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朱一龙水仙】【沈巍×罗浮生】【迟瑞×夜尊】愿化流水绕高山(结局上)

沈巍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刀子在他心脏里来回搅动,心口凝着血,那么疼,却流不出来。
他就那么跪在那里,如同僵硬了一般,安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好像这个屋子里,只剩了一个死人。
零点,墙上的挂钟响了,声音却很奇怪,沈巍敏感,下意识走过去,发现钟被人调过,挂钟下面落了一个小盒子,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在钟上加了个小机关,上一次零点鸣钟时,那个小盒子就掉出来了。
上一次的零点,也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一天,是沈巍的生日。
这其实不是他真正的生日,是十八年前,罗勤耕牺牲的日子,是沈巍另一个人生的开始。
从那天开始,沈巍就不再是沈巍。
罗勤耕啊,他英勇赴死时,将重任托付于沈巍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八年后的同一天,他的儿子,也将与他死于同一人之手。
然后,留下那个人,踽踽独行,生生世世,受尽煎熬。
沈巍颤抖着捡起那只小盒子,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戒指和两封书信。
那枚戒指,是罗浮生向沈巍求婚时准备的,后来,他曾经摘下过戒指,曾想逼着自己忘记沈巍,他也曾将戒指丢掉,可半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便又不争气地跑去出摸索半宿才找回来,然后心疼地擦拭干净,放在唇边亲吻。
可是,即便他再宝贝这枚戒指,也从未再将它戴上过。
他在等沈巍,等他的沈巍回来,亲自为他带上戒指。
沈巍仿佛看见,他温暖迷人的小太阳就站在他面前,将戒指递到他手中,唇边跳跃着细碎的日光,笑道:“上次是我向你求的婚,这次换你来给我戴上戒指了!”
“好。”沈巍笑着接过戒指,小心翼翼地执起浮生的手,而后,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他面前瞬间皮肉开裂,鲜血淋漓。
沈巍大惊,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脊背重重撞在了墙上。
面前,什么都没有。
他的小太阳,已经在他手中,彻底陨落了。
沈巍的冷汗浸湿了手中的信,他颤颤巍巍地展开,只是一眼,那些压抑在心头的苦和痛,如迸发的潮水,瞬间肆虐蔓延,将他吞噬。
那是一封,《与巍书》。
别别扭扭的字迹,还文绉绉地拽着文言文,罗浮生没读过多少书,也没练过字,只是偶然间读到过林觉民的《与妻书》,是一位烈士,写给挚爱的诀别信。
罗浮生为那封信难过了很久,可他自知,自从加入战斗,以身许国,他也该有这样一封信,留给此生挚爱。
于是他便学着,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笨拙地写了很久。
吾巍亲启。
计划前日,思卿成狂,写书一封,为表此情。吾巍知吾文笔,自观即可,勿笑。战未平,卿有计在身,吾亦担国之重任。不知卿此计能否成,吾皆愿遂卿去。但吾知此计凶险,恐有变故,然,国之战,吾必赴。望卿勿怪。
曾记当年,巍之才之美,皆为吾动心,吾曾想,与巍相伴一生,只因有卿在,便是家。奈何事与愿违。当卿面具揭下,心中万分纠结,懊恼。不知如何待汝,不知如何思汝,不知如何爱汝,似见汝又非是汝。
昔日,在吾心中,山鬼与巍非同一人,吾巍亡于山鬼之手,永无再见之日。时常想,若那时将山鬼杀之,吾巍是否能归?若能,听巍常言,吾如阳,是否能照卿归家路?
