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一百零四）

踩着星河与路灯的光芒，他和她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今天真是太舒服了！”
他先给她发信息，问她是否到家了。她报过平安之后，他就带着舒心的倦意回到自己的床上，盼望着接下来的新年联欢会。
下周二就是了，真快啊。
这些日子因为一直很安闲自在，而且有她陪着，所以过得非常快。
简直有一种时光飞逝的感觉。
“对了，新年联欢穿什么呢？”
也许穿校服就可以了。
不过学校允许新年联欢随便穿，如果不来点花里胡哨的衣服会不会有些可惜呢？
开学以后问一下夏梦吧。
再次开学时，已经是12月30日了。
明天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新年联欢会。
中午的时候，同学们基本都在讨论这件事。
“可以唱歌吗？”
“当然。学校会预备很多台子，你站上去唱就行了。”
“麦克风之类的好像要自己带。”
“会有谁来看呢？”
“老师和同学啊。上午是高二的表演，高一的看他们表演。下午反过来。然后，再按照班级的单双号划分先后。咱们是五班，应该是下午的最后。”
“那高三呢？”
“额，好像是只能四处逛逛。”
“肯定是怕耽误学习。”
“好紧张啊。”
滕思明也听说过高三的紧张状态，不过一想到那是仅仅两年后的事情，又觉得很放松。
“夏梦，那我们穿什么呢？”滕思明问。
“嗯……校服就好。”夏梦说。
“不穿点更奇怪的吗？学校说随便穿，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是啊。话虽如此，我还是想我们穿着校服上去表演。”
“为什么呀？”
“原因吗……只是觉得校服是我们最常穿的衣服。感觉，承载了学校的很多记忆。”
“还说我是老年人呢，你也是一样啊。”
“嘿嘿。”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
突然，她想到了重要的事情。
“哦，对了。”她赶紧说，生怕会忘掉。
 “嗯？怎么了？”滕思明抬起头。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咱们把吊坠也带上吧。”
“哦！那好啊！”
那是在北区的河边，他们馈赠给彼此的珍贵礼物。
如果戴着吊坠的话，明天的表演肯定会更有意思啊。
而且，这份回忆也会更加宝贵。
今天的每一节课，我都集中了所有精力去听。
老师的音容，同学的笑貌。
生怕会溜走似的，认真地刻在了心底。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拿一台摄像机记录下校园的生活。
但那样的话，肯定会引起注意的。
孟衿才体贴的关照。
荀慧玲淑女的声音。
高雨帆随意的坐姿。
白嘉欣直爽的欢笑。
活泼的前桌、胆小的后桌……
腼腆的班长、稳重的学习委员、幽默的宣传委员、友善的卫生委员、热情的生活委员……
多么可爱的同学们啊。
还有最重要的他。
真恨不得让自己多长几双眼睛和耳朵，把同学们的所有事情都牢牢记住。
放学后，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离开的教室。
热闹的气氛随风飘散，只剩下空荡荡的教室和孤零零的人。
心里空落落的。
一整天都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悄然离去了。
“明天啊……”
期待而伤感地自言自语。
“夏梦，走吧！”
滕思明走过来说。
赶紧回过神来，慌忙收拾起书包。
都现在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啊。
“走吧！”我背上书包后，跟上他的脚步。
出了主楼，跟着他去拿自行车。
每当这时候，他总会嘘寒问暖，打听我今天的心情如何。
我笑着告诉他，我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他也绽放了笑容。
真诚的笑脸、真挚的关心，好像拨动了我内心最脆弱的神经。
然而，不能让他看到我哭的样子。
如果爱他的话，就不能让他担心。
放学的道路，走过不知道多少遍。
每一次，只要和他在一起走，内心就仿佛停在了没有风浪的港湾。
真像让时间停止，好让我再多体会体会平时放学的心情。
尽量放慢脚步。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仰望着远方的天空，我们一起走出留恋的校园。
“明天加油！”他说。
“嗯，加油！”我说。
他带着欢欣雀跃的笑容，兴奋地骑上车离开了。
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他是在我伤心时安慰我的人。
他是在我难过时鼓励我的人。
他是在我恐惧时保护我的人。
但是不论内心的爱有多深，世界上依然有无法改变的事情。
其实，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
父亲去世的时候，医生就提醒过。
从那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没有那么恐惧。
但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是想倒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
不，这是自私。
我的心情当然会好一些，但这只是因为我把悲伤的重担甩在了他的肩上。
他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
考上理想的大学，获得喜欢的工作，也找到更合适的女孩。
是啊，那该有多好。
那样善良的他，不应该承受负担。
仅仅隐瞒是不够的。
一定要让他无所惋惜地继续前进，去往更美好的国度。
只要摆脱了我，他就一定能长出翅膀飞向遥远的天空。
明天，创造出只属于我们的珍贵回忆，让他不留下任何遗憾。
然后就是……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回到家，将所有的礼物都准备好。
小小的礼盒塞满了书包，拎起来有些沉。
“还有最后一个呢。”
最重要的信，留到了现在才写。
自言自语地拿出签字笔，摊开精美的信纸。
思索着，不知道该给他写点什么。
心中有千言万语，正像纠结的情感纷繁复杂。
既有高兴，也有愧疚。
既有留恋，也有遗憾。
既有感动，也有悲伤。
突然有各种各样的回忆涌上心头。
明明都是很美好的场景，可是内心仿佛被撕碎了一样。
赶紧拿开信纸，省得眼泪滴到上面。
趴在桌子上，任由校服的袖子被濡湿。
一个回忆接着一个回忆。
越来越多。
越来愈多。
汇聚在一起，好像电影一般。
他每一次的关心。
他每一次的照顾。
他每一次的呵护。
甚至连那天的吵架，都是值得怀念的事情。
“不要……”
肩膀的起伏，说什么也无法制止。
明明都是很开心很开心的回忆啊，为什么要哭呢？
我们笑得多高兴啊。
我们在一起时，是多么幸福啊。
可为什么，眼泪就是不停下呢……
失声的痛苦逐渐变成低声的抽泣。
待心情基本冷静下来之后，把信纸拿了回来。
但是，依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要说的东西太多了，即使一个日记本都不一定能装下。
颤抖的双手写不下一个字。
“滕思明……”
什么样的文字，才能既表达出我的情感，还能不让我成为他的负担呢？
看着窗外，那无边无际的天空。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会想到我吗？
也许，没过多久他就会忘记自己遇见过一个叫夏梦的女孩吧。
如果忘记，肯定对他会更好。
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忘记的。
而且，其实我也想让自己被他记住。
心里明朗了一些，又将签字笔提起。
写下了简单而挚诚的话语。
“……”
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再说不出别的话语。
我只是沉默着，呆呆地遥望遥远的天际。
夕阳，也悄然离开了。
只剩下朦胧的地平线，依旧在黑暗中默默地等待着。
好像，在迎接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