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智能：纽约] 第三十六章 真

再临纪元5017年09月20日，法拉盛，15：00。
明明几个小时前几人还是指点江山的天之骄子，现在他们却是正在赶due的卑微学生。
虽然学校在曼哈顿袭击之后就已经下达了停课的通知，但是以前欠下的作业还是要还的。
下周一黄太一和程墨就有一个大的project要交，王曦梦也在下周二要发表一个演讲，所以三个人都掏出电脑开始忙活了起来。
这其实是他们的常态了，程墨的每个周末都是在写作业中度过的，最多就是和黄太一一起去曼哈顿下城唐人街找顿好吃的，这已经是他们对于时间非常奢侈的挥霍了。
所以房间里一下就只剩下了曹子建一个闲人，他索性也关了switch，一个人抱着笔记本看起了动漫。
等程墨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17：30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太一已经写完了作业正和曹子建坐在客厅里开着投影仪一起看着动画，王曦梦则在客厅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写完了啊！”曹子建抬起头看了程墨一眼，往黄太一那边挤了挤，给程墨留出来一个位置：“我刚还在和黄太一商量晚上吃什么，你觉得烧烤怎么样？”
程墨想起自己来到美国之后还没有体验过这里的烧烤。
其实美国除了几个大城市外，大部分地区都是地广人稀，很多人住的都是两层小别墅，就像曹子建的这栋房子一样。
所以他们都会习惯性地在家里摆上一个烧烤架，这样既可以在开派对时招待客人，平常一家人也可以围坐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毕竟温暖的火炉总是能给人带来安心和希望。
“好啊，可是食材怎么办？”程墨紧贴着曹子建坐下。
没想到曹子建嗖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买食材吧。”
程墨真是想锤曹子建一顿啊，神经病啊！你都要站起来了干嘛还招呼自己坐下啊！
……
四个人再次上了车，还是一样的座位，只是这次车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一点。
“你应该已经知道知奈美的身份了吧？”黄太一眨巴着眼睛看着程墨。
“你早就知道了？”程墨心里生出了些许怨气，为什么明明他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点提醒自己，这样自己也不用在面对知奈美的时候如此被动了。
“没，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可是你们不早见过吗？”程墨心细如丝。
“嗨，那也是五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看起来30出头的年纪，完全不像现在正值豆蔻年华。所以她和你说了些什么啊？”黄太一没有去看程墨，他的眼神转向了车窗，玻璃上正好印着程墨的侧脸。
“差不多说了所有事。”程墨非常坦诚。
“不过神还真是看重你啊，本来这些内容只有我们世家子弟知道，但是神现在却破例告诉了你这个完全没有血统的人，他们应该真的对你寄予厚望吧。”
“不过说起这个，我也不知道神为什么会选择我。她只和我说什么我是超越了众神的存在，那我是什么？我总不可能是上帝本人吧？”
曹子建摇了摇头：“可能神也不了解你真正是什么，就好像你打一个游戏，当boss的能力高出你太多的时候，它的所有数据都会变成问号。你只知道它比你强，但是对于它到底有多强你却一无所知，很可能你在神眼里也是一样的存在。”
“按理说在地球这个程序里，所有事物的发展都应该按照程序既定的方向来走，但是因为你的原因，很多事物发展的轨迹发生了改变，神能观测到这些改变，而这些改变就连他们也无法解释，所以自然会认为你是超越他们的存在。”
“那你们昨天又去了哪啊？”黄太一仿佛突然小道记者上身，对八卦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你这么一说，我们去的好像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爱马仕第五大道专卖店啊，什么自由女神像啊，还有三一教堂。”程墨掰着手指头一一数到。
“哦？那你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都挺奇怪的啊，比如在爱马仕专卖店吃早茶啊，在自由女神像里触摸古人类的意识啊，在三一教堂和众神聊天啊。”
程墨内心想：我昨天见到的事情哪一件不奇怪？你明明应该问我有没有看见什么正常的事情好吗？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和你们说，我怕是会被当成精神病患者强行扭送到医院吧？
黄太一和曹子建快速交换了下眼神：“你说你见到了众神？
“对啊，不仅是雅典娜，阿波罗阿瑞斯也都在，其他几个人没见到正脸，不过看人数应该奥林匹斯山的十二主神都在了。”
“看来他们还真是对你没有丝毫保留啊，不过你知道吗？其实现在世界上现存的大部分名胜古迹，都是众神的财产。”
这一点程墨倒不怎么惊讶，毕竟众神在世界上存在了几千年，如果说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资产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就拿自由女神像来说吧，你有没有觉得她和哥大的那尊雕像很像？”
