的兰特欲哭无泪。定睛一看才看到一黑一白两只小动物紧紧地抱在一起,白色的那只还奶凶奶凶地瞪着大眼睛。
“额……打扰了抱歉!”说完就窜了出去。
布莱克:???
“兰特,回来。”布莱克无奈地说道。“有事吗?”
“没,没什么大事......”兰特四下环顾,寻找着最佳逃离现场的路线。“刚刚就闲的没事找你聊聊天。”他下意识般地摩挲颈耳上的耳钉。“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吗?”
布莱克摇了摇头。“没有。”
尔后是良久的沉默。
“真的没有吗?”
兰特有点不明就里。以往无论他们谁联系到了格雷斯家族都会第一时间交换信息,以求早日找到逃离邪灵的出路。他们一直有种预感,威斯克会排除所有的异己,无论是否无辜——同他们一起进入邪灵研究所的那些人,除了依靠自己的能力进入高层的布莱克和博得威斯克信任的自己,所以人,都已因各种各样的意外离世。而他们谁也不知道谁是下一个目标。联系格雷斯家族寻求庇护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格雷斯那边我以后不会再联系了,妈妈把珍珠项链弄丢了。”布莱克突兀地说。
珍珠项链是布莱克来时母亲与他约定的暗号。她只有遭遇到生命危险才会发出这个信号。
“为什么......”兰特看到布莱克的表情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明天,街头巷尾将传遍名噪一时的格雷斯家族一夜被灭族的消息。
“你们会公布他的存在吗?”布莱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将话题引到卡修斯身上。
“公布?不,不可能的。总管,你不可能不清楚,他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在各个方面,使人类的缺点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但在这之前,人类从未见过镜子。”兰特也不再提及之前的话题,他目光灼灼,紧盯着布莱克。
“而且,请您设想一下,在面对一个不可控的具有潜在危险性的因素时,人们会怎么做?”

布莱克读懂了兰特的潜台词——威斯克不仅要灭了格雷斯的族,还要斩草除根。现在他的这步棋显而易见的是要架空他。但他还有反击的机会。
“我知道了,多谢。”
天蓝得像海,大朵的云漂浮在半空中,是天空之城。
风吹来清爽的,微苦的野菊花香。
布莱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卡修斯光滑的脊背,另一只手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卡修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当他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布莱克却触电般将电脑合上。“呼……别闹。”
“……嗷!”
“……饿了?”
没,你以前有什么事儿都不瞒着我的。
卡修斯一脸惆怅的闷不做声地趴进水里。
爷生气了,你看着办吧。
小时候的布莱克,不,伯恩也是个倔脾气。但每次和卡茨吵架的时候最后都是他甘拜下风,只要小卡茨一不理他,他就会无可奈何地撇撇嘴认栽。明明他才是被称作少爷的那个,而我只是一个……实验品。仅此而已。
但是小伯恩那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卡修斯想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水面上冒出几朵小水花。布莱克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沉默地敲击着键盘。
“你说,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布莱克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或许是问卡修斯,也或许只是在问自己。甚至只是单纯为了说一句话来搅动一下这过于沉默的空气。
“噗叽?”
布莱克笑了笑。“人鱼”发生结构并不是很完备,卡修斯不会说话——他知道。明明美丽得像上帝的宠儿,却在构造上仿佛是上帝的弃儿。
真的很好奇这个物种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布莱克无端的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自己的事务,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故人的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呢。一抔黄沙,一滴清露,一朵梨花,
还是一条游鱼,一只飞鸟。”
几年前的卡茨说,但那都是过去了。
“过去”真是个让人伤感的词啊。
过去的他们天真的笑着,天真的讨论死亡,天真地怀念过去,天真地希冀未来。在那些堙没在时光中的那一个个下午,有一个叫卡茨的孩子,他微笑着递给我一个贝壳,“约定好了,永远不分开哦。”……
他的脸庞,他的笑容像极了卡修斯……
等等!
布莱克仿佛如梦初醒。
卡茨他在之前的屠杀中……也被杀害了吗?那么,卡茨与卡修斯有什么联系吗?
如果这样……母亲在送他来到邪灵之前提及的实验体就是卡茨吗?