世间因果,不知吾与卿之因,能得何之果?想必无能得知,遂日日辗转反侧,终不能眠。
如今稍加思索,山鬼与巍不过一人尔。前番任务在身,若用汝之份得战之胜,吾必用。以卿之聪慧,想必已然得知吾之所动。虽以利用,但,吾巍,吾思汝得紧,不知是爱是恨,心中多有惆怅。是真。
之后种种,卿之所为,吾隐有所感,遂加以试探,日日深思,终不得果。突了然,信卿非那背信弃义,毫无信仰之徒,又以命相试,得知卿真为吾所想,不论世人如何看卿,如何待卿,如何言卿。吾坚信,卿为非奸非邪之人。
虽永失吾爱,但巍仍为心中英雄。不可变,无须变,永不变。遂吾试图使卿脱离黑暗,终不得法,是吾愚笨,思来想去数日,至今才能得知,遂留此证。吾信卿定能知吾意。若能归来,吾必替卿照亮归家路。待卿归家,品手之所食,拥怀之所暖,言口之所爱。
思及至此,吾有所感,若我未归,望巍待吾看,国胜时,城之朝阳。吾求仁得仁,卿也非为吾所痛,只求卿坚守信仰,切勿因吾所为,乱自阵脚。愿卿信,吾永与卿同在。
世上安能两全法,此生许国难许卿。吾已难言爱,只道信卿,愿卿永记,若世人皆非知卿,懂卿者,唯吾一人尔。此言不知可否问,卿能否再为吾环上那爱戒,了却平生夙愿?以吾对卿所知,卿之答为是。戒与此书同一处,卿定已发觉。巍,吾之永爱。
唯愿来世,无战,国平,家和。相聚时,再道一声,吾信汝。而后,与巍同行,共度盛世。
生绝笔
一滴眼泪砰得落在纸上,而后,沈巍像被抽走了理智,失声痛哭。
就在几个时辰前,是他亲手,将毒针刺入了他的心脏。也是他亲手,将他的尸体送进了日军的焚尸炉。他亲眼,目睹他的小太阳,在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他哭到嘶哑,疯癫,泣血。
直到整个人完全脱力,重重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真想,就这样死去。
可是,他还有太多事没做完,他答应过浮生,要替他看一看,新世界的朝阳。
次日,沈巍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又重新变成了杀气凛冽的山鬼,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不怒自威。
岩井不但更加信任他,甚至重重嘉奖并登报,称他为大日本帝国最忠实的朋友。
呵,是最忠实的走狗吧。
报上大肆“赞扬”了沈巍如何为了帝国的荣誉,将计就计,大义灭亲,一举捣毁了军统和中共的破坏计划。
报纸上附了一张照片,正是刑讯室中,浮生死去时的样子。
而他,沈巍,则冷漠地站在一旁,手刃挚爱,仍面不改色。
沈巍将报纸丢进了垃圾桶,低头嗤笑了一声,岩井,这是将他所有的退路,都给封死了。
如今,所有中国人见到他沈巍,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即便他从前对岩井不忠心,现在,也无路可走了。
那他,便不走了。
民国二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岩井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这一刻,便是全城玉碎的伟大时刻。
阻止这个计划的人,是沈巍。
因为只有沈巍,知道他们最后的据点。 
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在这次行动中,可是他没有,他是那样盼望死亡,却求死不得。
九月二日,日本正式签署投降书。
岩井带着他的杂碎们正准备狼狈撤退,却被沈巍堵在了大楼内。
凭什么,你们投降了,就可以全身而退?什么代价都不用付?
那天的沈巍,仿佛从成千上万的尸骸鲜血中走出,他眼中的仇恨,如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如同地狱来的修罗。
所有伤害过罗浮生的人,所有手上沾过中国百姓鲜血的人,没有一个走出那栋大楼。
沈巍站在遍地尸骸中间,如释重负一般,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浮生,伤害你的人,都死了。
但是,还差一个。
就是我。
他闭上眼睛,手指扣上了扳机。
“小巍,你替我看看明天的朝阳吧。”
沈巍猛地睁开眼睛,他……还没有完成浮生的嘱托。
身后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有军队赶来。
而后,枪口抵上了沈巍的后脑。
“山鬼,没想到,你效忠的日本人,会滚出中国吧?”熟悉的声音自沈巍身后响起,轻蔑又嘲讽。
沈巍掷了枪,将双手举起。
迟瑞狠狠踹上他的膝部,沈巍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紧接着几个士兵上来将他捆起来,押了出去。
迟瑞收了枪,冷笑一声:“沈巍,新世界的朝阳,你也配看?”
