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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天意(多cp)

除了彩虹山楂,全员be预警,有角色死亡预警。
这个脑洞来自锁麟囊,还有一句话,赌天意,莫去猜人心。
全员戏曲行的设定,wg年代背景。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放到这里磁带不转了,轻微的咔嚓了一声然后开始倒带。
蔡尧在边上看着老师熟练的去摆弄他不会用的老物件,也不作声。
王晰抬头瞥了他一眼,虽然眼角生了皱纹,整张面孔苍老的不成样子,但一双狐狸眼仍是透着光,亮堂得很。
就冲这份神气,老友见面总是说他,是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
王晰在那机盒上按了几下,把磁带取出来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
他看着蔡尧那副呆愣的样子心下不快,便使唤道:“去倒杯水去。”
蔡尧答应了一声拿起茶杯就走到外头去了。
王晰靠在藤编的椅子上看着蔡尧走出去,摇了摇头。
蔡尧是他新近收的学生,虽说形象扮相都好,个子高能压得住台,嗓子也不差,可就是没有灵性。王晰年纪也大了,不愿再费心费神的去教这么个小孩,只是蔡尧常来他家中陪他,孤寂之余也有了些乐趣。
也难得这小孩能坐得住,能陪他一听就是一下午的磁带。
他一边想着一边把那盒装好的磁带揣在手上,想着等蔡尧回来了,就让他拿进别的屋和其他磁带一起放好。
还是挺细心的小孩,使唤起来也方便。
等待的过程中他眯着眼,心想着蔡尧也不知是不是把他杯子里的茶叶换了,怎么去了许久。
那盒磁带的封面纸还在,旧的发黄已经看不出图样了,隐隐有个人形,人脸模糊不清,除去剧名锁麟囊之外,还有几个小字勉强能瞧见。
郑云龙。
想王晰当年,也是名角。
他那身边一众的自然也不差,说将起来,当年知名的几个旦角,那可真是绝。
王晰年轻时也是风流,眼睛细长,微微挑起就很是勾人。
他与那当年最火的四个旦角关系都好,经常同台。
郑云龙和阿云嘎是一处拜师学艺,学成了却各成一派。
高天鹤原本是武生,后改了旦角,便就火了起来。还有一个,是与王晰从前关系最好的,他与其他三人不同,是个小个子,但跷功极好人又水灵。
以前总是和王晰成双入队的,爱演些年小的角色,是周深。
高天鹤要按老旦贾凡的话来说,那扮相就适合演些英雄角色,唱腔妩媚中带着刚劲,人也挺拔,那是学武生留下的架子。故而他常常演些巾帼英雄,女中英豪的角色,极有力度,那节节高的腔,王晰听了是一直称赞的。
“别人啊还就学不来。”下了戏王晰来请高天鹤去聚上一聚,就这么夸上几句。
五个人散了戏有事没事经常一聚,有时候是六个人,高天鹤的琴师偶尔也会来。
这人默不吭声,也从不饮酒,自己要了杯茶水就坐在边上,安安静静的。
每每坐到高天鹤离席,他站起来跟在后面也走了,两人归家是一个方向。
后头高天鹤说起来,便解释道这人是他师兄,只是不演戏了改行拉起了琴,平时给人记记谱什么的。问起姓名时,高天鹤迟疑了一会才说出来,姓简,简弘亦。
郑云龙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说了句不认识,拉着阿云嘎也走了。
周深踮着脚凑到王晰耳边,王晰俯下身来听。他说:“晰哥,鹤鹤的新戏就是这个人写的吧。”
王晰脑子里过了一遍,两人走在一路的样子既般配又疏离。“谁知道呢。”他不想去细想。
说起郑云龙和阿云嘎,这两人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同吃同住倒也罢了。只要是一方的戏,肯定能在后台找着另一人。要用王晰的话来说,就是拴在一起了,两人跟挂了根绳似的。
阿云嘎听了这话推搡了一下郑云龙,然后笑起来说:“是啊,红绳,系死了。”他的尖字咬字向来带着些特殊的味道,又娇又耐人寻味。
王晰被这话弄得心里塞的很,当下就决定是再也不和这俩完蛋玩意搅合。回去正见着周深在把大发扎上,偷偷抽了一截红绳缠在自己指头上,周深一回头头发就被揪着了,“晰哥你干什,我快要上台了。”王晰用手两边一拽,把那截红绳扯断,攥进手里,拍了拍周深的背,“去吧,哥上台下瞧你去。”
周深露出个咧嘴囔着鼻子的表情,朝他吐了吐舌,迈着小碎步就往台口溜,那红娘头顶上的纱,拖在他身子后头,随着人一蹦一蹦的,和手里的红绳一样,红的讨喜。
