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真武（又名）　第九章 修行从来不易事

第九章 修行从来不易事
在真正练武之前，白狐没第一时间传授什么神功秘籍，而是与夏云生好生掰扯掰扯了下武道修炼境界。
“内彻九气，武夫九境，想必我已告诉你了，可你知道气虚一境的另个叫法吗？”
夏云生果断摇头。
白狐跳到桌上，抱起个没比自己小上多少的茶壶，熟稔冲洗，干壶，泡茶，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悠然道：“气虚境的另个名字叫问身境，你可知为何叫问身境？”
夏云生还是干脆利落摇头。
白狐轻呷茶水，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内彻九气之上的境界叫外通胎命，即身与天合，自身小天地与世间大天地架起一道桥梁，故而遨游御风，天地无拘束。”
“问身境则是要你自知，自觉，自醒，沟通自己的筋骨体魄，由此点点滴滴茁壮血气，筑下武道根基。”
“连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人身小天地都没法掌握，谈何世间大天地。”
白狐斜睨瞟了眼坐姿松垮的夏云生，讥笑道：“就好比你现在这样，坐没坐样，姿态松垮，肌肉散漫，脊梁塌下，或许现在觉得一时半会儿不怎样，可随着时间推移，今天消磨一点点，明日再消磨一点点，再强健的肉身体魄，也会给消磨得点滴不剩。”
夏云生略微调整坐姿，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意绷紧身子。
“问身境即叩问自身，我不是要你从今日起都紧绷着身子，练成什么站如松，坐如钟的境界，而是要你行立坐卧时，都紧绷撑着一股劲，身垮架犹在。”
见夏云生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白狐深觉这厮简直烂泥扶不上墙，天知之前怎会有人将其名列在天骄榜上，虽说是他神魂有损，但也不至于将这些武道常识忘得一干二净吧。
不过无所谓，反正待会儿练了哪门功法，记不住也得记住。
白狐吸溜，将杯中茶水悉数一饮而尽，道：“我要传授你一门炼体功法，名曰《天蛇换骨功》。”
夏云生心脏蓦然缩紧了一下，隐约有些不安——听这名字，就不像是啥正道功法。
白狐抠抠唆唆，不知从哪儿翻来一张白纸，上边墨迹未干，可见没写多久。
接过这张白纸，夏云生大致瞄了下，写得并非功法秘籍，而是诸多他未曾听闻的药材。
他投去个疑惑目光，白狐答道：“不是给你的，是要你交给姓谷的医师，她自然了解。”
夏云生说：“可否问下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白狐笑眯眯道：“药方，今后你练完这门天蛇换骨功，就在浴桶里边泡上几个时辰的药浴，辅以修炼龟蛇功，至多个把月，你就能跻身气虚一境，真正踏入武道之途。”
“卯时时分，你随谷湘云修炼四时拳桩，以旦慧拳式养练血气，之后跟我练这天蛇换骨功，穿插修炼龟蛇功，期间大抵得花费五六个时辰，入夜后你便阴神出窍，演练玄天拳架，慢慢调养神魂。”
夏云生有些瞠目结舌，问：“这一天排得满满当当，那睡觉歇息呢？”
白狐冲他投来个鄙夷目光，“还想着睡觉呐？千金难买寸光阴，跟同龄人相比，你蹉跎虚耗了多少光阴，此刻不努力，更待何时。”
自己果真是上了贼船，夏云生嘴角一抽，心里如此想道。
…………
之后的岁月，夏云生按白狐安排，卯时朝气始生之际，与谷湘云打着那套四时拳桩，一点一滴积攒气血。
可当夏云生修炼那门《天蛇换骨功》时，险些出了岔子，计划赶不上变化。