‘光明种子’实验他只略知一二。大概就是依赖人体干细胞已经其他的一些条件实现人类千百年间梦寐以求的“重生”或者人体改造,改变DNA序列使之有原本不应存在的特性……
倘若如此,卡修斯的存在就与格雷斯家族有关。但他如何确认,而他的到来又有什么作用呢?
要不要……让卡修斯看一眼“钥匙”?
“不要相信任何人。”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提醒他。
他这样想着,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他现在需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卡修斯的用途又太过鸡肋,复仇的路上他只可能是个累赘。
他无暇顾及其它,无暇感怀。
他甚至无暇回首,他从未知道从天空那儿吹拂来的清风,会带着淡淡的蓝色。
他亦不知道。有一个小动物会在他睡着之后偷偷的溜过去看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为他轻轻拂去眼角的小小的泪珠,而后跃入水中,安详入睡,像是不曾来过。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
一个月后。
“布莱克。”兰特难得的没有任何尊称的叫他的名字。“你想干什么?”
布莱克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懒懒散散地看了兰特一眼。“你觉得呢?”
“在网上发布人鱼的消息引起舆论战……还有收集邪灵的材料报告给警方……”兰特的表情有些愠怒。“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吗?你忘了你也参加过这些事,要是这样的话你也活不成了!”
“从格雷斯被灭族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再想过要活下去。”
“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吗?”布莱克盯着兰特,冷冷的说。
“那你……有想过别人吗?!”兰特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布莱克的衣领大声说。“别人呢,所有与邪灵有关的人都将背负罪名,但是有的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有的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想过他们吗?”
“而且威斯克先生他罪大恶极吗?他收养的我,他也没有对你下杀手是吧?”
“但他迟早会这样干的。”布莱克并不闪躲,他冷漠地直视着兰特的眼睛,像是从不认识他。“你忘了和我们同时来的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全部非正常死亡。他绝非无辜之人。”
“我不会吧祸患引到你的身上的,这你放心。”
兰特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地说。“那卡修斯呢?他是最无辜的,但一旦邪灵倒台,他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你会害死他。”
“……我不在乎。”
兰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了,你就对他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吗?”
“……感情只是累赘而已。”
“你明明喜欢他!我都看出来了。”
“你看错了。”布莱克平静地说。
兰特无言。过了许久才说。
“……我尊重你的立场。但我从今往后也只得保持中立了。”
“布莱克你知道一句话吗?屠龙者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
“我不希望你那样。”
“嗯。”布莱克目送着兰特离开。“再见。”
后会无期。
兰特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从那以后,再次相见时,有一个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无人能够描述清楚那个夜晚。唯一的目击者却从来无法开口。卡修斯在一阵巨大的声响后醒来。他跃出水面,只看见两个黑色的身影。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向地面倒去,像是一个布娃娃,发出沉闷的声响。霎时间,一股熟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在他“死”前,这个味道一直萦绕在他的口鼻之间。
他惊恐地缩回水底,可惜的速度还是不够快。持刀的那个黑影发现了他。他注视他良久,而后发出了瘆人的笑声。
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布莱克一早过去,就发现了非同寻常的事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味。他难得的发现视野里一片空旷。那个小鱼今天没有跃出水面迎接他。
出了什么事?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卡修斯蜷在水底,身体好像在微微颤抖,细看眼眶附近微微有红痕。
布莱克轻轻走到水边,单膝跪地手指缓缓伸过去,指尖刚刚碰到水面,刚刚晕开一点点的波纹,卡修斯就猛地冲过来,冒出水面抱住布莱克。
小小的一只本身就湿漉漉的,很快就弄湿他的衣服。但布莱克却明显感到了肩膀处的温热。 
是啊,鱼的眼泪是看不见的。
布莱克伸手回抱他,轻轻的拍着。他好像越来越消瘦了,摸起来都有一点硌手。
……我在这里啊,绝对不会再次抛弃你。
终于安抚好卡修斯了情绪,布莱克这才开始关注周围的环境,似乎……一切如常。今天兰特没来,是因为昨天的事吗?布莱克不解的摇了摇头,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
我整理的证据呢?被威斯克发现了吗?
