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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摇滚的光

2023-04-01大连摇滚惘闻后现代摇滚 来源:百合文库
后现代摇滚的光
张趋明
阿松这样的孩子是不允许去听音乐节的。
歌手和乐队来往于钢筋搭建的舞台上,如同一座小小的工厂。
在阿松眼里,那些歌手,那些音乐家有着同样的诗意的脸庞,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着自由的灵魂。
大连有很多livehouse,有很多舞台,有很多体育场。但阿松一个都没有去过,高中时代的阿松像隔着一层青纱帐一样,看着视频里的演出直播。好像那不是这个世界所在发生的事情一样。那无法接近的人,是多么的神秘,阿松无法想象,将自己笨拙的手放在键盘上,怎么能演奏出那么动听的乐曲。在这个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时代,阿松幸而还能去了解他们。
通过网络所能发现的不多,但也足以使他感到兴奋,但在兴奋之余,又会有一股惶恐涌上心头。
自己能否去现场听一次呢?那些乐队还会回到大连吗?自己的内心在害怕错过。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2天的时候。
穿着white jeans,深夜书房的台灯的暖色黄光照在阿松的五三上。插上耳机,用手中精致的机器播放下一首歌曲,在音乐的环绕下,阿松开始默写文言文。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即使隔着耳机,耳机里放着摇滚,阿松还是能敏锐地听见。
手机亮起,四川那边又发生地震了,从20日到今天,那个地方已经发生十几次余震了。四川的龙门山地震带在21世纪初活跃了几十年然后又归于沉寂,然而最近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就像轮回一般。
三分钟前,阿松感受到了震感,停下笔,看向四周,衣柜门上挂的毛绒小猴微微晃动着,偏转角不超过5°。看来又是一次大震。阿松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耳机还在放着The cranberries的wake me when it`s over.
看着新闻里冰冷的数字,6.2级别的地震是个怎样的感觉,阿松并不知道,只是希望不要有人受伤就好了。
又做了两道的阅读题,阿松玩起了手机,父母已经睡了,虽不能说是肆无忌惮,但也是毫无顾虑地开始放松了。
不太对劲,阿松突然意识到,大连离四川那么远,如果是六级的地震的话,这里应该是感受不到震感的。
阿松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雨后凉爽的风涌入书房,吹动翻开的笔记的边角。漆黑的夜空下,天边有着一条短短的,近似缩于一个点的红光。阿松5.0的视力好像能看到那不知道几十公里外的场景,瞳孔渐渐放大,极目远眺着。
阿松切到一首文雀的彩虹山,听着彩虹山,站在窗前,看着山的那一边的红光消失。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没有一家媒体有说昨晚的红光是什么。网络上只有地震的消息,阿松进到大连本地的一些论坛,敲了几个字:你们有人看到昨晚的红光吗?所有的回复都是没有。
在班级的闲聊群里,阿松敲了一些字,犹豫了一会儿,又全部删掉了。约自己同住一个小区的哥们小曈出来,在小区门口见面。胖胖的小曈极不情愿地拿着一杯奶茶出现在阿松面前,阿松请他吃了一个手抓饼,然后问他。
“你昨晚有看到天边的那道红光吗?”
