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与老徐

说句实话，我觉得我大概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家伙了。我今天，一个人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一天，明明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居然还会觉得有意思。
好吧，我承认我是受刺激了。今天是我的第一千次收到好人卡。看到我对面床上坐着的那五个家伙了吗，他们就这样看了我一下午。尼玛抱着爆米花桶，看在劳资有说有笑是几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样无聊的人，真是……
说起来，第一次收到好人卡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清了。倒是有一次记忆深刻，那是高三吧，大概……是高三。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我在舍友的怂恿下对青梅竹马表白了。结果是，她几天不理我，最后毕业的时候来了一句：“老徐，你是一个好人。”
“你是一个好人。”
“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
“个好人。”
“好人。”
“好人。”
……
没错，我的大脑直接当机了。我还记得她俏皮的说着，然后转过头，我只能看到那划过优杨弧度的单马尾……单马尾……
嗯，我的初恋就这样胎死腹中。
只是直接有毒。那次以后，每个女孩子见到我都会来一句：“你是个好人。”
“喂。”
“你是个好人。”
“喂喂喂。”
“你是个好人。”
“喂喂喂喂！”
“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讲。”
“是那句‘你是个好人’吗？”
“你好聪明噢。”
“当然人民都这么说。”
“你是个好人。”
“……喂！”
她跑了。
我的高三暑假就这样被这句话湮没了，一切都是我的青梅竹马害的。硬要说的话这家伙是一个逗比，直接搞不懂我当初是哪根筋搭错才会喜欢她。就连老妈还有老妹见到我都会来一句：“你是个好人”。
门铃响了，大概是老爸下班回家。寻思着开个门远离这群逗比吧。
打开门
“你是个好人。”
…………
一大老爷们你凑什么热闹啊。
这都是那个逗比惹的祸。我突然想揍她一顿，这就是所谓的“由爱生恨吗？”
……呀，毛线个由爱深恨啊，根本没爱了。我一定要教训这家伙……
然而，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
就在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下午。听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出门，结果经过河边时什么东西掉河里，着急不顾后果的跳进河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吧……其实吧……我……我还是很喜欢她的，尽管她可能有些……但是……
我还是喜欢她……
听她家里人说，她的手里似乎一直紧紧握着什么东西。大概就是之前掉进河里的东西吧，会是喜欢的人送的吗？不知为什么在意的要命，然而越这样就越痛苦。一想到她喜欢别人，甚至抓狂。然而，她已经死了。
算了不提这伤心事了，先说说我现在的状况吧。我到大学这四年来还是尽力改变“好人”这个事实，然并没有什么用。告白失败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左右，至于另外百分之十有一半是打赌输了，或者干脆用我打赌的家伙；还有一半是来玩弄我的，像耍猴一样。我可以说我对整个大学城至少三十个女孩告白过。百分百的收到了“你是个好人”的回答，真正交往过的一个也没有。说起来这个也是伤心事啊！
明明我如此积极。
天呐，难道我已经被神抛弃了吗？
“哎，同学。”一个女孩走过来和我搭话，丑成这样的人应该不可能玩弄我了吧。
不对不对，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捉弄人的恶趣味，万一她有一颗美丽的心呢？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姑且先知道她要干什么吧。
“有什么事吗？”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我得先确认一件事情。”
做到这个地步，应该不会再被玩弄了吧！虽然我相信她有一颗美丽的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被人寻开心到现在，是自己不够小心。
“什么事？”她满脸疑惑。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很好，不认识我的人应该没有理由做那种恶趣味的事。
“现在我可以说了吗？”
“你说吧。”
我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了，她应该不会和那些人一样了。
“你可以和我表白吗？”
“啊勒？”
“是这样的，我和朋友打赌说‘谁最后一个让你表白谁就请今晚上的晚饭’你能帮帮我吗？”
“谁告诉你可以这样做的？”
“小黑啊。”
“和我一个高中那个？”
“不知道了，她说可以这么干，你已经习惯了会帮我的。”
“那么你的朋友也知道？”
“嗯，全校都知道啊，不对是整个大学城都知道。”
