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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真武(又名灵魂出窍在异界)第七章 芸芸众生,皆如灯火

2023-04-01人间人,如灯火 来源:百合文库
逛了将近三个时辰,夏云生跟秋婵都有些饥肠辘辘,去了琅琊郡一家久负盛名的酒楼,很是大朵快颐胡吃海喝一顿,最后毫无悬念,自然是麻花辫姑娘付的账。
夏大少是要将蹭吃蹭喝的“小白脸”贯彻到底。
走出酒楼时,外边已然日暮西垂,眺望远方,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逐渐散去。
按照与陈清圣的约定,日落回府,夏云生寻思着清虚派的人怎么也该走了。
无论如何,他都占着个清虚派上任宗主弟子“小师叔”身份,按常理来讲,清虚派行事都不会太过明目张胆,肆无忌惮,毕竟清虚派身为正道六玄之一,得受到名门正派身份的种种掣肘。
不然真打起架,夏云生估摸就陈清圣这“残疾人士”,分分钟钟给撂倒。
远处忽然传来马匹长嘶声,是一身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在街上策马奔腾,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可仍有一摊贩躲闪不及。摊铺被掀翻,遭受波及。
得亏没迎面撞上,否则寻常人,早给那足有齐人高的枣红大马踩成肉泥。
即便如此,那模样秀气的少女摊主依旧跌坐在地,秀眉紧蹙,冷汗涔涔,裤腿处隐约有血迹渗出。
秋婵生来一副古道热肠,见路人视若无睹,于心不忍,自个小跑过去,想要搀扶起那位少女摊主。
得亏古时人还没那么多心眼,还算民风淳朴,否则就麻花辫姑娘这性子,在夏云生家乡那边,保管让赔得倾家荡产。
夏云生起初只是抱着不甚在意的心情旁望着,可当秋婵踏着小碎步,离少女只剩十步距离,他余光忽然瞥见一幕,立时汗毛倒竖。
只见外貌上看至多十五六岁的少女摊主,袖口露出的手掌竟然满是裂口,尤为粗糙,如同老树枯柴,这根本不是豆蔻少女该有的手!
夏云生心提到嗓子眼来,想大声出言提醒,却又怕打草惊蛇。
当秋婵弯腰伸手递出,搀扶那“少女”起身之后,竟眼皮微抬,远远冲夏云生露出个诡异至极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寒意遍体。
随着一声惊呼,刹那之后,连同秋婵,俩人的身影一齐消失。
夏云生拼了命跑上前去,想找到两人行踪,可目力所及之处,根本无两人身影。
说来也怪,光天化日,两个大活人生生消失不见,路人竟浑然不曾察觉分毫,依旧我行我素。
“该死!”
夏云生怒喝一声,拳头重重砸在青石地板,鲜血流淌,他却似不知痛楚般,竭力思索,拼命转动大脑。
秋婵只是一小小婢女,掳走她根本毫无益处,除非是想藉此来要挟什么。
他到这世界短短数日,根本不曾得罪过谁,若真要说的话,似乎就只有清虚派。
仔细一想,此事也极为蹊跷,因为清虚派的“登门拜访”,他跟秋婵才会离开夏府,他们仿佛正是算准了这点,才有机可乘。
夏云生狠咬舌尖,疼痛上涌,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此刻思量这些,根本无济于补,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先救出秋婵。
“只能阴神出窍,唯有如此,才能从偌大琅琊郡找出俩人。”
他心中有所明悟,可若是魂魄离体,肉身无人照看,但凡发生丁点意外,夏云生便极有可能真正沦为“孤魂野鬼”,苟延残喘,随时会魂飞魄散而去。
稳妥些的办法是他先行返回夏府,可迟则生变,天知耽搁一会儿,会引发什么无法承担的后果。
夏云生没法用麻花辫姑娘的性命去赌。
便在此时,一只毛发雪白的狐狸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他悠然走来。
那一刻,夏云生仿佛比见着了自己爹娘还激动。
