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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真武(又名瘸腿老管家、麻花辫少女、废人少爷的故事)第三章 (因限制无法显示)

2023-04-01道士出山 来源:百合文库
 第三章 冷面瘸腿老管家与麻花辫婢女
“好名字。”
白狐一脸言不由衷,爪子划拉过那谛听门新刊印的邸报,粗略瞄了几眼,抬起脑袋,似笑非笑:“真巧,上边这位少年天骄,与你同名同姓。”
夏云生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邸报,没有半点遗漏地细细翻阅。
白狐把脑袋生生凑过来,啧啧道:“天骄榜?什么鬼名字,连你这种歪瓜梨枣都能上榜,这所谓的天骄榜迟早要完啊。”
夏云生犹若老僧坐定,充耳不闻。
白狐倒也没喋喋不休下去,身子蜷缩趴在夏某人肩膀上,与他一同阅览邸报。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夏云生才放下这古代版报纸,手指缓缓抵着额头,嘴角轻抽,感觉有些脑壳疼。
从这邸报上收录的其余讯息,他对自己穿越到的世界已能勉强拼凑出个轮廓来。
他如今身处一个名唤中土的地方,皆为一国号“臻”的王朝版图,疆域尤为广袤,地灵人杰,习武之风极其浓郁,人人尚武,武道门派层出不穷。
单看这,好像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可要是把目光挪到上一则信息,就有些惊世震俗了。
江州清河郡水灾泛滥,洪水决堤,恰逢狮相门老门主金老爷子经过,一掌断江,击退浪潮,功莫大焉,挽救清河百姓无数。
夏云生两手缓缓揉捏额头,果然自己来到的是仙侠世界,这里人人都有断江摧城的能耐。
更让夏云生发自内心感到露怯发虚的是,他这天骄榜好像不单收录了中土天骄,而是整座“天下”公认的年轻十人,如那访仙问道之风尤为浓郁的东极,多虫豸异兽的南诏等地。
故而能够名列榜单上之人,无不是有货真价实本事的天之骄子,含金量极高。
夏云生忍不住暗暗腹诽,你说让他穿越就罢了,咋就不能穿越个普通人身上,年轻一辈天下十人,这名号太大,他这小身板接不住啊。
腹诽之余,夏云生又颇感庆幸,得亏他武功尽废,沦为“废人”了,否则老早就被人识破了“冒牌货”的身份。
突在此时,嘎吱声响传来,有人推门而进,白狐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窝里。
走进卧房的是一位身着鹅黄短袄的小姑娘,年岁极小,至多才十二三岁,梳着两条麻花辫,脸蛋圆润,略微有些婴儿肥。
见夏某人已然清醒,倚靠在床边,麻花辫小姑娘显然有些蒙圈,过了片会儿,风风火火跑出房间,放开嗓门喊道:“陈爷爷,谷姐姐,少爷醒了!你们快来看看!”
少女如此阵仗,超出夏云生预料,不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袭素洁白衣的谷湘云蓦然出现在门前,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相貌清癯的青衫老者,面孔略显生冷,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谷湘云面容清冷依旧,上前几步,两指抵住他脉搏,手指冰凉,夏云生略微有些不适,下意思缩了缩手。
给她眼神一瞥,夏云生立马不敢动弹分毫。
脉象正常,气血流转并无异样……得出确切结果,谷湘云将手收回袖中,问:“阴神出窍,是怎么回来的?”