据白狐所言，这门天蛇换骨功，有三层境界。
蜕皮，换骨，脱胎。
可在蜕皮时，夏云生就险险熬不过去，一命呜呼归西去。
天蛇换骨功修行过程极为艰辛，修炼时的痛楚不足为外人道也，世间再惨烈的酷刑与之相比，都相形见绌，宛如挠痒痒。
此功法的修炼宗旨不外乎“撑筋拔骨，肉膜腾起”
要单单如此便罢了，受过神魂飘荡之苦的夏云生还勉强能够承受，可这白狐杀千刀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那柄不知名锈剑上引出剑气，一缕缕打入夏云生体内。
刹那间，一缕缕剑气在体内筋脉窍穴处肆虐横行，原先就伤及元气的体魄，愈加残破不堪，四处漏风。
蜕皮蜕皮，当真是不逊蜕皮之苦。
夏大公子虽想干脆利落昏厥过去，可因剑气肆虐，每每他陷入昏迷之际，就会给疼得清醒过来，接受这堪比炼狱的煎熬。
若非秋婵来送晚膳时，恰好撞见这幕，及时喊来谷湘云，夏某人估摸就又要一次经历投胎转世了。
那次之后，夏云生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不能动弹分毫，修行自然也搁置了下来。
三天间，他想了许多事情，有想过放弃修炼这门天蛇换骨功，即便没这门功法，按部就班的修炼四时拳桩，辅以龟蛇功，一年之后，也板上钉钉跻身气虚境，没必要如此迫切。
白狐洞察了他的心思，什么也未说，只是眼底透露着深深的嘲讽。
夏云生陡然沉默不语，扪心自问，这真是自己的想法么？
庸人常立志。
今天不练天蛇换骨功了，明天就有可能荒废四时拳桩，或是今天少练一些，明天再少练些，若干年回首望去，竟是蹉跎虚耗了多少光阴。
归根结底终究不过是自己的一番借口罢了。
当能稍稍下床走动时，夏云生与谷湘云商谈能否暂缓修炼四时拳桩，并请求她以那份单子烧一桶药浴。
结果那日，当秋婵敲开夏大公子房门，发现他蜷缩身子在地上皮开肉绽，浑身浴血，立时就红了眼眶，
还是麻花辫小姑娘抱起他放入浴桶里。
夏云生在木桶里足足泡了一夜，才能自行爬出来。
瞟见白狐当时笑得很是幸灾乐祸，夏云生连问候它祖宗十八代的心都有了。
之后将近一月光阴，夏云生专心致志与天蛇换骨功死磕到底，逐渐有所长进，从最初昏厥被人放进浴桶里，到现在已能勉强自己爬进浴桶，尚可维持清醒。
外修天蛇，内辅龟蛇。
若无那门极为玄妙的龟蛇功，淬炼神魂兼具肉身体魄，夏云生就算能撑得下来，恐怕也要留下诸多暗疾隐患。
历经艰苦，夏云生总算适应了这备受煎熬的修行，可以抽出时间于卯时练拳，之后雷打不动的天蛇换骨功，力竭之后，观想龟蛇功滋养肉身体魄，最后神魂出窍修炼玄天拳架。
除却吃喝拉撒，一天里的所有时间都给他用来修炼。
夏云生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活脱脱个古时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等他“神功大成”闭关出来时，已是两月后的事儿了。
日光乍出，天明破晓。
天边隐约浮现了鱼肚白，淡淡晨雾浮动在尚未苏醒的琅琊郡。
夏云生换上松垮舒适的白色劲服，绕着临沧河缓慢奔行。
到了前几日才找着的幽静地方，夏云生站在河岸上，悠然打拳，动作极缓，却与呼吸吐纳融洽无间，尤为玄妙。
按白狐所说，龟蛇功作为玄门正宗功法，最讲的是“沛然中正，清虚淡泊”，需得将修炼融入一呼一吸间。
行立坐卧皆是修行。
临沧河岸上除了夏云生外，还有一身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也在演练打着一套拳法。
与夏云生练的“养生”拳法不同，这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那拳法架势一摆出，端是飘逸潇洒，拳拳递出皆法度森严，行云流水。