在意识到误交损友的同时我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我已经成了大学城里公认的‘好人’！”
“行我帮你。”这句话我几乎是咽着血说的。
“真的吗，太好了，你快表白，我录个音拍张照就可以了。”
“好，没问题。”我麻木的照做，想来如今凶名在外，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喜欢你。”
“你是一个好人。”
“可以了吗。”
“谢谢，你等一等啊，她们几个就要来了。”
“你等吧。”
我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这样”……
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啊……
然后我回来宿舍，然后你们就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呜呜呜，我死了算了……
终于，身心疲惫的我苦尽甘来，提前修够了学分直接申请毕业了。大概连学校领导都看不下去我受苦受难了吧，感谢真主，感谢上帝，感谢佛祖，感谢玉帝……我终于脱离苦海了！
社会上的人才没有这么逗比呢，我终于可以安静的生活了。我喝的伶仃大醉，倒在出租屋的床上。这是步入社会的第一晚，不用再活得跟个逗比一样了。
这一晚我睡的很好，不用想着明天的课，还有无聊的玩弄，真可谓是身心愉悦啊。
然而，很快我发现对于这个世界，我终究考虑的太少。
首当其冲的就是工作问题。作为毕业大学生，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找工作的艰难。连投十几份简历也没有换到一个面试机会，心灰意冷了啊。如果那家伙还在我身边的话，她一定会讽刺死我的。话说怎么又想到她了，嗯？电话来了。
“喂，哪位？”
“你是一个好人……”
“挂了。”
“等等，是我了。”听到这个声音，我特别想沿着电话讯号回去打对面的家伙一顿。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四年不到的苦逼大学生活就是拜她所赐。
“什么事？”
“是我了，小黑，换手机号码打个电话给你。”
“我知道了，我会拉黑的。”
“不要这样子嘛，我们好歹也是同学不是吗？”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这无耻的家伙居然还敢卖萌，然而还是不想理她。
“你知道我这四年不到的，苦逼大学生活拜谁所赐。”
“……难道是……我……”
“你说呢？”
“没没没，谁叫你对安安不忠，一来到大学就忙着拍拖，我只好把你的‘好人卡’事迹挖出来秀秀。”
“我有什么好对她忠的？她答应我了？”
“……这个好像没有，但是……”
“没有，你烦我干什么！”我第一次对对女孩子这样吼。“你们一直都在玩弄我，无论高中还是大学……算了，我已经受够了，以后别再烦我了。”我挂掉电话，感觉没来由的一阵虚弱。
不找工作了，回家专心码字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背后凉凉的。有机会的话，去看看那家伙吧。如此，刚毕业我就变成了一个废柴大人……
我根本忘不掉那个逗比。
“为什么你都死掉了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这样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谢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转身，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平淡无奇，并不算多漂亮；笑起来非常二，但却很好看。整洁的单马尾，随着头的晃动左右摆动……
真的是她吗？难道是最近太累了出现幻觉？
应该是幻觉吧。
“没有哦，你是个好人欸，不要随便怀疑别人嘛。”
这个理所当然的表情真让人不舒服。
不要理她，赶快回去吧睡醒就好了。
我转身就跑。
“欸，老徐你跑什么等等我。”她大喊着好像追上来了。
“才不可能呢，那家伙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是有多想见到她啊？”自己越来越不争气了。
“你跑什么啊，等等我嘛，平时回家也不见你跑多快啊。”她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比起我气喘吁吁她似乎更轻松。
“你怎么……追……追上来的？”
“飘啊。”
“飘……飘！”我赶紧看向她的脚，我一定是做梦了……
“老徐？”
“明天，就去精神病医院挂号吧，我应该还能治好……”
“徐成！是我啊，我是安安，为什么你们都不理我。”她哭了，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蹲在半空中。
看到她这样我却懵了，这种惹哭了女孩子的罪恶感为什么那么强烈。
先安慰安慰她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不是理你了吗？”
“嗯……也对哦……”
“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我死了吗？”
“……嗯”
“怪不得大家好像都看不见我。”你阿库娅啊！
“搞半天，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吗？”看着她这样我莫名的心痛起来，还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我死了，要怎么办，老徐？”