夏云生憋了半天,小心翼翼道:“不知道。”
生怕她不相信,夏云生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是真的不清楚。”
谷湘云眉梢上挑,只当夏云生不愿细说,没有再刨根问底追究下去。
她转头,面向青衫老者,说:“除却几处暗伤,体魄已大致痊愈,今后能否重修武道,尚不能断定,即日起我会教他四时拳桩,固本培元,养练血气。”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约是神魂受损之故,他已不再记得所有事情。”
“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件好事。”青衫老者平静道,而后作揖行礼,“有劳七先生了。”
七先生……夏云生有些惊异这个称呼,但只将这疑惑深埋心底,没有冒然发问。
青衫老者将目光转向夏云生,拢袖垂手,平静道:“清虚派了两人来,表面上是来探望慰藉少爷,实际上恐怕是与少爷商谈交出宗主信物之事。”
“我以少爷伤势未愈为由,暂且将他们俩安置在别院,但这只拖得了一时,非长久之计。”
“见与不见,由少爷你来决定。”
夏云生立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从邸报上看,他这具身体原主人是清虚派嫡传,而这清虚派则是“正道六玄”之一,天下五域都首屈一指的武道大宗。
搁在夏云生前世武侠小说里划分,属于武当派那个层次的宗门。
说完这话,青衫老者拱手道别,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夏云生恍然察觉,这位应当是管家身份的青衫老者行走间竟脚步微跛,大抵是瘸了一条腿之故。
谷湘云亦跟随其后,卧房里只留夏云生跟麻花辫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真尼玛尴尬。”夏云生心里暗道。
最终还是夏云生打破僵持,挤出笑脸,温声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今年贵庚。”
话才一出口,夏云生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什么话这是,整得跟拿棒棒糖诱拐小萝莉的怪叔叔似的。
而且这不符合自己的人设,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年轻一辈武者中的佼佼者,虽然得加个曾字,但也绝不至于用这般口吻说话。
“得多加注意这点。”夏云生默默叮嘱自己,得亏是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若是换做方才那青衫老者与谷姓女子,恐怕早就注意不对劲。
日后必须要谨言慎语,纵然有神魂受损,记忆丧失为由做挡箭牌,但倘若自己表现得与原主人差距太大,还是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虽然惊异夏云生的说话腔调,但麻花辫小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回道:“禀少爷,我叫秋婵,叫我小婵就好,今年十三。”
“果然是个孩子,真好糊弄。”
夏云生如此感慨,正想发挥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套秋婵小姑娘的话,那麻花辫婢女忽地“啊”叫了一声。
“都忘了已经是正午了,少爷你饿不饿,小婵去给你烧饭去。”
没提这茬,夏云生还不觉得,秋婵这么一提,他顿觉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
见夏云生沉默不答,麻花辫小姑娘权当他默认了,立马推门出去,脚下生风,就像团火烧云似地消失不见。
“喂,我话还没问完呢?!”
夏云生心中哀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麻花辫小姑娘风风火火而去。
“清虚派上任宗主嫡传,世家十四直系血脉,小子你来头不小嘛。”
被窝里边传来嘿嘿笑声,夏云生白眼一翻,把白狐揪了出来。
“怎么说?”将白狐置于自己视线齐平处,夏云生缓缓问道。
给夏云生拎着脖颈毛发提起,如此放肆大不敬,若是换做从前的白狐,恐怕早已让那人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但现今虎落平阳被犬欺,白狐只能忍气吞声,回道:
“清虚派源远流长,乃昔年真武四门,连我这老东西都听过大名,而世家十四无一不是百年世家千年豪阙,虽然少了不少熟悉名字,你们夏家我也未曾听说过,但能名列世家十四,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冒昧问句,大仙你与世隔绝,被关了多长时间?”犹豫了下,夏云生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白狐陡然沉默下来。
夏云生自觉戳中了它痛处,正要打个哈哈转移话题,它忽然出声,软糯童音都掩不了那股子历经山河更迭的沧桑。
“有多久?久到你无法想象。”
白狐斜倚在床上,神态慵懒打了个哈欠,表情郁郁,仿佛往事不堪回首。
夏云生心中虽有疑惑,例如观那寺庙腐坏,至多仅有百年岁月;但他毕竟不是愣头青,只是将困惑深埋心底,不再言语。
左等右等,等了许久,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夏云生仍是没等到麻花辫婢女回来,不禁哀叹一声,径直推门而出,自行觅食去。