“没有啊。”小曈的嘴巴里塞满了手抓饼。
平日里没有父母允许,连同学聚会都不能去的阿松,这次没有告知父母便踏出了小区。
戴着鸭舌帽,将帽檐稍稍压低,双手插在宽松的聚酯纤维大衣口袋里,混入人群,搭乘扶梯下到地铁站。
买票进站,却发现,开往那个方向的地铁停运了。候车大厅里,阿松躲避穿行的人流,躲到了角落,滚动的电子屏上显示着终季之歌乐队的演出信息。虽然没有听过他们的任何一首歌,但阿松还是迫切地渴望去现场聆听。日期就是今天,就在不到3个小时后开场,就在城市的另一边的一家livehouse里。
搭上地铁,幸运地找到一个位置,在距离密不透风的人墙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如同猫一样蜷缩在位置上。
从地铁站挤出后,天边的晚霞已经开始暗去,这时候,父母可能会叫自己去吃饭了吧。拿起手机,没有一条未接来电。
轻舒一口气,跑到导航所指向的livehouse,livehouse的门口贴着一张张乐队的演出的海报,靠近门的一端便是终季之歌乐队的海报。在门口买了一张票,所幸票还没有售罄。穿过过道,来到演出厅,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往舞台上看去,舞台上摆放着架子鼓和电子琴,效果器的线散乱在地上。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现场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在交谈着关于终季之歌乐队的话题。阿松站在其中有点尴尬,于是便走到livehouse里的一家咖啡屋里坐下,咖啡厅里面基本都是年轻人,店员穿着干净的围裙,理着清爽的发型。穿着印着标语或者基督教油画的T恤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好像在探讨艺术,又好像在闲聊着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话题。点了一杯全糖的卡布奇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抽象派的画,色彩丰富而且交杂在一起,阿松感觉有一种中世纪彩色玻璃窗的既视感。
这据说是某个画家来这里吃慕斯的时候,即兴创作的。
咖啡厅放着花伦的音乐,在人们那并不嘈杂的交谈声中,伴随着温暖的黄色灯光,营造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气氛。可惜的是,阿松没有听到自己很喜欢的那首记忆隧道。
没等两分钟,卡布奇诺便被一个帅气的小哥哥送到桌前,身边的有些人看上去已经等了挺久了,阿松的心中有一点小窃喜。
在形形色色的顾客里,有一伙顾客最吸引阿松的注意。那是五个人,其中有的背着硬壳的吉他包,有一个插着耳机,闭着眼睛听着什么,有一个可以看出带着的是贝斯,还有一个用指关节轻轻在桌上敲着节奏。
他们是终季之歌乐队吗?不对啊。如果确实是的话,怎么没人搭理他们呢?今晚不就只有这一个乐队的演出吗?
将吸管伸下去,喝了一口最底下的咖啡,一点也不苦,阿松搅动杯子里的冰块,看着吧台上的挂钟走过一格。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走进咖啡厅,看上去好像就是livehouse的经理或者老板。他在店内左右摆头看了一下,走向了那五个人,那五个人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留着胡子,而且只留嘴唇下面的胡子,胡子并不是很长,也就大概一厘米左右,但被打理的不错。他和经理低声下气地交谈着什么,脸上写满了小心翼翼。
在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阿松离开座位,来到演出厅。暗淡的灯光下,阿松可以看见,那五个人站在舞台旁边的阶梯下,他们在犹豫着什么,拎着电吉他,连背带都还没背上。
那个下巴留胡子青年,整理好自己的领子,走向舞台,他的伙伴还没准备好似的,像是被突然吓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跟在他的身后。
不出所料,他们上台演出了。自我介绍后,他们开始了暖场演出。有些人听罢自我介绍便又返回到咖啡馆里。
他们叫做妄闻,是一个大连孕育出的乐队。
那个胡子青年是吉他手,好像也是主唱,站在中间的位置,他叫作何贻琦。他的目光闪躲着,不敢直视台下的任何一人,但他的目光也是自信的,就像整整复习了好几个晚上的孩子,从容地走进考场。
随着鼓棒相敲三下,电吉他的第一声响起。那一刻,台上的射灯打开,如同太阳的第一束光突破地平线。琴弓在弦上拉出如同孩童一般哀怨的声音,电子琴上放着一把修长的螺丝刀。
阿松所在的位置刚刚好,回音和音量大小都是绝佳。干冰的白雾在台上弥漫,阿松看不见他们的脚,他们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将现场的人都带去了另一个世界。音乐的五线谱,如蚕丝一般,牵起了阿松的心。这是他第一次听现场演奏的音乐,第一次和那些艺术家这么近距离。他们演奏的是他们的原创曲,
“kiss me on the sidewalk on your cigarette break.”