王晰心满意足,把绳子揣进前襟的口袋里,穿过一众人,无视了周围的招呼声,走到台前。
他的小红娘正好一亮相,两人的眼就对上了,都笑得明媚。
五人一同醉倒的时候,能勾肩搭背地走上街,能摇摇晃晃的各回各家。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他们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悠哉游哉。
只可惜落红成阵,好景不长。
外头闹闹哄哄的,开始这些梨园人总觉得自己本分唱戏,这火便烧不到自己身上。
只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打倒了纸老虎的那些人自己也露出了尖牙利爪,咬将了上来。
那日的珠帘寨王晰被从台上拉下来时,隐隐看见周深慌乱的在人堆里被淹没下去。
与他一起的还有阿云嘎和郑云龙,这两人那场戏只是做配的,倒是没被在意一窝蜂的就随着人群被哄了出去。
王晰皱着眉,心里还是无主的,有些没底。
最开始被问话时,他只说自己是本本分分的唱戏,遵纪守法。谁料指责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响。
“他穿黄袍!他是反贼!他想反对政权!”
“这只是角色……”
“他唱大戏!他是牛鬼蛇神我们要破四旧!”
“我……”
“他是反动分子!打倒他!”
打倒他,打倒他,打倒他!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王晰辩解的话语被吞没了,消失了,不容辩解。
他如今成了敌人了,成了罪犯,因此就要受到逮捕,审判,乃至最后的判决。
几人都遭了罪,一下子的就失了联系,东躲西藏,抱头鼠窜。
没有哪不是乱了套的,高天鹤联系上了几人,去唱了样板戏,总算是有了个正经营生。
不许唱老戏,这是第一步,名为抢救。
唱了又如何呢,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把矛头对准了他们,第二步便是惩罚,什么戏都别唱了,,让他们劳动改造。如此倒也罢了,没有人想放过他们,第三步,就是打倒。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红字黑字写满了大街小巷。
隔离审查吧,上面的决定,残酷批斗,群众的呼声。
打倒他们,这句话像是厄运,乌云般笼罩了几人。
周深被放出来了。
往日灵光的小个子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路也走不利索。只在见到王晰的时候才像是活了,跑了几步扑过去。
王晰搂紧了怀里的人,两人一起抖抖索索的,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深变得沉默寡言了,不说话,好在这几日也没人来找麻烦。
听到外面有人跑动的脚步声后,屋里的两人心头都是一紧,在看到跑进来的是郑云龙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郑云龙一头的汗,脸涨得通红,连眼白都有着血丝。他猛地抓住王晰的肩,“嘎子被抓走了。”
王晰呆住了,郑云龙又重复了一遍,“嘎子被抓走了。”他喃喃着,乎地就失了力气往下坠,被王晰扶着坐下。
“他们要是给嘎子上手段了怎么办,”郑云龙捂着头,十分的颓废。“他本来就不会说话……”
王晰把郑云龙安全送走,才回来,进门就看见周深抖着肩膀在那啜泣。
“怎么了,”王晰捏着袖管给周深擦眼泪,他说:“深深不要怕,有哥在呢。”
周深嚎啕起来,抑制不住的眼泪水就往下掉。
“我对不起嘎子……”他闭着眼,不敢去看王晰。
王晰像是没听清楚,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们把我抓进去的时候逼我供出别人,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怎么会呢。”王晰心里有些难以置信,转瞬就被现实磨灭了,“怎么不会呢。”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阿云嘎,阿云嘎他是少数民族,对……异类!”周深猛地睁开眼,然后拽住王晰。“晰哥,我不想供你晰哥,他们问我你的罪名我说不知道。”
他又哭起来,“他们打我骂我我真的忍受不住了……”
“你就说了嘎子是吗。”王晰轻轻的叹息,更让周深心凉。