夏府颇大,廊道曲折蜿蜒,本就方向感极差,略微有些路痴的夏云生当即懵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正当他叫天无路问地无门,忽然远远瞟见麻花辫小姑娘的身影,正欲开口求助,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生生咽了回去。
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廊道后边,夏云生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窥看。
麻花辫小姑娘手里拎着饭盒,小脸紧绷,正眼神不善看着一男一女,从夏云生这角度,看不清俩人相貌模样。
可看俩人云袜白履,身着黑白相间的古朴道袍,典型的道家装束,夏云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清虚派来“探望”他的俩人。
夏云生下意思摸了摸怀中玉牌,触手温润,心中不禁感叹:“真是怕啥来啥。”
刚醒来时他就发现了,他怀里有一枚玉牌,巴掌大小,正面篆有“清虚”二字,反面刻得则是“无为”。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玩意儿就是所谓的清虚派宗主信物。
敢情自己原先是给清虚派钦定成了下任宗主。
仨人离得有些远,夏云生竭力伸长耳朵,却听得不真切,但从对方面容神情还是猜出八九不离十。
多半是在议论自己。
尤意然心底略微有些烦躁,这小姑娘当真是柴米油盐不进,任凭自己如何劝说,都不肯告知夏云生所在。
当然这也怪自己莽撞缘故,猝然看见她手提饭盒,就贸然上前询问,引起了她的警惕心。
若是自己耐下性子,悄然尾随其身后,恐怕早就不费吹飞之力找着夏云生了。
不动声色摆了摆手,示意自家师妹勿要轻举妄动,尤意然竭力挤出个自认如沐春风的笑容,弯腰温和道:“小姑娘,劳烦告诉我你家少爷在哪,放心,咱俩不是坏人,是你家少爷的宗门晚辈,特地来探望他的。”
秋婵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啊,我只是个负责打杂的小丫鬟,月初才进入夏府,连我家少爷长啥样都没见过。”
“这饭盒也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那位治病的谷大夫的饭食。”
“这话说得我差点都信了。”夏云生探头瞥见这幕,嘴角微微上翘。
尤意然眼角一跳,深吸口气,仍是耐着性子问:“那么再请教一下,这位给你家少爷看病的谷大夫住在哪个院子,可否方便告知下。”
“让我好好想想。”
麻花辫小姑娘两腮微鼓,露出竭力思索神态,过了好半会儿,才将手指向一处,没多久,又把手挪到另外一处。
“应该是这里,不对,又好像是这。”
秋婵微微垂眸,羞赧笑道:“不好意思,我才没来夏府多久,也不是很熟悉。”
尤意然嘴角轻扯,彻底失去耐心。
想他作为清虚派四代首屈一指的弟子,在琅琊郡这乡下地方,愣是给人晾了近两月,泥菩萨尚且有几分火气,更遑论是尤意然这种心高气傲的人物。
面色微沉,尤意然嘴唇翕动,须臾间似有滚滚雷音响彻耳畔,麻花辫小姑娘立时脸色苍白,脚步趔趄,险些跌倒。
夏云生见到这幕,登时眉头紧皱。
白狐不知何时趴在廊道长栏上,探头瞄了一眼,盖棺定论道:“是那脱胎自昔年真武派的‘雷震禅音’,但这小道士修炼得不到火候,根本还未登堂入室。”
“但欺负下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还是绰绰有余。”
夏云生深吸口气,不再掩藏身形,大步走出廊道。
白狐斜睨一眼,轻飘飘说道:“你现身有用么?自己都才伤病初愈,英雄救美出来逞强,有丁点用处嘛?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夏云生置之不理,仍是大步往仨人走来。
难得好心却给人当做驴肝肺,白狐也不以为意,继续趴在栏杆上,目含戏谑,望着这场闹剧。
耳畔有细微血丝渗出,麻花辫小姑娘仍是一声不吭,死咬嘴唇,目光直勾勾注视着尤意然。
尤意然眉梢上挑,原先只想给她些教训,好让她乖乖道出夏云生所在,如今看来,不让她结结实实吃些苦头,她是不会说的。
“好大的威风,几时我们清虚派的武功绝学沦落到欺负名不足及笄的小姑娘的境地。”
熟悉嗓音传来,尤意然心头一震,蓦然转头,只见一位脸色苍白的青衫少年负手行来,分明形销骨立,气色惨淡如病痨鬼,却让尤意然感到莫名心悸。
身边的师妹忽然两手拢袖,拱手作稽:“小师叔。”
尤意然眼皮微跳,看了眼脑袋深埋,作稽不起的自家师妹,叹了口气,也恭恭敬敬稽首行礼道:“清虚派四代弟子尤意然,拜见小师叔。”
人的名,树的影。
纵使明知他武功尽废,沦为废人,可当想到他曾经让同辈武者自惭形秽的绝世风采,尤意然就身不由主地低了一头。
“小师叔!”
夏云生微微愣住,联想至邸报上描述的有关清虚派的诸多细节,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拿腔作调道:“尤师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想必不是专门来探望我这无用之人的吧。”
“是来拿那宗主玉牌的吧?”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尤意然索性破罐破摔,垂着头,躬身作揖不起:“此事兹体事大,攸关我派百年传承,师侄身负掌门重托,还望师叔见谅。”
清虚派掌门,按邸报上记载,也就是自己的便宜师兄。
夏云生登时觉得有些脑壳疼,有些埋怨那素未蒙面的师傅,你说你既然把掌门之职传给了“便宜师兄”,干啥还把象征掌门意义的玉牌给他,岂非是逼得师兄弟阋墙,这叫啥事儿。
若夏云生是清虚派掌门,心里定然也会有些疙瘩,会想方设法拿回玉牌,好让自己掌门之位更加“名正言顺”。
心底虽是不能再认同,但夏云生为了契合自己原主人的设定,眉眼低垂,噙着淡笑道:“我能把玉牌给你,但你承得住么?若是出了差池,致使玉牌丢失,你来负责?”