如果被人发现了兰特为什么没有给我说?
布莱克敲击了几下键盘,而后猛然合上笔记本电脑,向门口冲去。
“吱呀——”
布莱克警惕地循声望去。
“你叫布莱克吗?”门被推开了,门口身着警服的人问他。“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什么?”
“兰特死了。”
从进入密室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自己中了威斯克的套。
“啪!”卡洛斯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威斯克大人有何愧对于你!”
“格雷斯家族被他灭族了,不是吗?”
“行了,布莱克。”斯宾塞说,带着一脸怜悯。“兰特什么都招了,你的计划行不通了,何必硬撑着呢?有什么能说的就招了吧,要不是我们俩来,你就不会这么好运地活到现在了。”
“呵……”布莱克啐了一口血沫。“叫威斯克来,我很好奇他要什么条件。”
“你没必要.......”
“你们的审讯技巧都是我教的,这对我没有效果。”
“兰特已经死了,我知道。"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噪音、强光、饥饿、干渴、辱骂、殴打……
使人既无法休息也无法静心思考。布莱克的身上伤痕累累,血滴顺着被反绑的双手留下,他艰难地喘息着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
绝对不能松口……
为了死去的父母也好,为了复仇也好……
布莱克攥紧了手,那个“秘密”,是他最后的砝码。
“哗啦”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
布莱克堪堪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台监视器。
“呦,醒啦,肯招认了?”
“……”
威斯克在监控器的那边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随手把玩着一只沾满血迹的耳钉。
“兰特的监视器里的信息真让我遗憾啊。”他故作遗憾地说,连看都不看布莱克一眼。“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背叛我的。”他随手将那个耳钉摔到地上,碎成了碎片。“这个小礼物,原本是想给你的,谁曾想你给了兰特……不过,这样也不错。”
“兰特是你杀的。”
威斯克不置可否。
“为什么要杀他?”
“你不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吗?”
“你要是能杀我就早就杀了。”布莱克盯着他。“你对被你屠族的格雷斯还是有所忌惮吧?格雷斯家族的一夜灭亡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杀了我,纵然你有回天之力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将这件事掩埋。”
“对啊。”威斯克轻松地笑了笑。“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个担忧了。”
“昨天晚上,我杀死了兰特。并且把他身上的伤痕做成了卡修斯鱼尾所能形成的锯齿状。兰特监听器上的录音显示你与他有矛盾。你有作案动机,而且只有你是卡修斯的饲养员,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指使他杀死兰特的人。”
“网上的假消息已经满天飞了。警方已经开始调查。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
“你无路可逃。”
“哦,说的就好像你早晚不会死一样。”
威斯克并不理会他说了什么,阴森森的笑了。“其实......你不想死也可以。”
“啊,我能说我挺想的吗?我好失败哦。”
“告诉我你们族关于人体试验的秘密。”
布莱克轻轻地笑了。“这你就多虑了。我从小就被作为人质来到邪灵,格雷斯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卡修斯是无辜的,你就这样将他置之死地。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复仇吗?”
“我不在乎。”
"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让你见到卡茨。“
”别搞笑了,你杀了他。”
”卡修斯就是卡茨,你不知道吗?”光明种子“计划成功了。”
“我不知道。”
威斯克冷静的面具逐渐崩塌,显得有几分恼羞成怒。“你就从这里待着就好了。夜长梦多,我希望你还是早日去见你的母亲吧。”
“砰!”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让他去见那个怪物。”布莱克迷迷糊糊地听到这句话。
怪物?谁?
“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被人推推搡搡地走向一个房间。
里边的情形却瞬间让他清醒。
卡修斯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他走向他,他却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身上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嗡嗡作响的呼吸机连着透明的塑料管,塑料管的另一边插在她的嘴里,死死地压住他的舌头,吞不下吐不出,就像一条被甩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
“发生了什么?”布莱克问到。
“你们的研究成果,你不清楚?”卡洛斯嘲讽地笑他。
“那他好歹是一个生命,你们这么不在乎他的死活?!”
“你在乎过吗?”
