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后记》第三十三章 归乡

第三十三章 归乡
六月廿四一早，一行人便驾云来到了蜀中。
到了灌江口，杨戬先去了父母兄长的墓前，祭拜过后，才准备回杨府去。
雪宁却不肯这么早就过去。她早就听说蜀中灌江口的二郎庙与众不同，六月廿四这天更是会有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便吵嚷着要先去看看，杨戬耐不住她的央求，只好随她。
六月廿四，是蜀中灌江口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先不说晚上的灯会和烟火表演，便是白日里，也是一片繁华景象——街上的摊子无论是捏泥人的、卖糖人的还是卖各种零碎的小饰品的，几乎都与二郎神、哮天犬沾边儿；茶楼里说书的、唱戏的，表演的也都是杨戬治水、封神之战等传说；有不少大户人家还雇了舞龙舞狮的师傅，在自家门口搭了台子表演，图个热闹；二郎庙内，前去烧香祈福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一行人边走边逛，到了晌午，才终于到了杨府门口。
杨戬抬头望着杨府的牌匾，心中百感交集，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终于走上台阶，敲响了杨府的大门。
灌江口，杨府内。
正如沉香所说，廿四这天一早，杨婵便进了厨房，也不让人帮，自己一个人忙忙活活一上午，做了十几道菜。
到了晌午，杨婵还在厨房里熬着最后一道汤。
砂锅里的汤“咕嘟嘟”地响着，蒸汽从盖子边缘冒出，蒸腾着向上翻涌，又慢慢在空气中散开，时间久了，整个厨房都雾蒙蒙的。
杨婵坐在灶前的小凳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她呆望着前方，目光透过朦胧的水汽落在跳动的炉火上，思绪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还记得当初二哥在灌江口做散仙的时候，她也常常变着花样地煲汤给二哥喝，春天是山药水鸭、夏天是莲藕排骨、秋天是百合冬瓜、冬天是牛肉萝卜……二哥他都很喜欢。不知今年，二哥他能不能回来，喝这汤呢？
沉香和小玉坐在正厅的餐桌前，望着那一桌菜出神。自昆仑一役之后，每年都是如此，等汤做好端上桌，几人便守着一桌菜坐到晚上。只是今年，沉香比往日多了一份忐忑。
“沉香。”
“啊？”
“你说，今年，舅舅会回来吗？”
“也许吧……”
“要是舅舅今年能回来就好了，这样，他就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啦。”小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哮天犬叔叔说，舅舅他最喜欢孩子了，他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孩子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让舅舅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几人这样等了已有几十年了，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热切地盼望着。小玉就这样怀着那几十年如一日的期盼，畅想着杨戬回来后的日子，就好像只要她说出来，一切就能成真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沉香一直低着的头猛然抬起，下一刻便朝大门飞奔而去。
“沉香，你急什么？”看到急匆匆跑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的沉香，小玉有些不解，说着也跟了上去。
沉香跑到门口，却又猛地停住。
他紧张得不行，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
深呼了一口气，他这才颤着手将大门打开。
望着门外手执墨扇的白衣身影，沉香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舅舅当年在河边为自己打扇的样子，那熟悉的清浅的笑容再次出现在眼前，沉香竟一时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缓了好一会儿，沉香才颤着声音道:“舅舅……真的是你吗?舅舅……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他虽一直笑着，脸上却早已挂满了泪水。
杨戬见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心疼，用折扇轻点他的头笑道:“傻小子，哭什么，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不欢迎也来不及了。”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沉香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只是太高兴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我们进去！”玉鼎真人看着沉香呆愣愣的样子，无奈提醒。
“哦！对对对，快请进！”沉香忙侧身给几人让路，正欲带着几人去正厅时，追着沉香跟来的小玉刚好从影壁墙后转出来。
小玉一眼便看到了那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身影，她有些不敢确信地轻唤了一声“舅舅”，看到杨戬微笑着点了点头，她顾不上自己尚怀有身孕，忙向杨戬奔去。
杨戬生怕她摔了，也忙上前去迎她。
小玉扑在杨戬怀里，边哭边道:“舅舅，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杨戬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有孕在身，哭多了对身子不好，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去，慢慢说，嗯？”
“对对，舅舅说的是。舅舅，我娘还在厨房，她知道你回来，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我这就去叫她！”沉香一边说着，一边向厨房跑去。许是因为跑得太急，转弯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杨戬见了，笑着摇了摇头，小玉也是破涕为笑，拉着杨戬的手道:“舅舅，我带你们进去吧。”
几人跟着小玉进了正厅，没坐多久，就见沉香引着杨婵进来了。
杨婵站在门口，望着那熟悉的身影，过去几十年不知为杨戬流了多少泪的她，此刻竟是一滴泪也未流，只微笑着轻唤了一声:“二哥。”
“三妹。”杨戬起身走到杨婵面前，应了一声。
杨婵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一把抱住杨戬，在他耳边低语:“欢迎，回家……”终是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
杨戬轻轻拍了拍杨婵的背，任由她温热的泪滴在自己肩头。
过了好一会儿，杨婵才从杨戬怀里出来，擦了擦泪，笑着道:“二哥回来的正好，这一桌菜都是为你准备的，厨房里还有一道汤，应该也好了，我这就去端来，我们边吃边聊。”
“娘，你和舅舅先坐，我去取。”沉香说着，朝厨房跑去。
几人落了座，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杨戬过去几十年的经历，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
杨婵沏了壶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猛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笑着对杨戬道:“我这一高兴便忘了，每年梅山兄弟、哪吒还有四公主他们都会在今天晚上过来坐坐，今年二哥你回来了，我去多做些好吃的，晚上咱们好好聚一聚。”
“那么多人的饭，你一个人要做到什么时候？我去帮你吧。”
“这怎么行，今天是你的生辰，怎么能让你动手，让沉香来帮我就好。”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们几个小辈儿在这儿聊聊吧，也让沉香多陪陪小玉。”杨戬说着站起身，拉着杨婵的胳膊朝厨房走去，“当年在灌江口尽是我吃你做的饭菜了，今日也让你尝尝二哥的手艺。”
杨婵原以为二哥说的帮忙只是洗菜、切菜、递递东西什么的，毕竟当初二哥在灌江口做散仙时，从不下厨房，最多不过是将猎来的野味烤一烤罢了。可没想到，杨戬竟是做的有模有样。
“二哥什么时候学的厨艺？竟做的这般好，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你呀，就会恭维我，雪宁化了人形后我才学着做的，不过做了十几年，哪里能比得过你。”
“二哥聪明，学得快，哪里像我，让你们白白给我当了好几个月的试验品。”
“呵，倒也没白当，越做花样越多，也越来越好吃了，尤其是你煲的汤，我现在都还记着那味道。”
“我又新学了好多汤品的做法呢！二哥若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煲汤给你喝……可好？”杨婵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杨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以后有你在，我也可以轻闲些，那两个小家伙，嘴可刁着呢。”
半个下午过去，兄妹俩一边做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只仿佛一个是归乡的游子，一个是一直盼着游子归来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