这是一首整整十分钟的曲子。阿松可以听出,这首歌里带着一丝a song for starlit beaches的影子,但这首歌有他们自己的灵魂。开头如悲伤的妇人的低语,低沉而苦涩,中间就像灵动的少女,悠扬而婉转,之后,小号声响起,阿松的眼中,好像有一轮象征理想的明月从海上落下,逐渐暗淡,躲到天幕之后。在停了几十秒的空白后,又是像重新燃起希望一样的渐进,最后平和得如同坐在藤椅上,摇着草扇子,看着树梢上的白头鹎,结束,声音渐渐变小,如同走向远方。
从2058年到现在,没有一个乐队能创作出这么优秀的后现代摇滚曲了。阿松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了。
十分钟终毕的那一刻,突然间,阿松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地震怒,地板如同雷行一般出现细细的裂缝,然后开始扩大,缝中泻出红光,和阿松那天晚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地震?怎么可能?大连怎么可能会地震?
只见周围的人,站在原地,木然地好像变成了一尊化石,对天崩地裂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松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阿松站起身来,地板就恢复了原状。
这究竟是?阿松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吾之所见,究竟为何物?阿松能盯着最细小的毛发,然后给它打结,但他却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妄闻下台,有不少人围了上去。阿松也凑上前,拉开大衣,让何贻琦在自己的T恤上签了一个妄闻,妄字的亡和女离得有点远,看上去像是两个字。
还记得坂本龙一说过,将各种不同的元素混合起来,而不是去建立界限是一项有挑战性和刺激性的事。
从新世纪以来,后摇的发展愈发地扭曲,其一便是因为越来越多的音乐人标榜自己的音乐为后摇,哪怕它本该归属于其他的乐种,垃圾摇滚,另类摇滚,迷幻摇滚,实验性音乐,甚至连阿松也很喜欢的当代古典,都有不少“误入”后摇。后摇音乐人陷入了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音乐的界限其实也很难划分,管它是什么,做有心的音乐就对了。
但后摇变得不再是后摇,阿松喜欢后摇,喜欢2058年以前的后摇,而不是之后面目全非的后摇。如何在无可逆转的融合下,不丧失自己的文化与风骨,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妄闻做到了。
坐着深夜的地铁,与白天别无二致的,毕竟都在地下,但阿松能感到夜的寒冷。阿松回到家,母亲质问他去了哪里,阿松如实的回答了,换来的是,期末考后5天的禁足。
禁足结束的那一天,阿松就背上书包,搭乘有些落后于时代的公交车,来到大连理工大学的回声图书馆。
回声图书馆坐落在北山脚下,在燕知街和燕南街的交汇处。回声图书馆早在世纪初的时候就建成了,不过才过了几年就因为各种原因拆掉了。现在的是最近几年前重建的,基本上和当年一样,算上天台,是小小的三层。
 阿松来到二楼的咖啡厅,点了一杯焦糖卡布奇诺,坐在椅子上,拿出教科书开始预习,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正是在这里,阿松邂逅了后摇。阿松还记得那一天,咖啡厅里放的是花伦的my diamond star。阿松的破手机识别半天都识别不出来,热心的店长围着棕色的围裙走了过来,带着一股咖啡的醇香,店长告诉了他名字。
店长说,在回声图书馆的“前世”,也就是世纪初的那段时间里,有个中年人很喜欢来这里,他留着长长的披肩的头发,眼里好像有列侬一般的亮光。
后摇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呢?父母吵架的时候,阿松常常会这样想。后摇不是一种用来矫情的工具,更不是一块标榜什么的告示牌。对阿松来说,后摇的魅力,在于它能够将阿松心里所沉积的那些情绪,如同一涓溪流,缓缓地释放出来。后摇能够令阿松反省自己的过去,令阿松展望自己的未来。就如同其他类型的歌曲一样,这是音乐普遍具有的力量。
谢玉岗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现在听后摇的青年们的那种自怜自艾的状态我特别看不了,你不要觉得音乐是你的庇护所,音乐就是音乐,你的生活就是你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音乐可能会给你一些想法和感染,但音乐什么也不是,后摇更不是,狗屁不是,它不是你的庇护所,都是扯淡,你要去过自己的生活,要不去死。”