……
布莱克不再搭话。他伤痕累累的手覆在透明的玻璃上,蔚蓝色的双眼与玻璃那一面苍白的皮肤重合在一起。
他能感到他正在迅速走向死亡,正如他来时那般突如其来。他听到心脏破碎的声音,如泡沫碎裂,甜腥味溢满了他的口腔。
他很难过吧。布莱克想。
可是对不起,我甚至无法拥抱你。
一个兰特死的时候都没有冒出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如果我复仇成功的代价是失去一切,那我的“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他眼睁睁看着卡修斯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徒劳地抓着冰冷的空气,拥着他化为泡影的爱人。他用尽全力抱着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像一只提线木偶,悄无声息,唯有那充血的眼睛还残存着生命的迹象,但这只是一句空壳,他的生命正与卡修斯一起消逝。
威斯克凑到他的耳边低语,如恶魔的呢喃。“告诉我,‘光明种子’的原文档在哪里?”
“在……13号档案室。”布莱克木木地说。
威斯克微微一笑。向身后的手下点头示意。
对所有人都走后。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面前,随手向他递出一支烟。“结束啦……”
“嗯。”
“想不到我还活着吧。”那个染了一头绿发的桀骜不驯的年轻人笑了笑。“威斯克大人刚刚是骗你的,他只是把我软禁起来了而已。”
“嗯。”
“……我就说嘛,威斯克大人很好的,看吧,他这不也没有把你怎么样。”
“嗯。”
“你不会是被打得动不了了吧?要我拉你起来吗?”
“好。”
兰特搀扶住布莱克的胳膊,将他拉起。却听突然听到自己的胳膊“咔吧”一声,紧接着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去边看见一个敏捷如黑豹的身影一跃而起。
一把尖锐的小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艾文,你没机会了。”
破裂的动脉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而后——
“呲——”
“您猜到了吧,那个地址是假的。”布莱克恶趣味般地微笑,摆弄着手里沾满血迹的小刀。
“威斯克他也猜到了。但是,迟了。”
艾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色冷峻的年轻人。他看他平静地转身离去,他意识到大事不妙,想要呼喊,一片鲜红已然覆盖了他的眼睑。
“一天之后,世人都将知道邪灵的恶行。每一个人都将无可避免地坠下地狱。”
包括我。
布莱克平静地打开密室的门。他动作轻柔的抱起那条小鱼,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打碎了什么艺术品。
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他知道门外就是大海。
但是他和他从来都没有机会再次回到那个大海。
“卡茨。”布莱克在卡修斯耳边轻轻呢喃,像是早晨将他轻轻唤醒。小家伙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布莱克露出一点苦涩的微笑。
他知道,他的池鱼变成了飞鸟。
“抱歉,卡修斯。你的伯恩不在了。”
卡修斯没有说话,但他仿佛听见他回答他。
我知道。
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我知道。
我做错了很多……
我明白。
夕阳西下,大海的颜色被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他听到他的鱼儿,他曾经的小鱼儿晶莹剔透如今却已然黯淡无光的眼睛这样问他。
“会的,无论清晨还是黄昏,无论昨天还是明天。”他听到自己的双眼,自己噙着泪水的双眼这样回答。
一滴滚烫的热泪混着行将凝固的血液没入血色大海,骤然如泡沫消失不见。
不知那血色,是如血残阳,还是蜿蜒如鱼尾般的血迹?
夕阳的余晖最后一次洒满了大海,金色的海面,映着他金色的背影。
“对不起。”他呢喃着。另一只手缓缓举起了枪。
“砰。”
他就这样,慢慢地倒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那几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称霸一时的邪灵一夜间倒台,大量黑料被爆出。人们在震惊这个庞大的集团背后的肮脏的同时,也在好奇是谁收集了这些消息。警方却缄口不言,最终中却不了了之。
很久以后,作为处理这个案件的雷伊警官才在一次采访中重新他起了这个案件。对于大部分问题他笑而不答,只有一个回答或许可供参考。
“雷伊警官,请问您对爆料的那位先生的印象是怎样的呢?”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做了自己并不是十分认可的事。”
“但会有人理解他的,无论他做什么,那个人都会坚定地追随在他的左右。
因为曾经的他们还是少年。”
或许吧,或许他还只是孩子而已。
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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