浑然忘了,白狐如此正好出现,是否意味着它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俩。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白狐自然不能随意张口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夏云生——这儿有大爷照看着,你这瓜娃子该干啥干啥去。
夏云生深吸口气,斜倚靠在河岸边的一棵柳树,状似假寐,实则口中默诵龟蛇功,阴神离体而出。
虽然阴神出窍已有不少次数,可夏云生首次破天荒发现,此刻眼中目睹事物,竟与平日截然不同。
眼眸微微闭阖,周遭熙熙攘攘走过的人群,仿佛黑夜中一盏盏微弱灯火,视人身气血强盛而定,痛病缠身者犹如风中残烛,血气旺盛者则如灯火初燃。
仔细一想,出现这等神异变化,好像是在锈剑与他融为一体之后。
夏云生下意思“望”了眼白狐,发现在他眼中,白狐竟未有丝毫灯火亮起,幽暗死寂。
若非他亲眼见白狐还活蹦乱跳,估摸会把它当作死物。
时间紧迫,夏云生没过多思忖此事,心神向外延伸,逐一循着那些灯火,寻找秋婵踪迹。
分明作为虚无缥缈的阴神之身,可夏云生面孔七窍之中隐有鲜血渗出,他像浑然不觉,依旧让心神蔓延扩散,覆盖周遭两里之地。
如今他的极限便是两里,再远,则力有未逮。
他只能期盼,秋婵并未被掳走太远处。
心神忽然感知到一盏极为熟悉的“灯火”,夏云生豁然大喜,看起来他运气似乎不差。
循着这盏灯火,夏云生神魂飘荡而去,发现是在一陋巷屋宅之中,离夏云生肉身所在之处,并不遥远。
宅院里秋婵躺在地板上,双眼闭合,约是被打晕过去,除却额头青紫,并无明显伤势,夏云生不禁松了口气。
至于那典型碰瓷儿的“少女”则搬了条凳子,大马金刀坐在上边,手指按在耳梢下,轻轻揭开“面皮”一角,复又贴回,如此反复数次,丝毫不知疲倦。
从她揭开“面皮”的惊鸿一瞥,夏云生瞧清了是个皱纹密布的老妪脸庞。
真真正正的改头换面,比夏云生前世被广大群众戏称四大邪术的“化妆术”更胜不止一筹。
夏云生有意无意弄碎屋檐瓦片,制造出些微声响,闭眼作假寐状的“少女”霍然睁开眸子,身形迅捷如鬼魅,轻巧跃至声音发出处,四下张望,目露困惑。
只是一缕阴神的夏云生飘荡在老妪身边,近在咫尺,老妪却浑然不觉。
极为警惕戒备,凭自己练拳没几日,三脚猫都不如的身手,想悄无声息地潜入救出秋婵,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老妪很快又折返回院子里,夏云生则神魂缓缓飘回肉身。
睁开眼,夏云生莫名觉得脑袋异常沉重,面无表情,把某只胆大妄为的狐狸从头上扒拉下来。
让他拎着颈间毛发提起,悬在半空,白狐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也不气恼,悠悠道:“怎么了,找着那小姑娘的行踪了。”
他点点头,白狐此刻目光与他齐平,凝视着他几乎堪称风轻云淡的眼神,委实出乎它的意料。
白狐蓦然一笑,不再是一贯含着讥诮嘲弄的笑容。
与夏云生相处数日,平心而论,他的资质固然不错,可在寿命悠久的白狐眼中,远算不上生平仅见,比某些生来而知的绝世天骄还是稍逊一筹。
练拳还算勤勉,耐得住苦。
可最让白狐欣赏的一点,每逢生死大事关头,这个平素吊儿郎当小心眼记仇的公子哥,往往会变作另外个人,冷静异常,当断则断,极为果决。
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风采。
“请狐爷帮个忙。”
将白狐拎起放在肩头上,夏云生轻声说道。
“好说好说。”他还未开口,白狐便像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头。
夏云生深吸口气,脸色微白,他这具身体毕竟伤及根本,没那么快就恢复元气,因此在月光映照下,愈发惨白,活脱脱个病痨鬼。
双腿在打着摆子,夏云生手按在膝盖上,发现不止是两条腿,连带着手掌都在细微颤栗。
白狐冷冷望着这幕,没有吭声。
“生死随天,不服就干!”