阿松走上三楼,也就是天台。天台上支着几把巨大的太阳伞,一些人坐在椅子上,端着精致的瓷杯,喝着拉花的咖啡,神色颇像两百年前的英国贵族。阿松上来不是为了看他们,而是天台上的这一架架天文望远镜,望远镜并不大,也就比人的手臂稍粗了一些。每当天气良好的时候,图书馆的人就会把望远镜摆出来,供人晚上观星使用。望远镜是集资买的,学生也很爱护。
虽然天色还算明亮,阿松将眼睛凑上一架望远镜,天空中一片淡蓝,什么也看不见。但阿松看得不是天,而是天边的那座山的背后,果不其然,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回到家中,电视里在播着一条新闻,七天前的地铁塌方终于抢修完成的新闻。母亲看了阿松一眼,就进到厨房去做菜了。
打开电脑,在音乐软件里输入妄闻。居然还能搜得到,阿松有一点小兴奋,只不过,他们仅有的七首歌都是灰色的,因为不知道什么的原因下架了。
可没过多久,也就过了那么二十几天,他们的歌就又亮起来了。随着何贻琦带着乐队不辞辛劳地到各地的livehouse蹭暖场表演,妄闻的歌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他们,不仅有2058以前出生的长辈,还有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一年过去,妄闻在圈里变得知名起来,就像一颗耀眼的新星,无论是老牌的后摇迷还是新晋的乐迷都无法忽视他们。那一年,阿松升上大学,很遗憾的是,即便舍弃所有课余活动,他还是没有考上心心念念的大工DUT。阿松离开大连,来到帝都北京,在北京工业大学读数学与应用数学。阿松喜欢数学严密的推导,喜欢数学精确且简洁的美。但阿松也喜欢那些模糊的,复杂的文学,那是阿松怎么也写不出来的文字。阿松依然会在晚上默写文言文,在自习室里插着耳机,听着后摇。回到宿舍的时候,阿松一般都会看一集京阿尼的动漫。最近京阿尼又出了很多新作,依然秉持着当年的匠心和精神。
阿松在食堂吃饭时刷着手机,发现妄闻开始开音乐会了。一开始是最多50个人的livehouse,到最后到万人的体育场,阿松在手机里看了好几场演出的剪辑片段,何贻琦站在舞台上,每一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可以这样说,妄闻成功了,确确实实地成功了,妄闻的成功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会相信,还有人会做真正的后摇,还会有那么多人和自己一样,等着后摇的复兴。
妄闻带着第一张专辑开始了全球巡演,巡演10个国家,共计24个城市,26场演出,历时2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刚出道不久的乐队,这是何等的自信,但何贻琦赌赢了,除了一两个地方销量惨淡外,其他地方的票都很快售罄。在演出的间隙,他们一起写下了第二张专辑,这其实也是他们当初所打算好的,借着环球巡演,在世界各地旅行,在世界各地创作并录制第二张专辑。第二张专辑受到了学院派的广泛认可,被授予年度最佳摇滚专辑。在颁奖典礼上,何贻琦写下了他们第三张专辑的唯一一首曲子。
即便如此,阿松却一次也没有去听过妄闻的音乐会,大学四年里,阿松离开了父母身边,却在每一次踏出房门时,都好像会听到母亲的声音。所幸的是,阿松认识了一些同样喜欢后摇的伙伴。直到他们初遇那天的五年后,阿松回到大连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准备着考研。而妄闻在2089年,举行了最后一场音乐会。
2089年是一个奇迹般的一年。那一年,摄星计划宣布成功,美国白宫公布了伽顿星的照片,拉格朗日号宇宙飞船开始动工。那一年,惘闻的八匹马回来了,阿松终于可以在bilibili上看attack on titan。
那一年,妄闻回到最初的起点,在大连的那家livehouse里举行了倒数第二次音乐会,而最后一次是在体育场。何贻琦可能是这样想的吧,既想回到最初的起点,也想要和尽可能多的人告别。
回到那个咖啡馆里,咖啡馆的墙壁上高高挂起了一幅约翰·伯基的作品。咖啡馆里放着逃离母宇宙,何贻琦和妄闻的其他成员,倚坐在靠椅上,和粉丝平等的交流着。
