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之境（三）烽火台

一
人一生中的高光时刻是很少的，特别是对于曹令溪这样的人来说，可能只有这一次。
她已经工作4年了，做事都尽心尽力，对孩子也很好，可是领导们却不是很待见她，准确来说，她上学的时候就不那么讨人喜欢，那时候她就不爱说话，安静却很倔强，默默地，不太听老师的话，做事也是自己有一套，有时会让老师们感到焦躁。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敌人，总喜欢在一些没人注意的地方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当然，这样的她，也没有男孩跟她表白。
所以，在工作的第二年，她嫁给了阿姨介绍的一个男人。
那次他们在烽火台组织演出，传说那是明朝的遗址，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烟囱，杵在高台广场上，从下面台阶看上去，有想朝拜的感觉，上面的青砖有的脱落，有的裂开了，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战士，沧海桑田以后，依然镇守着边关。
她有一个打鼓的节目，这是她最擅长的乐器，小时候她爸爸教的，那一张一米直径的大鼓，也是她父亲的。大的摆在舞台正中，后面还跟着几张小鼓，她的同事在后面打，这是她每年都演的节目，她唯一的特长。
音乐铿锵起奏，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手一扬起来，就能看见台下人的目光追随，她爱极了这种感觉。咚咚咚的鼓点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心潮澎湃，当然这其中，她自己的心是跳得最快的。
突然，一串长长的风筝从烽火台后面的天空中飘了起来，仔细一看，那风筝竟是六个字——曹令溪我爱你，后面还带着五颜六色的飘带，在高高的烽火台上面一会上一会下地飘着。
她的心也跟着飘了起来，她知道是陈福，疯子一样的那个，头一个向她表白的人。
她头一回失了准头，鼓槌都拿不稳了，耳朵中的音乐，手下的力道，心里隆隆的鼓声，都随着渐渐上升的风筝而更加喧嚣也愈发平静，像是看到了大海的日落，激动又宁静。曹令溪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期待感，她好像从此就可以不再害怕黑暗、恐惧黎明的到来。以前受过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不重要了，她心里想：“活着，果然是会有好事发生。”
二
“陈福亲手杀了他的老婆？！”江湖翻看着陈福的档案，“他那体格，胆子又小，遇见鸡都要绕着走，怎么可能杀人？还是他最亲近的人！？”林丞道：“一时失手。”江湖接着看档案，林丞接着说：“之前是在监狱里的，但病情恶化，精神失常，才放到疗养院，现在稳定多了。”
这边陈华听着那个老大爷叨咕着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时而能听见一些关于陈福的话，“陈福他老婆戏唱得特别好！就这个洛神，最好！”“谁知道他看上了个小老师……非要离婚……”
“他开始疯狂地追求曹，搞得人尽皆知。”林丞锁上了档案室的门，走廊里的声控灯又亮了起来，“他老婆是个戏剧演员，挺有名的，人也很骄傲，再加上怀了孕，情绪不稳，就打上门去了。”江湖手里拿着档案，回到了公寓。
三
曹令溪爱没爱过陈福，谁也不知道，但陈福确实爱她，反正江湖是这么觉得。陈福是一个老实腼腆的语文老师，衣服总是白衬衫黑西裤，一双有点旧的皮鞋也擦得一丝不苟，他平时不爱说不爱笑，按常理讲，但凡是人，都有点爱好，可他好像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有点死板，有点冷漠。但不知怎么的，自从他第一次看到曹令溪，他就疯了，像是从未吃过糖果的孩子，舔了第一口。为了曹令溪，他头一次订了鲜花，为了曹令溪，他头一次买了甜品，为了曹令溪，他在大广场上放风筝表白，这小县城里人少，后来，几乎人人皆知陈福这个有妇之夫公开追求曹令溪这个有夫之妇，两个人又都是老师，在那之后，他被曹令溪的丈夫打了，腰打坏了，躺了一个星期，起来之后，又被学校开除了，但他都不在意，他又跑去找曹令溪，没想到，他妻子竟也在那里，一言不合，就与曹令溪扭打起来，陈福出手去拦，他妻子没站稳，摔到了后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