日本投降后,曾经的汉奸走狗,都纷纷被逮捕,押送监狱。
而后不久,内战爆发,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又重新陷入了战争。
沈巍早就料到了,自己既然落在了迟瑞手里,迟瑞便绝不会放过他。
迟瑞将他关在最阴暗肮脏的牢房里,没有窗户,没有光,因为沈巍这样的人,只配在黑暗中腐烂。
战事吃紧时,迟瑞也顾不上他,只是派人盯着,防止沈巍自杀。
所以更多的时候,沈巍只能缩在牢房的一角,缩在污秽和杂草中,因为他脖颈上锁了铁链,铁链的另一头钉在了墙上,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手腕脚腕被磨得血肉模糊。
“你不是喜欢当日本人的狗吗?狗就应该这般。”迟瑞将那碗连他的爱犬都不吃的东西放在沈巍面前,笑道,“你造尽杀孽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沈巍侧着脸,倚在崎岖不平的墙面上,没有说话。
迟瑞蹲下身,将他的脸硬硬地掰过来,朝向自己:“我不得不佩服你,你算计我们就罢了,杀死弟弟也罢了,可是罗浮生,他那么喜欢你,你却将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罗浮生”三个字,如同一把刀,直刺入沈巍早已麻木的心,他全身生理性地颤抖不止。
迟瑞见到他的样子,大笑起来:“沈巍,你欠他们的,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你。”
迟瑞没有吓唬他,因为像山鬼这样的大汉奸,走到哪儿,都是人人得而诛之。
那天夜里,一群士兵冲进牢房,扯着沈巍脖颈上的链子将他拖了出去,一直拖到城中心的一片空地,绑在木桩上,那里聚集了全城的百姓。
沈巍被带回牢房时,连迟瑞看了都觉得影响食欲。
牢门被重重关上,沈巍趴在地上,身体仿佛被撕裂开一般,动都动不了,他努力挪动手,慢慢地,摩挲着颈间的吊坠。
那是一枚戒指,罗浮生的戒指。
那天,罗浮生给他准备的小盒子里,除了与巍书,还有一张纸。
那是一份假证明。
罗浮生为他伪造的,假证明。
也许这份证明,可以帮他洗脱几分汉奸的罪名,这是他的浮生,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
可是,沈巍烧掉了这份证明。
这份证明也许能帮沈巍逃得了一时,可如果组织严查,罗浮生违反纪律,为他这个汉奸作伪证,这就是污点。
他的浮生,死得那般痛苦,他是个真正的勇士,是堂堂正正的英雄。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沈巍也不允许他的浮生落下任何污点,他的浮生,必须清清白白的,被世人铭记。
沈巍血痕横亘的手,渐渐握紧了那枚戒指,就仿佛,握紧了罗浮生的手。
就如同,他不是一个人。
内战足足打了三年。
三年,无休止的酷刑,侮辱,一刻都没有断过。
沈巍守着对罗浮生的承诺,熬过了一千个生不如死的日夜。
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他能走出这里,走出黑暗,替他的浮生,看一眼新世界的朝阳。
终于,迟瑞他们败了,要跟随蒋先生紧急转移去台湾。
他们带不走这些战犯,等中共接手后,便会将他们一并放还。
那天,沈巍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安静地在牢房中等待着,迟瑞风尘仆仆地来到沈巍面前,拔枪指向了他。
“迟瑞,”沈巍终于开口,三年来,他几乎没有说过话,嗓子如同被沙子堵住了,嘶哑如裂帛,“我求你,在我临死前,让我看一眼……朝阳。”
迟瑞打量着他,眼角眉梢,半是苦涩半是嘲讽:“沈巍,如果我求你,不要杀面面,你会答应吗?”
沈巍跪在他面前,仍然是那三个字:“我求你。”
砰!
一枚子弹直直地穿透了沈巍的额头,他的身体来不及反应,依然跪在那里。
笔直地,不屈地,坚定地,一如他的灵魂。
“沈巍,我说过,这一枪,我早晚要还给你。”迟瑞将枪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他疾步走着,越走越快,料峭寒风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的疼,好像这样,就能风干眼泪,逃离过往。
终于,一声枪响,结束了四个人纠葛苦痛的过往。
据说,人在生命终结之时,会看到今生未了的心愿,将它记住,来世再去实现。
沈巍,你相信吗?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
忙完龙城大学的事,时候已经不早了,沈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他不喜欢坐车,哪怕再晚,也喜欢在街上,一个人安静地走一走。
他是那样安静雅致的人,一丝不苟的西装,金丝镶边的眼睛,文质彬彬,谈吐不凡,年纪轻轻便留洋归来,成了龙城大学最有名的教授。
即便是乱世,他仍向往兢兢业业做学问,寻一个知己,过平凡的日子。
沈巍走在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却突然窜出来两个流氓,拦住他要打劫。
沈巍只是一个读书人,没参加过革命,也不会拳脚功夫,正愁怎么脱身,街角突然蹦出一个少年,如同从天而降,一边喊着“我看谁敢在我洪帮的地盘撒野”,三拳两脚便收拾了那两个混混。
少年见到沈巍,仿佛一见如故,沈巍对他,也有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少年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笑道,“这是洪帮的地盘,还没人敢动我罗浮生的人。”
罗浮生,嗯,是个好名字。
沈巍抿了抿唇,露出礼貌的微笑,没有拒绝。
于是二人并肩在黑夜中慢慢走着,罗浮生不喜欢过于安静的环境,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沈巍聊着。
罗浮生自来熟:“先生贵姓?”
问出这句话时,他直勾勾地看着沈巍,一双眼睛落满了天上的星辰,笑容却像阳光般明亮。
沈巍看得有些愣了,反倒把罗浮生看得不好意思了,沈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连忙低下了头,面上染了些薄红,还好,没有路灯,罗浮生也看不见。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望向这个太阳一般的少年,笑道:
“免贵姓沈,沈巍。”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