今年也才29岁的何贻琦,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起他在德国的那些日子。他只说了一些,他说他打街头篮球的那些日子,有一个德国女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她是个上流阶级的人,有时候她会戴着墨镜,穿着高跟鞋和束身长裙,站在篮球场边,等他打完比赛。然后带他去高级酒店一起用餐,然后让他在昂贵的客房里住一个晚上。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明白她的意思。他自觉自己配不上她,无法给她任何东西,于是离开了她。那些日子里他常常会插着耳机,迷迷糊糊地坐在窗边,坐到了天亮。医生给他开了阿普唑仑,他一粒也没有吃。妄闻的第一张专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他的心中写完了。
何贻琦转过头来看了看墙上的画,有些无奈地说道。很长一段时间里,即使到我成年之后,我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我能成为一名画家,成为一名Banksy或者Malevich那样的画家。
阿松看着何贻琦,就像看着一个孤独的孩子。我们对他了解的太少,我们不知道他的痛苦和哀伤,本以为我们能听出歌的背后所蕴含的情感,但其实我们从未感同身受过。
一名高中生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解散了呢?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何贻琦说:“我们的职责已经尽到了,我们的目标也已经达成了。我们自认为没有为此做出多少贡献,但我们满足了,我们相信,没有我们,后摇还能继续走下去。开放包容的伟大中国一定能够培育出更多鲜活的思想,更多自由的灵魂。中国后摇的未来也许就在你们的手上。”
“我们舍不得离开你们。”那名高中生眼里噙着泪水。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在我们可以一起一起等得到的未来,我们妄闻可能不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但我希望,有些自私的希望,妄闻能留在你们的心里。”
阿松的心里很难受,也许长大就是要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喜欢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的世界。阿松本以为能够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乐队,在如此短暂的时光里居然就要说再见了。阿松的心里压着一本厚厚的词典,里面写满了不要离开。
演出开始了,地板没有出现五年前那样的裂缝,那样的红光,因为红光已经在阿松的瞳孔里闪耀。
阿松看到那个高中生,就好像看到五年前遇见妄闻的自己。阿松走上前去,问他。
“你叫什么呀?”
“我叫谢铎,从天津来的。很高兴认识你。”谢铎的脸上没有世故的风霜,但难以想象他的内心都藏了些什么。
“嗯,我也很高兴与你相见。我叫王嵩松,大连人。你听妄闻多久了?”
“也就一年,我听后摇是从妄闻开始的。我是不是来的太迟了?”
“不迟。”阿松舒心地笑着。
“不是还有未来的未来嘛。”
那一夜,阿松彻夜未眠,不知道谢铎也是不是如此。阿松坐起身来,奇怪的是,阿松没有一丝的倦意和疲惫。天是亮着的,这个点的城市还没什么人,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也就一些早餐店的人开始忙碌。阿松拿起自己的吉他,接下来要做一些什么呢?也许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一个瓶装的咖啡,或许去桥上看马栏河的江水东流。走在黑白分明的道路上,被正在醒来的城市所特有的微凉所笼罩。阿松是追求精确的人,打开一瓶雪碧,他能告诉你,这瓶和昨天那瓶在味道上的区别。但往往,最令阿松欲罢不能的,还是那些模糊的东西,文言文也好,音乐也好,米兰·昆德拉的那些混乱芜杂的小说也好,都令阿松如痴如醉。艺术是无法量化来衡量的,从听到第一首后摇起,阿松便这样认为着。
烤肉店内,鲜美的牛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泛着诱人的油光。阿松用小刷子细心刷上烤肉酱,阿乙有些心急地想要去夹。还没熟呢,阿城用筷子碰了一下阿乙的筷子尖,挡住了他去夹肉肉的路。
阿乙只能用筷子蘸了下碟子里的黑胡椒酱,放到嘴里哔了一下,安抚肚子里的小馋虫。
“阿松啊,这次怎么突然请我们吃饭?”