虽然程墨的印象里这两尊雕像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但是黄太一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有点相像。
等等，传言说自由女神像是法国共济会送给美国分部的礼物，所以才会在自由女神像的基座上刻上共济会的标志，同时她的七钉皇冠代表了共济会遍布世界上的七个大洲。她的左手拿着律法书，上面有用罗马数字写就的美国独立宣言的签署日期：“JULY IV MDCCLXXVI”（1776年7月4日），右手则高举着火炬，象征着光明，自由和知识。
而她的原型，就是罗马神话中的自主神Libertas，希腊神话中所对应的的神就是Eleutheria。只可惜这位神并不为人所熟知，她的形象只在亚历山大时期的硬币上短暂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只知道她是自由和解放的化身，但如果她也是希腊神话中的神，那么……也就是说，她是知奈美的妹妹？
“再说三一教堂吧。曾经尼古拉斯凯奇饰演的电影《国家宝藏》就在那里取景。”程墨拍了自己一下，对啊！自己小时候还把国家宝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部电影在当时也算是大制作了，怎么去了实地反而没有想起来呢？
“你别看这座教堂现在不怎么起眼，但是在1850年的时候，这座教堂还是纽约下城最高的建筑，因为毗邻纽约港，当时被认为是进入纽约港船只的欢迎灯塔。它的存在也和共济会也是密不可分，有传言说是共济会主导了它的三次改建，并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共济会在这座教堂的地下掏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空间，没有人知道那里是用来做什么的。哪怕在现在，那里也是地球上安保级别最高的地方，没有之一。”
“如果没有获得许可，在你触到教堂的大门之前，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原因当场暴毙。曾经就有好事者想去验证这个都市传说，结果从已经披露的档案来看，其中一人在前往教堂的路上突发心肌梗塞，从而引发了车祸当场去世，但那个人以前从没有过心脏病史，还有一人喝醉了酒鼓起勇气想去尝试一下，结果不久就被一道落雷劈中，但奇怪的是那晚其实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程墨手心里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进入三一教堂实在是太过容易，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背后可能的凶险。现在想起来三一教堂里那些繁复精巧的书架背后说不定都是暗含杀机的陷阱。当时程墨还想过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场所却没有一点防护措施，现在看来这些防护措施都安排在了他想不到的地方。
“所以知奈美带你去三一教堂干嘛？总不至于带你去参观他们的大本营吧？”
“对，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想拉我入伙，说什么我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家族的一份子。”
黄太一轻声哼了一声：“有意思，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神建立了藏在这个世界暗处的共济会，但奥林匹斯山上只有12位主神，共济会的核心圈子却有13位成员。传说他们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的人。而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你了。”
黄太一果然对这些震惊了程墨无数次的众神秘辛如数家珍。
“对，他们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接下来知奈美让我跟着阿波罗和阿瑞斯参加特训，也不知道他们要教给我些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你就专心做好你想要做的事。其他的我和黄太一都会帮你一起分担的。不管你接下来做什么，我们都会是你最为坚强的后盾。”一行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曹子建看着倒车雷达一边把车倒进停车位一边说道。
“嗯，你永远不要忘了，we all got your back。”黄太一补充道。
曹子建和黄太一从车库里搬出了烧烤架。这个烧烤架一看就是刚买来还没怎么用过，看上去还是锃光瓦亮的。曹子建装作很熟练的从车库里拿出一堆炭倒进烧烤架里，然后倒上引燃油，随手点燃了一张纸巾就扔了进去。火光突然冲天而起，撩着了他的前发。四个人都吓了一跳，但是曹子建还是非常有气势地向大家挥了挥手，表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好在火光很快就偃了下去，烧烤架上已经看不见明火了，但是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烧烤架上泛着微微的气浪，这是温暖的信号。
曹子建把手放在烤架上感受了一下温度，满意地掏出了烤串放在了烤架上。四个人绕着烤架围坐了一圈，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烤串上，但是每个人都在想着不同的事。