王晰在周深面前蹲下,“我都知道的,”他咬了咬嘴唇,“但是我不接受,深深。”
高天鹤不见了,那天晚上他走了。
后来是在湖里发现的,人已经飘上来了。
和他一起被捞上岸的还有代玮,一个跟着他唱了很久的年轻人。
两人是相约着跳了湖,被人发现了,就通知着来收尸。
来的只有一个,是简弘亦来了。
他还是以前平平静静的样子,去给两个人收敛了遗体,葬好。他捡了块木板刻了两块牌位,一块是高天鹤,还有一块是代玮的,他给和代玮相好的仝卓送了去。
仝卓骂骂咧咧的开了门,说了声晦气,死了还要拖累他,是生怕被扯上关系。那块牌位他没要,接了从门缝里就丢了出去。
简弘亦走在街上,走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就不像是个给活人呆着的地方。
他后悔了,他懦弱了一辈子,他后悔了,他没能照顾好高天鹤。
那天高天鹤被批斗完放回来,本就心里难受,身上也难受。那晚他和简弘亦吵了一架,简弘亦回想着,他的鹤这么有口才,他俩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对话却不是互吐衷肠不是切切爱语。
而是争吵。
高天鹤说他只会对人唯唯诺诺,默认现实从不敢抗争。
是,他也没说错。
高天鹤说他活该这辈子唱不了戏,只能拉琴。
是,往前一次舞台失利,他就再不敢上台。
高天鹤说自己宁可一死,也不会像他一样苟且偷生。
那会自己说了什么吗,简弘亦想着,他说:“那你就去死吧。”
然后他的鹤儿,就真的死了。
他的鹤儿多好啊,他心甘情愿给他拉琴,谱曲,两人一起填词。若是能回到从前,他定不会再错过那么多,他想和高天鹤同台一次,哪怕就一次,能一起唱,唱响他对高天鹤的情。
次日,当又有人来抓人游行批斗的时候,简弘亦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们歪曲了思想,是在做错事。
满街的人都呆住了,紧接着就是人声鼎沸枪棒齐下,简弘亦的笑声逐渐没了。
人群散去,只留下一地鲜血斑斑。
仝卓悄摸的把简弘亦拖去和高天鹤一起葬了,他在简弘亦家中发现了一块和高天鹤的灵牌并着放好的牌位,是他自己的。
仝卓摇了摇头,那两块牌位,他在坟前烧了,还有代玮的那块,他捡了回来,现在也一同丢进了火里。
青烟散尽,此处只是无名的坟冢。
仝卓拍了拍裤脚站起身,自言自语道:“何必呢……”话语随尘灰飘洒,也不知是在说谁。
阿云嘎被放出来了,他穿的还是那日被抓时的那身衣服,只是脏的不成样子,悠悠忽忽的虚浮走着,总算还是留了一条命出来见见青天白日。
他走回已经被拆砸的不成样子的房里,就看见郑云龙蹲坐在墙角,抽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土烟。
“嘎子,嘎子你回来了。”郑云龙撑了一把地爬起来,走了两步腿麻,重重跪了下去。
阿云嘎也蹲下身,郑云龙拉着他的手,盯着他的脸看,两行泪冲掉了脸上的灰尘流了下来,“真的是你嘎子,我以为你不能回来了……”他边哭边说,“嘎子你终于回来了。”
阿云嘎伸手给郑云龙去擦眼泪,把他脸上擦的灰扑扑一片,他开口想和郑云龙说自己回来了,“大龙……”
嗓音嘶哑低沉,破裂的像是在玻璃渣里滚过,鲜血淋漓。
“嘎子,你……”郑云龙的眼神变了,他盯着阿云嘎的喉咙。
阿云嘎自己也是一楞,心里一凉。
郑云龙倒是莫名其妙开始笑了,他把手里的烟颤抖的塞到阿云嘎嘴边。
“没盼头了嘎子,你也抽一口吧。”
他的笑有些惨然,“嘎子,天鹤死啦。”
王晰被通知了要他去参加全省的文艺界批斗大会。
他回来了并没有告诉周深,他只是和周深说阿云嘎回来了,人还好,只是嗓子废了。
是怎么废的,阿云嘎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在日复一日的拷打里,硬生生喊坏的吧。
周深已经是哭得昏天黑地,王晰搂了搂他。
在批斗大会之前,王晰跳了楼,他生怕阿云嘎郑云龙知道周深的告密,他也不想再看周深哭,他不想被拉去再批斗了,所以他推开了三楼的窗户,往下跳去。
三楼的高度,他只感觉风簌簌的一下飘过,便就失去了知觉。
王晰醒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没有死成,周深在他边上。
他不能动弹,只听到周深的声音,还是那样极致的美。
“晰哥,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大龙和嘎子。我不敢说,他们也不会原谅我,晰哥你也没,也不会原谅我,我知道的。”
不……我其实并没有怪你……王晰说不出来话。