“想你们了呗。”阿松用夹子翻动着柔嫩的牛肉。阿松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无论做什么都要找到一个目的,找到这件事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否则他便不会去做。
“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阿乙说着,用筷子捅了捅牛肉,试探可不可以享用了。
“钱的事情,直接和我们提,没有关系的。我们兄弟都会帮助你的。”阿城喝了一口冰镇的可乐。
“不是钱的事情。”阿松放下夹子。
“我想组一个乐队,后现代摇滚的乐队。”阿松夹了一块肉放到阿城的碗里。
阿乙也停下了咀嚼,像是看到了陈睿一样,抬起头来。眼中充满着不可思议。
“人到中年,就想去完成年轻时的梦想吗?”阿城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名优秀的鼓手。
“其实也不是。就是昨天我看到了一个新闻,在那之后,我的胸膛就被未知的混沌所贯穿,虽然能够弥补,但它给我平凡的生活破拆出了一个洞,一个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看着很不顺眼的洞。”阿松微微皱起了眉头,听力超群的他,觉得此时隔壁桌的小声交谈也甚是刺耳。
阿乙和阿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新闻是什么。
“所以你就想用做乐队来弥补?”阿乙放下几片五花肉。
“其实也不是弥补,而是给自己打开新的一扇窗户。”阿松一直渴望着妄闻的光能够再次照进自己的世界里,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妄闻一直没有回来。得不到希望的阿松,就将自己的窗子一个一个地封了起来。
“我们乐队就叫meteor shower吧。”阿松提议道,虽然阿乙和阿城都还没表态。
“就像当初一样。”阿乙撒了一把葱花在碗里的肥牛上。
“我赞同你的想法。”阿城把培根裹上辣椒酱。
“那时候的你,弹吉他弹得出神入化。每一个和弦都能准确快速地按到,就像机器一样。”阿乙看着阿松的脸说道。
“现在现在可能都变得迟钝了吧?”阿松有些不好意思。
“变得迟钝没有关系,你眼里的光还在就好。”阿城将手放在阿松的肩头。
Meteor shower成立的前一天,拉格朗日号宇宙飞船出现在火星上。那一刻,真正强大的失落笼罩着阿松。自己本该高兴的,不是吗?他们回来了,可妄闻真的成为了过去,阿松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实,辞职去考研究生也好,搬离大连也好,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沉湎过去。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向着前方,去追逐光。
阿松决定了,决定要组建自己的乐队,要去做不敢做的事情,将眼里的光释放出来。要将光传给更多的人。
周星驰曾经在访谈中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万年确实太久了,所以就别等那么久了,就有什么事情就马上要做。
哪怕阿松不是和他一个时代的人,但阿松从那些电影,资料,文章中,看出了他身上的悲剧色彩,懂得了最痛苦的人往往都是脸上常带笑容的人。看着他那张背影的照片,阿松总会想起昏暗隧道里,住在隧道旁的门里的那个线路工人大爷。想起大爷骑着颤颤巍巍的吱呀吱呀响的自行车,拎着铁皮水壶,向隧道一头的白光骑去。
阿松登门拜访去找乐坛的前辈,把何贻琦的手机号要到了,约他过两天来烤肉店。阿松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他,让妄闻在拉格朗日号归来之际,在大连港的那艘退役的航母上,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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