夏云生从牙缝里生生挤出这么一句话,仿佛这样他就能把生死尽数抛诸脑后,然后他就真的不怕死了,义无反顾地往陋巷宅院走去。
看着像是去送死。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老妪看似打盹,实则连带院子数丈以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故而当夏云生大大咧咧往这走来,老妪是有些错愕。
即诧异他这么快找过来,又惊疑他敢孤身一人前来的胆识。
若非背后之人信誓旦旦,她都有些怀疑其实夏云生并未丧失武功,乃是有意藏拙。
她其实并没指望夏云生会过来,掳走一位婢女,他堂堂夏家大少难不成真会“屈尊降贵”以身涉险。
可结果他真的来了,与自己背后之人安排的如出一辙。
老妪陡然一愣,有些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路数。
以她的眼力,纵然夜色深沉,藉着微弱月光,也能明确看清趴在夏云生肩膀上的事物。
是只狐狸?
未等她琢磨通透,夏云生缓缓开口,先声夺人:“只是初入炼气的四境武夫,就敢动我们夏家的人,几时我们夏家沦落到任人欺凌了。”
老妪悚然一惊,只不过掳走秋婵,她根本未曾施展炼气境手段,谁想夏云生竟能一口断定她是气真境武夫。
不愧是曾经名列天骄榜第九的“无双”夏云生。
老妪眼神闪烁不定,甫一开口,就本相毕露,嗓音极为沙哑:“夏公子即便武功尽失,这份眼力仍是让老婆子佩服不已。”
从夏云生行走间的步伐,与呼吸吐纳,她终于放松警惕,看来他并未说谎,这位昔年天骄的的确确修为全失。
她哪清楚,到现在夏云生连啥是炼气,何为通神都没整清楚,能够猜出她修为境界,全靠白狐以心声与他相告。
顿了顿,那披着张少女面皮的老妪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个极为违和的笑容:“夏氏家大业大,事后报复,确实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能够招惹的,但夏公子莫要忘了,夏家也并非铁板一块。”
老妪自知失言,陡然住嘴。
可夏云生却凭此隐约猜出了幕后主使的根脚所在。
既然这样,就没再与她攀谈闲扯的必要了。
夏云生寻思这脸上一把褶子还装嫩扮少女的老妪也是这般想着。
须臾之间,原先一直老神自在端坐板凳上的老妪蓦然起身,笔直一线冲向夏云生,五指如钩,向他咽喉要害抓来。
因为背后之人命她留夏云生一条性命,收人钱财,****,老妪极有职业操守,故而出手留了几分劲道,没有倾尽全力。
至多只是把夏云生打个半残。
可孰能料到,昔年一代天骄的夏云生却是这般银样蜡枪头,给老妪掐住脖颈,还没等她使上劲,夏某人蓦然头一歪,声息全无。
老妪登时愣住,将信将疑把手指放在夏大少鼻子下边,果真无半点呼吸。
其实她根本无需多此一举,凭她的耳力,早已无法听见夏云生的心跳声。
老妪面色微沉,心中近乎惶恐。
只是说要把夏云生打成残废,可没说把他给杀了。
老妪陡然发觉些不对劲,不知何时,方才还趴在夏云生肩头上的狐狸突地消失不见,连她这四境武夫,都未曾察觉分毫。
她抬起头,发现那白狐蹲在墙头上,居高临下俯瞰自个,约是老妪看花了眼,她竟从一只长毛畜生眼底看出了浓浓的轻蔑讥诮意味。
就如自己看待蝼蚁一般。
心有所感,她猛然转头回望,一袭青衫的单薄身影向他缓缓走来,月光映照下,显得脸色愈发惨白,身形虚幻,宛若鬼魅。
一股寒意自老妪脊背升腾而起,若她没老眼昏花,这踱步走来的身影,正是才丧命没多久的夏云生。
什么仇什么怨,让他才没死多久,就化作厉鬼前来向她索命。
如此惊骇世俗的一幕,让老妪都有片刻失神。
正是瞅准这个机会,夏云生疾步上前,双拳猛然递出,是那唯有神魂可练的玄妙拳法——玄天!