“天鹤也走了,这世道我也忍受不了了。哥,你的小百灵要去找天鹤他们了。”
不行……深深……
“我若是现在死了,就不会再给你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了。晰哥,我赎不清罪了,我只能死了……”
深深……
“晰哥,我走啦,你要好好的”
模糊中,王晰看见了周深的笑脸,看见了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蹦蹦跳跳的,和小红娘的身影逐渐重合,然后消失。
王晰只感觉到一片空荡荡的,一片惨白,他什么都做不了。
当他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周深已经长眠地下了,他也无法去看,因为他的腰椎断裂,双腿也断了。
后来王晰去问郑云龙还愿不愿意重新登台的时候,只换来他带着呛人烟味的嗤笑。
“有什么好演的,不都死绝了吗。”
那会是百废待兴的,可没人愿意再去兴,十年的阴影,重创,让整个梨园都死寂了。
“那嘎子呢,他愿意你不去?”王晰问他。
“阿云嘎的嗓子还能唱?他要是还能出声我就不姓郑了,跟你姓王吧。”
两人都沉默了。
“晰哥,阿云嘎瞧不起我,觉得是我堕落了,他这些日子到处奔波找人治嗓子呢。”郑云龙把手里的卷烟按灭。“你要是能把人凑上,我就还演。”
“还有几个小辈我看还行,咱们还是演吧。”王晰一副认真的样子,“毕竟是一辈子的东西,你说呢?”
郑云龙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王晰准备离去的时候,倚着墙很艰难的把脚往鞋里踩,郑云龙盯着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样能演?”
“养是养好了,只是有点畸形,不碍事的,文戏还是能唱。”
他们聚了些人重新排起戏来,郑云龙阴郁的很,火气也大。几个小辈屡屡出了问题他便发起火来,说道不演了,抖抖袖子掏出来跟烟点了。
一时间四下寂静,也没人敢出声。
阿云嘎冲了过来,一巴掌把郑云龙手里的烟打落在地。他哑着嗓子质问:“郑云龙你能不能好好演。”
郑云龙无所谓的靠在了椅子上,“那你演吧。”
阿云嘎红着眼,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要是能演我就演了。”他冲上去抓住了郑云龙的衣领,咬牙切齿。
“为什么我的嗓子坏了,为什么你的没有!你天天抽烟……”他的眼泪珠子滴到郑云龙脸上,“你这么不想要你为什么不把嗓子给我!”
“我们这么多年情分你就这么吼我?”
“我们有什么情分,郑云龙,我们什么都没有。”
阿云嘎甩开手就跑了出去。
郑云龙是知道的,阿云嘎为了嗓子针灸也做了,苦药汤也一碗一碗的灌,他是太想要重新登上台了。
那又怎么样呢,这老天偏就把嗓子安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想要。
后来有一天郑云龙在路上碰见一人,向他打招呼问道:“跟你住一起的那个,内蒙的,怎么不来针灸了?他以前可是常来啊。”
郑云龙怔了怔,随即笑了,“他嗓子好了,不需要去了。”
那个人嘟囔着不可能啊缓缓走远,郑云龙又看了一眼,拎着手里的黄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再后来,就是王晰拎着黄纸走向那个方向了。
蔡尧回来了,王晰把磁带递给他让他去放好,等人出去了才突然的想起那好像是郑云龙复出后首演的录音。
难怪唱的好哟,这祸福难料人聚人散,那会的郑云龙应该是心里最清楚了吧。
蔡尧又回来了,年轻人木讷的问要不要给王晰读读杂志。王晰点了点头,蔡尧翻了翻开始读,就读到了一篇文章,叫用心生活的人。
蔡尧语速又慢,语气也无甚波动,王晰听了一会就觉得昏昏欲睡。
好容易读完了,蔡尧还碰碰王晰,和他说,王老师,我觉得这篇文章讲的很有道理。
王晰没理他,他在想,他的心可能摔碎在了那三层的小破楼底下,再也没见到过。
年轻人倒是看起来很高兴,他把这页杂志拍了下来,发了微信。
然后和王晰说,“我舍友,刘彬豪您见过的。”王晰点点头,蔡尧嘴角弯出一个喜悦的弧度,“老师,他喊我回去吃饭啦。”
王晰看着他,觉得这会的年轻人,和往常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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