程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回屋拿出了自己的包来。他拿出一张粉红色卡片，这是张九九两年前写给他的生日贺卡：“你可以凶我骂我打我，但是你不许离开我哦。我们两个在一起，不管什么问题我们都能一起解决的！”
程墨失神地笑了笑，自己怎么可能忍心凶她。哪怕和她吵架，自己也会是首先认错然后哄她的那个。呵，可是自己根本没想离开她呢，她却先转身走了。你说你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走得这样一步三回头，离开的每一步都停下来对自己巧笑倩兮。你明明已经不需要我的心了啊，把它还给我不好吗？
程墨把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卡片扔到了烧烤炉里，炉火一下就窜了起来，火苗舔上了纸片，整张卡片的颜色像经历了化学变化一般很快就从白色褪为了黑色。张九九的字迹也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些微微凹下的印记。
程墨又拿出了另一张贺卡。是张九九在分手后的情人节寄来的。现在算起来那时候她已经和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小半年了吧，还是隔着千山万水给自己寄来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张贺卡。
其实程墨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和两人在一起时的贺卡留言相比，这张贺卡显得有点苍白潦草，张九九只在上面写了什么情人节快乐，这是我给你挑的巧克力哦～要记得我呦之类的云云。其实程墨那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张九九的心可能不在自己这了，但他还是一粒粒慢慢地吃完了。
他告诉自己一天只能吃一颗，吃得太快的话他对张九九的感情就好像少了点物质上的寄托。程墨每回看见巧克力的时候都能想起和张九九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和巧克力一样全是甜甜的回味。而且程墨还有一种期冀，也许自己吃的慢一点，再慢一点，等到自己吃完的那一刻，就能和张九九在纽约重逢了。那时候自己也会买一盒巧克力去见她，对她说接下来的每一天，我们一起吃一块巧克力好不好。
程墨把这张卡片也扔进了火堆里。
卡片很快就燃尽了，已经被烧成灰的纸好像还不死心一般从烧烤架里飘了出来，好像想要逃离这着火的炼狱。但是它刚飘出来就失去了热力的支撑，只好再次无助地落了回去。
其他三个人看着程墨做着这一切，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好像在见证一个古老又传统的仪式，程墨就像是一个祭司，在祭台上做着与神灵沟通的仪式，而其他三个人则垂手默立在一边，像是忠实的信徒。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程墨接着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本相册，里面全是他和张九九在一起的合照。本来这些照片程墨只是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但是有一天张九九问他拷走了全部的照片。等他再见到它们的时候，张九九已经把它们都打印了出来，在这本本子里一张张地粘好，下面是那天的天气和张九九的心情。
程墨随便翻开一页，照片上张九九坐在SUV的后备箱里，背景是程墨的宿舍和如血的夕阳。张九九染成褐色的长发微微地垂了下来，盖住了她的半边脸，整个人在夕阳的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好看的暗红色。
这就是那次他们出去买米，回来的时候程墨给张九九拍的。彼时乌云已经散开，可能是太阳难得获得了露脸的机会，所以它拼尽全力地向世人展现着它的光芒。程墨在照片上圈出了米，车子和张九九，备注出了苟且，远方和诗。
当初张九九还特别喜欢这张照片，夸程墨是灵魂p图手来着，没想到程墨这回一翻就先翻到了这张照片。
下面是张九九的备注：2016/08/09。天气晴。又是和男朋友在一起的一天。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好开心啊。他今天买了米和菜说是要亲自给我下厨，意料之外的还不错唉！”
程墨的眼睛不自觉的红了。可惜，这一切都过去了啊，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了。自己是多么蠢，才会一直把这些东西装在随身的背包里，走到哪就背到哪，好像张九九还陪着自己一般。天气冷了，夜深了，自己的梦也该醒了。
程墨用力咬着自己左手的拇指，直到拇指上都被咬出了深深的牙痕。只有手指上传来的痛感才能让他稍稍减轻体内五脏六腑上下翻涌的痛楚。他使劲把这本相册往烧烤架里塞，但是怎奈这相册实在太大，被烧烤架的格栅牢牢地挡在了外面。可是程墨好像疯魔了一般，不管不顾用力地往烧烤架里捅，烧烤架开始吃力地颤抖起来。
王曦梦连忙扶住烧烤架，黄太一和曹子建则上前一人一只胳膊架开了程墨。
程墨哭着喊了出来：“明明你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喊着喊着程墨的声音就低了下去，他一个人蹲了下来：“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明明我才是亲历者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