两拳重重捣在老妪身上,一时不差,老妪身形后仰,倒退数步,当她站定,面上有些愕然。
这乍看声势不俗的两拳,打到身上竟是完全不痛不痒。
老妪心中大定,不过外强中干,只是徒有其表。
让他再打上几百拳又有何妨。
嘴角上扯,一抹讥笑浮现脸庞,老妪五指虚握作爪状,迅捷抓来,淡不可觉的乌黑劲风萦绕掌心。
武夫罡气,天生压制阴邪鬼祟之物。
任你是人是谁,挨了她这记生平绝技,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夏云生像是根本来不及招架闪躲,任由五指抓向胸口,如冰雪见烈日而消融,胸膛出现个偌大窟窿。
他略一蹙眉,本就虚幻不定的身影愈发黯淡,如风中残烛。
老妪刚想把手掌抽出来,一只手猛地按住她整条胳膊,逼她不能抽身远离。
五指深陷血肉之中,老妪竟是吃痛叫出声。
夏云生目光微垂,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无端端地,老妪心底生出一丝惶恐来,拼命调动气府罡气,流转全身,妄图逼迫夏云生松开手掌。
夏云生也确实如她所愿的松开手,当老妪打算不再留情,将他彻底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口遍布锈迹斑斑的老旧长剑蓦然出现在夏云生手中,剑鸣声顷刻激荡四方。
他轻轻挥出一剑,一剑削下了老妪项上人头,血如泉涌,她脑袋骨碌碌落地,在院子里滚了几下,至死双眼都死死瞪圆,犹带几分不敢置信。
锈剑蓦然消散,夏云生神魂回归肉身。
刹那间,堪比五马分尸的痛楚涌了上来,痛至骨髓,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夏云生咬紧牙关,死命以前额狠磕院子地板,不顾鲜血淋漓。
有那么瞬间,夏云生都想咬舌自尽,一了百了,省得遭受这神魂飘荡之苦。
都被他以莫大毅力生生忍了下来。
足足煎熬了将近半个时辰,夏云生才觉痛楚渐消,整个人趴在地上,衣衫悉数浸透,跟被从水底捞起来的一般,连抬起根手指的力气都没。
从某种意义上,这受刑似的折磨,也非毫无益处。
至少这让夏云生短暂忘却了自己方才杀了一个人。
猝然从讲究人人平等的社会,来到这弱肉强食的武道世界,一直表现得有些水土不服的夏云生,好像貌似有些融入这方世界。
“辛苦练拳数日,你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神魂飘荡如风中残烛,若非有那柄剑护住魂魄,你现在老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哪还有空躺地上呻吟直哼哼。”
“亏你还阴神出窍,连一境都没,就敢跟四境武夫死磕,典型半夜摸黑去茅坑,找死!”
白狐一贯的挑刺声从耳边响起,夏云生连回话的力气都没,只是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能够杀死老妪,实属侥幸。
假若他示敌以弱的时候,老妪没心生小觑,而是倾尽全力出拳,自己真的就如白狐所说,直接嗝屁儿去了。
那还能上演这出绝地反杀。
抽空睁开眼皮瞄了眼兀直“呼呼大睡”的麻花辫姑娘,夏云生气笑不已,不过又觉这样也好,让个未成年少女见到这副血腥场景也不大合适。
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夏云生只觉脑袋愈发沉重,没能坚持多久,干脆利落地昏厥过去。
白狐立时停下仿佛永不停歇的喋喋不休话语,望着夏大少的安详睡脸,低笑一声,陡然话锋一转,用着奶声奶气的软糯童音,老气横秋道:“干得还不错,没给你师傅丢脸。”
它难得破天荒的赞赏,夏某人对此全然不知,隐约有酣睡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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