“由意然一人承担,无需小师叔费心。”尤意然接过话,铿锵回道。
言语落下,夏云生毫不犹豫把玉牌丢来,尤意然接住时,甚至有些手忙脚乱,被夏云生整得一愣一愣的,敢情在你眼里宗主玉牌就跟烫手山芋挂钩是吧。
但不管如何,总归是任务圆满,此次回宗门,必然要为自己记上一大功。
望着犹是眉头紧皱,脸色煞白的麻花辫姑娘,夏云生忽然道:“我这婢女,尤师侄你是否该给个说法。”
夏云生话语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可配上他这单薄身板,委实泄露出了他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情况。
尤意然沉默片会儿,突然一乐,险些忘了他如今修为尽废,早已不是那个要让人抬头仰望的一代天骄。
依他往日性子,岂会与自己扯皮怎么多,早就将他一拳撂倒。
“给个说法?”尤意然蓦然一笑,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几分讥诮意味,“那小姑娘屡次三番戏耍于我,我只是略施小惩,小师叔你要我给个什么说法。”
夏云生一愣,给尤意然这干脆利落地过河拆桥整得有些措手不及。
将玉牌收入袖中,尤意然一手负后,悠然踱步向夏云生走来,“瞧小师叔这神色,是打算搬出宗门戒训,亦或是仗着自己长辈身份,要好好教训下我这师侄。”
尤意然陡然拉下脸,眼底阴鸷几乎不加掩饰,一手握拳猛然捣出,直袭夏云生面门。
拳风呼啸,有一刹那,夏云生以为自己真要去见阎王爷,但最终拳头只是悬停在离他面庞三寸前。
后背冷汗浸透衣衫,夏云生嘴唇紧抿,强逼自己紧盯着对方。
若是有半分露怯,这拳头就真有可能落在自己脸上。
尤意然眯眼打量夏云生片刻,缓缓收拳,负于身后,歪着头,略带嘲弄说:“夏云生,你当自己还是曾经的清虚派天之骄子,众人推崇的‘小师叔’么?”
“如今的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随便来个修力境武夫都能把你打趴在地。”
“叫你声师叔,只是客气一二,你还真蹬鼻子上脸。”
尤意然眯眼微笑,很不客气地用衣袖拍打他脸颊,清虚派年轻女道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未说。
夏云生一言不吭,大有副你说任你说,清风拂山岗的架势。
年轻女道莫名有些伤感,若是从前的小师叔岂会受此大辱而无动于衷。
武功尽失,便连心气也坠了么?
欺负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木桩,尤意然也有些意兴阑珊,屈指掸了掸道袍,拱手作稽,脸上摆着虚伪至极的笑容,“小师叔今后一别,恐怕再难有重逢之日。”
“望你珍重,好自为之。”
“做个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废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云生仍是置之不理,尤意然自讨了个没趣,嘴角一扯,招呼师妹走人。
待尤意然走远不见身影之后,夏云生搓了搓僵硬脸颊,眼底幽深,瞧不透真实情绪。
蓦然传来一道低低哭声,夏云生循声而望,名叫秋婵的麻花辫姑娘垂着头,抬起手背,在哪悄摸摸抹眼泪。
看见夏云生眼神撇过来,秋婵无端撅起嘴,放声大哭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夏云生当即有些手忙脚乱,忙道:“哎呀,你哭啥,我都没怎样,你咋就哭上了呢。”
秋婵轻轻擦拭着眼角泪水,犹带哭腔,哽咽道:“因,因为小婵没用,没能保护少爷,让少爷你受人欺负了。”
夏云生微愣,眼眸低垂,手掌按在麻花辫姑娘脑袋上,缓缓搓揉,故作平静道:“只是给人指着鼻子辱骂几句,又没掉根毫毛,完全不痛不痒。”
事实上,他内心远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任谁方才险些被一拳打死,小命操于他人之手,心里都不会好受。
秋婵小心翼翼问:“少爷你真的不生气?”
