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相见欢》
By：公子玖夜
一片白茫茫的混沌，身体一直在前行，思想却不清楚目的地，越来越冷，可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半玉玲珑。
眼前的白雾渐渐淡去，他看到了许多和自己一样的人，目光空洞，在差役的指挥下往前走。
即使不愿相信，在看到城门上“酆都”二字时，也不得不接受——他死了。
刚刚那些人，不，那些鬼魂，去的方向是奈何桥吧，喝了孟婆汤，忘记前世今生，忘了自己，忘了爱人。等等，自己？爱人？使劲摇了摇头，那些白雾在侵蚀自己的清醒！
“我说予安，你想摸我的脸摸到什么时候？”带着笑的调侃。
“我不但要摸，我还要掐呢！让你打扰我吃点心！”
“哎哎哎，疼！予安，轻点儿……我这脸还要在战场上迷惑敌人呢！”
“得了吧，还迷惑？你那叫祸害！”
予安……那个人声音好温柔，眼睛里盛满了星光，他在看着自己，可自己，想不起来。
“那边的，过来排队！”瓮声瓮气地催促
见他没有反应，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要甩过来。却被旁边瘦高的男人拦下，尖细的声音幽幽传来：
“老八，鲁莽的毛病改改。没看见人家握着玉玲珑么～”
“这玩意挺眼熟，哪儿见过来着？”
“平时让你多看看书，省的那么蠢～”
“白七！”
“别急嘛～你忘了刚送走的将军了，手里也有半截～”
将军……顾不得现在的处境，一把抓住白七的袖子。
“那个将军，叫什么名字！”
“啧啧，小毛孩子果然性急～”
“快告诉我，对我很重要！”
“阳差说柳太史之子柳予安谦谦君子，温和有礼～颇有偏差啊～”
压着焦急，深深吸了口气，躬身施礼。
“劳烦白七爷，请告知在下那个将军姓甚名谁，是否也持有玉玲珑。”
“嘻嘻嘻嘻，这个娃娃有意思地紧～嘻嘻嘻嘻～”
“白七爷……”
“咳咳，小娃娃不逗你了，阴间着实无聊，还望你不要见怪～那个人呀～”凑近了耳边，携着一股子寒气，“叫杨为宁呀～他傻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还一直念叨着‘予安’呢～是不是很傻，嘻嘻嘻嘻～”
两滴清泪溅起了酆都的厚尘，也将名字烙进了心头。
“我不想忘记他，两位差爷，你们帮帮我，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说着膝头一软，便要跪倒。
“你们文人麻不麻烦，说话让人听不懂，还动不动就要跪，哼。”旁边的汉子终于忍不住瓮瓮地说。
“嘻嘻嘻嘻，老八，多好的情调，就这么被你毁了～小娃娃，程序还是要走的，不然我们哥俩饭碗不保。不过呀～”故意顿了顿，“代价有人付过了，而且～上头有文件，持玉玲珑者，终、相、遇～”
说完这话，枯瘦的手突然推了他一把。
眼前忽的一黑，恍惚间听到那个尖细的声音说：
“小娃娃，记得去枫林啊～”
“哦，枫林，枫林，记得了……”
（十六年后，秋）
“呼……”
又是这个梦，六年前开始，每一天的梦都是这样，墨绿的石桥，目光空洞的鬼魂，白茫茫的混沌，一瘦一胖的两个鬼差站在自己面前，动着嘴唇，却没有声音。
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
“余安！又上课睡觉！给我滚出去！”先生的吼声震耳欲聋。这臭小子，天天睡觉，功课却一点也不见落下。
“是……”也不争辩，乖乖去门外罚站。
钟响，余安揉揉自己酸麻的腿，任风将书本翻得哗啦作响，慢慢向家走去。
突然，有人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
“余安，你又从后门走，都不等我。”来人顶着一副笑模样。
余安戳了戳他微带婴儿肥的脸。
“玲珑，你走路都不带声的啊……”
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叫玲珑的少年从小就是他的邻居，自己这隔路的劲儿，别人都绕道走，但他就喜欢每天黏着，走哪儿跟哪儿，被凶了也不恼，嬉皮笑脸的让人也没了脾气。
“你自己想事情太入迷，怪我喽？话说先生真凶，明天出去玩吧，当给你压惊～”
“得了吧，自己贪玩，少带上我。”
“枫叶诶！可美了！看你是朋友才叫你的……”
记忆像是突然被打开，梦中的情景突然带上了声音，那个叫白七的鬼差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枫林！
“明天我有事，下次去。”急匆匆地跑起来，胸膛由于欣喜和缺乏锻炼而急促起伏。
“喂！余安！下次是什么时候啊！”玲珑跳着脚大喊，见余安跑远了，忽的安静下来，嘴角噙着笑，“那就下次吧，柳、予、安～”
（第二天）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等在那里，第二天的余安还是像打了鸡血一般早早出发。
一边期待，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说来也奇，静平山到处都是松柏，唯独山坳子里是一片枫林，树下铺满了曼珠沙华。没有层林渐染，只有如火如血的红。
而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站在灼灼之中的人——素衣白裳，墨发飞扬。
那人倏地回了身，眼中的思念毫不掩饰，正要跑过去，拥住日思夜想的人儿。
“你站那儿别动！”
杨为宁愣在那里，眼神复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准备收回伸出的手，一股力道扑进怀里，撞得他一踉跄。低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像太阳般骄傲。
“予安？”
“不是哦～”
“啊？”
“这辈子，我叫余安，因为，余生安宁皆是你。”
“我还是杨为宁，今生的安宁只为你。”
「爱过的疯狂，怎么会厌倦平淡的过往，承诺的勇敢，若不是一瞬间你经过身旁，怎么会明白」
2019.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