与其相比，夏云生觉着自己练的简直就像是前世公园老大爷耍的一般。
由于自己这半桶水拎不清的武道水准，夏云生也说不准这中年男子的修为多高，反正比自己高就对了。
在此处练拳时，虽然时常见着这中年男子，但一直未有攀谈。
当夏云生打完这套旦慧，正要收功回府，那中年男人蓦地上来，和善笑道：“来此数日，都能碰上小兄弟，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要是刚来这世界的夏大公子，保管直眉愣眼地告诉他本名，可如今他深知世道险恶，故而多留了个心眼，回道：“在下姓张，名山峰，先生直呼其名即可。”
中年男人略一思索，没记得琅琊郡有哪家姓张的，应当不是什么武道世家出身。
“小兄弟拳法打的真是俊的很，可否告诉我这套拳法的名字。”
约是觉得贸然盘问他人武学过于唐突，中年男人拱手抱拳，歉然道：“是我孟浪了，宋某嗜武成痴，见着精妙武学，就想刨根问底下去，请小兄弟见谅。”
夏云生摆手示意无妨，“并非什么不传绝学，我也只是瞎练罢了，这套拳法叫做太极拳。”
不知道咱们武当派开山祖师爷听到这话，会不会气得从阴曹地府出来，把这非但冒名顶替他还败坏自家绝学的无耻之徒拉下去作陪。
“太极拳。”中年男人默默咀嚼这个名字，片刻后，笑赞道：“不但拳法好就连名字也顶好。”
“哪里哪里。”夏云生一脸谦虚样儿。
稍作思忖，中年男人自报家门：“梳水武馆宋泽雨。”
原以为不说什么顶礼膜拜，这少年人都该有所表情变化，谁想夏云生只是轻飘飘说了俩“久仰”之后，就没了下文。
让中年男人宋泽雨颇感黯然神伤，难不成梳水武馆已籍籍无名如此境地，好歹二十年前梳水武馆还是琅琊郡执牛首者。
这就是宋泽雨冤枉夏云生了，甭说你什么梳水武馆洗水武馆，向来深居简出的夏大公子能认识自己家附近一亩三分地就殊为不错了，啥啥武馆啥啥世家一概不知。
“技痒难耐，说来唐突，可否过上几招，容我见识下小兄弟的拳法。”
宋泽雨目光灼灼，凝视着惊愕之情溢于面上的夏云生，以他在琅琊郡的江湖地位，原不该欺负这么个小辈，可如他所说，天生嗜武成痴。
他见着了精妙拳法，就像老饕食客，遇上了珍馐佳肴。
夏云生原想果断拒绝，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还不清楚，上去过招纯粹就是挨揍，丢人现眼罢了。
可拒绝的话语在嘴边绕了一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好”字。
宋泽雨一脸欣喜，夏云生则是脸色微僵，难不成是近来习武小有成果，让他陡然膨胀起来，居然敢答应别人的挑战。
宋泽雨一手负后，一手握拳置于身前，面上含笑，示意夏云生先行出手。
木已成舟，再反悔也无济于补，夏云生顷刻收敛所有杂念，舒展身形，缓缓摆开一个拳架，咋看还挺能唬人，有那么几分架势。
如白狐所说，夏云生这人甭看平日里四不着六的，可每逢关键时刻，总能超乎寻常的冷静下来。
脚尖向外拧转半圈，双膝微屈，夏云生身形看似散漫松垮，脊梁骨却格外挺直，胸腹间像似有股劲绷着。
这股劲或说这股气便是气虚境的真谛精髓。
隐而不显，虚虚实实，却能让武夫自视，自觉，自知，充分调用自身筋骨体魄。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这是费了夏云生近两月才领悟的，因此他也顺理成章的跻身气虚一境，成为名货真价实的武者。
深吸口气，夏云生凝视着悠然而立的宋泽雨，猛然跺地，疾掠而至，一拳直捣而出。
拳招雄浑，武道之威，已初现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