“我又没有死过我怎么知道？”
“要不你去死一下。”
“你有毒！”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回家。那么……如何处理这个家伙呢？
“老徐，我饿~~”她满脸泪花的看着我。得，我从小到大最怕这家伙摆这个表情。不过话说回来，带着个鬼也不好下馆子啊。诶，头疼。
“其他人看不见你？”
“老徐我饿~~”
“好了好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们吃外卖行不？”
“不要嘛，我想吃老徐你做的。”
“不是我说，你这女鬼还真难招呼。”
“嘻嘻嘻嘻。”说实话我很讨厌她这副小人得势的表情，不过现在却非常亲切。
罢了，如果是梦的话，就不要醒了。
“话说回来，女鬼吃什么？”
“饭。”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顺带鄙视我一下。我擦，这个阿库娅。
“我就觉得，做饭太麻烦，给你买点香烛纸钱多好，一把火多省事。”
“亏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打住，别和我再提‘好人’这两个字可以吗？”
“咦，怨念那么深啊。”
她很俏皮的在我边上飘来飘去。
“你说这怪谁呢？”
“好嘛，我错了，不过老徐你真的是个好人呢。”
“为什么又说，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啊。”
“阿勒，老徐你觉得今天天气怎么样？”
“不要扯开话题？”
“我觉得，还可以没有前两天晒。”
……
看到我面前这只胡吃海塞的家伙……不对，好像只有我看得见的样子。现在我很怀疑，这家伙是饿死的吧？
“哎，住口，碗不能吃……”这家伙哪里是溺水身亡，分明是饿死的！
“饱了，谢谢老徐。”
这一脸感激，你是饿了多久？不过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只会觉得滑稽。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其实我早就想怎么问她了。然而，我不敢。如果我那样她会不会讨厌我呢？也许吧。连死亡到来的时候她都一直紧紧拽紧的东西，大概是喜欢的人送的吧？能够这样的被她喜欢着，那个家伙会是谁呢？这是有多幸福啊。如果我乱出手的话，一定很没品。可恶，那个幸福的家伙是谁站出来让我打你一顿啊！好妒忌。
“老徐，你表情扭曲了。”
好吧，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我从胡思乱想中唤回。
“喔。”
“老徐，我的出现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她那寄人篱下的心情我想我大概能够理解。
“没有，完全没有，不如说看到你我很高兴，毕竟……我们已经那么多年没见了。”
我笑的好勉强，我现在严格的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她是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家伙，但是现在的我高兴的想哭。然而她又是一个单纯的笨蛋，有时候不会想太多，有时候又会对一些问题在意的要命。其实现在的我好想把她一把揽住，但是我还是不能让她为难。啊――啊！好想揍那个幸福的家伙一顿啊！
“你有待的地方吗？”我为什么问出了这种问题啊？
“嗯？好像没有吧，倒是在一个桥洞里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前两天桥拆了。”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听她怎么说一下子怪心疼的，鬼都过得这么凄凉吗？以前倒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现在还在苦恼呢，今天晚上要去哪里？现在的老徐好让人嫉妒啊。”
她盯着手上的筷子，不知道想什么就说出这句话了。
“怎么这么说呢？”
“有屋住，有饭吃……”
原来在意的是这些东西吗，这个笨蛋……
“那个……”
考虑到她有喜欢的人，我现在又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个问题了。
“嗯？”
考虑这些东西做什么？现在安安就在我的面前不是吗？自己这副德行下去，活该当一辈子好人！
“……安安……如果你不知道可以去什么地方……可以……可以一直留在我这里。”
也许是把心头积压的想法说出来了吧，现在我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我感受得到这轻柔的触感，老实说我无法想象到她会冲到我的怀中。
“老徐……谢谢……”
她在哭，弱小的肩膀在颤抖着哪怕没有哭声，但眼泪却打湿了我的衣服。我终于可以拥抱到她了，这段时间一定受了好多苦吧。
“老徐……老徐……”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和你分担痛苦，谁让我们都是逗比呢，你也说过我是好人吧！
“毕竟，区区在下我是个好人嘛。”
“嗯，老徐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
然后我就鬼迷心窍的把一只女鬼留在我家了，不过这应该是一个梦吧，毕竟鬼应该是不存在的。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我只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