夏云生嘴角上勾,手指轻柔,轻轻擦拭去麻花辫姑娘耳廓淌下的血丝,低声道:“生气自然还是生气的,但生气有半点用么?”
手掌覆在脸上,不怎么暖和,反而些冰凉,秋婵眨了眨眼,耳根发红,有些不知所措,结巴道:“少,少爷,你别……”
夏云生突然捏住麻花辫姑娘那稍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让秋婵脑海呈现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手感真好。”
他用副调戏良家的无赖口气说着,秋婵当即脸色绯红,如同火烧云一般。
“古代小妹妹就是纯情。”
夏云生心情莫名大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尤意然离去的方向,生拉硬拽着麻花辫姑娘去找谷姓女子处理伤势,方才之事,仿佛毫无心结。
但终究还是在心底扎了根。
撼大摧坚,徐徐图之。
“来日方长。”夏云生如此对自己讲。
…………
“尤师兄,我们怎么做是不是有些过火了,他毕竟是小师叔。”
尤意然转头看了眼说话的自家师妹,眉头微微一挑:“过火?小师叔?”
“师妹你恐怕不知,门中诸位师叔师伯已经在商议着要把夏云生的名字剔除宗门谱牒,从今往后,他的身份只是清虚派弃徒,仅此而已。”
“我就是方才一拳把他杀了,也无人指摘半分。”
年轻女道嘴唇翕动,没有再说什么。
他这师兄曾因某些缘故,与夏小师叔有很深的过节,早年因为两人无论身份还是修为都极为悬殊,故而尤意然一直隐忍不发。
如今夏云生不复昔年风光,尤意然的落井下石,完全在情理之中。
“在我夏府,就算张若虚亲至,都不敢怎么说。”
陡然听到自家掌门名讳,尤意然眉头倏然皱起,循声望去,想看看是哪位狂妄之徒大放厥词。
说话的是一位面容生冷的老者,身着青衫,浑似个严厉古板的老学究。
青衫老者向缓慢他走来,尤意然仔细一瞧,哟呵,还是个瘸子。
尤意然本欲大肆嘲笑一番,一拳忽然毫无征兆印在他面庞上,顷刻将他打飞数丈开外,如断线风筝,呕血不止。
年轻女道呆若木鸡,竟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尤意然大口呕血,七窍皆有鲜血淌出,却难掩眼神惶恐。
单是这一拳,少说也是通神境武夫。
青衫老者两手负在背后,没有痛打落水狗,只是语调平淡,仿佛在阐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告诉张若虚,玉牌先由他代为保管,总有天,夏云生会亲自上门去取。”
尤意然没敢撂下一句狠话,由他师妹搀扶着离开夏府,几近落荒而逃。
出拳过后,青衫老者再没将目光停留在尤意然身上,只是凝视着空无一人的一处,淡淡道:“适可而止。”
一缕清风徐徐拂过,池塘忽然荡起一圈涟漪,蛙鸣鸟叫声再度响彻院子。
“倒是有几分眼力。”
青衫老者微微颔首,松开攥紧的拳头,若是还心存侥幸暗中窥探,他说不得要一拳递出。
目光眺望夏云生所处院落,他忽然叹了口气,近似自言自语道:“若你无法习武,当个寻常人娶妻生子一生无虞,对你而言也何尝不是件好事。”
…………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
夏云生坐在院子里,望着趴在墙头上闭目休憩的雪白狐狸,没头没脑问:“练武有什么用处。”
闻得此言,白狐抬起眼皮,以近乎敷衍的口气回道:“喝最烈的酒,上最美的女人,挣最多的钱,住最奢华的房子。”
夏云生略微有些哭笑不得,憋了半天道:“这是不是太俗了点。”
“那给你说些不俗的。”
白狐嘴角轻轻一扯,正襟危坐,眉目低垂,近乎肃穆道:“心有不平事,一拳平之。”
“心有不平事,一拳平之。”
夏云生低声重复念叨,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白狐,弯腰躬身,深深作了一揖,说道:“请教我练武。”
白狐像似等这话等了许久,些许狡黠从眼底一闪而逝,而后肃然危坐,“可以,但你练武有成之后,必须要为我做件事情。”
“好。”他毫不犹豫应承下来。
话一出口,夏云生后知后觉琢磨些不寻常味道来,他咋有种上了贼船的感受。
清冷月色下,白狐正襟危坐,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拱手作揖。
一人一狐,莫名显得融洽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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