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之形 第三卷 （9）

（9）想知道的事
一个星期过去了，结果，石田还是没去桥上见硝子。他自认为原因是那一周都在忙于期中考试以及打工。
绝对不是因为在意植野说的那些话。绝不是！
周一，石田正在店里帮忙整理东西时，结弦来了。
“哎呀，是结弦弟......妹妹啊，欢迎。”正在为一位老顾客理发的美也子招呼结弦。
前一阵子，她从将也那里得知了结弦的真实性别和身份。
结弦向美也子问好后，朝石田走了过去。
“你好啊。”石田和她打招呼。
结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弄得石田很疑惑。
半晌，她才开口。
“石田，你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女生吗？”
石田一时间愣了神，一见面就问这个干嘛？
“没有啊。”
石田一边回答她，一边注意着妈妈的反应。这个距离她肯定能听见。
美也子正在帮客人擦头发，她和那个客人同时一脸八卦地看着这边。听儿子说没有时，她似乎还有点失望
“那个叫植野的是你朋友吗？”结弦又问。
石田不禁感到慌乱，赶紧推她去店后面的餐厅。
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干嘛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石田压低音量，“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而已，还算不上朋友，关系一般。”
“真的吗？”
“是啊。你到底是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的？”
结弦耸了耸肩，“只是我自己比较在意而已。”
石田恍然大悟，永束去见植野那天，结弦是一起去的。她可能弄明白了什么。
石田拿了点心出来，结弦也没客气，边吃边用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找到一个综艺节目。
石田就在一边看书。过了好一阵子，结弦看电视还在兴头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喂，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石田并不是不欢迎她，只是她今天的出现和问的问题都太突然，令自己措手不及。他想弄清楚结弦的目的达到了没有。
结弦撇了撇嘴，“虽然还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是算了，我先回去吧。”
石田把她从后门送了出去。
门打开，植野毫无预兆地站在外面。她抬起手正打算敲门，看到结弦，她有点困惑。
“这孩子是你弟弟吗？”植野指着结弦问。她只记得石田有一个姐姐。
“我先走了！”结弦闪了出去，迅速跑开。
“他是邻居家的孩子。”石田随便敷衍了一下。
石田让植野进来了。既然来了，不好拒之门外。但他也只是让她站在门口过道那里。
“你有什么事吗？”
“嘿嘿，这个嘛。”植野低下头。“我上次有句话忘了说，这次来告诉你。石田你啊，从小学六年级发生那件事以后就开始被人排挤了。那段时间我没有理你，一直想要和你保持距离。现在在想，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找你说说话就好了。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结果直到初中毕业，都没能和你好好聊过......我其实挺后悔的。”
植野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在看别的方向。待她再次聚焦目光时，石田立马移开了视线。
“总之，想跟你说，很抱歉。对不起啊，石田。我曾经也伤害了你。”
对于石田而言，这些话来得太突兀了，而且也不是他愿意听的。他明明已经在努力忘掉过去了，在植野出现后，一切的不堪又重新涌现。
“别和我说这些啊！”石田心情愤怒，语气很重
植野面颊紧绷，身体有些僵直地站在那里。
石田本想平复一下情绪，结果顺着势头又吼了出来。
他索性把脸皮撕破了。
“我的事无关紧，要道歉的话去找西宫啊！你也说过她的坏话吧？你没有承认，但这是事实！还有上周的事......你去找她道歉，要是她原谅你，我也就接受你的道歉。”
石田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他是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人。
石田喘息着，火气大得让他一瞬间产生了疲劳感。
植野往后退，背撞在门上，胸口起伏着。
“你什么意思？感觉好恶心啊！我想道歉的人只有你而已，为什要跟西宫道歉？凭什么？过去的一切不都是因为她才破裂的吗？还有你！你是她的监护人吗！？”
植野一拳砸在门上，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我才不想得到什么西宫同学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植野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声音小了不少。“我只是想要找回过去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光，那段被西宫破坏的时光......”
石田打开她身后的门。
“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纵然无法直视她的眼睛，石田咬紧牙关，尽量瞪着她。
植野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西宫同学说不定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呢，反正她很擅长强颜欢笑。”
植野的最后一句话刺入石田的耳膜，无法拔除。
石田用力关上门。
虽然学会了手语，可我从来没有探知西宫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其实并没有原谅我吧。
下一秒，石田痛苦万分。
也对啊，这样就能解释了。一直觉得自己和西宫之间有什么在阻止我和她沟通。要是她并没有原谅我，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给我回去！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这才是她真正想告诉我的。
西宫根本没有原谅我，只是她并没有表示出来，她已经习惯了以笑待人。或许，她一直盼着我快点认清这一点，然后自行远离她。
石田很害怕，如果西宫的笑容下隐藏着真意......
石田颓废地靠着墙坐下，他伸出右手，死死抓住左臂，他需要一点痛感。
“石田？”
结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门回来了。
“姐姐本来就习惯了强颜欢笑，对谁都一样，包括我。明白吗？所以没事的。应该说，石田你再次来到姐姐身边后，姐姐不再只是微笑那一种表情，别的表情也丰富起来了。虽然我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石田你让姐姐发生了这些变化，我很开心。谢谢你，能勇敢地选择回来找姐姐。”
结弦，你是在安慰我吗？石田默不作声。
结弦走到她刚才出去的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
“如果你不想再这么被人鼓励下去的话，就打起精神来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她打开门。“然后，你周二一定记得要来桥上，姐姐说过有东西要给你。再见。”
结弦出去后，把门关上。石田站起来，额头抵在墙上。
不是的，结弦......或许我只能靠胡思乱想，才能继续走下去。
石田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皮肤已经隆起了五条红色的印子。
第二天在学校，石田去找川井要了植野的联系方式。
“你还是需要啊，石田同学。”川井把那张保存起来的纸条给他。“给你，加油。”
放学后，石田照着地址给植野发了封邮件。
“植野，我是石田。昨天我情绪有点失控，不好意思。我虽然振振有词，却忽略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那些话。请忘掉我说的话吧。谢谢你来找我......
犹豫很久，石田添上了“下次见”。
然后，他准备去桥上。
手机刚放回口袋里，邮件提醒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植野的回复。
这么快！
“什么叫下次见啊！？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你的。那就下次见喽。”
下次......见吗......？
其实，昨天植野来他家，倒是让石田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不去桥上见硝子，并不是因为考试、打工很忙。而是因为他对硝子展现给自己的笑容没有自信。
所以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就算真是友情游戏也没关系。请直接告诉我就好。还有，那天你想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的，西宫。
佐原和结弦已经在桥上了，石田和她们打过招呼，却唯独不见硝子。
“西宫呢？”石田问佐原。
“她说肚子痛，就先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石田懊恼不已。
结弦拿出手机，好像在发邮件。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倒觉得她是胡说的，姐姐不是肚子痛。”
“胡说的？”石田和佐原异口同声。
结弦没有回答，反而忽然叫石田去帮她买面包，还要专门到车站前的面包店。说是喂鲤鱼的饲料不够了。
毕竟她很少让石田帮自己做事情，石田就应承下来了。
“一定要去车站前的那家面包店哦！那家店里卖的面包鲤鱼很喜欢。”结弦强调。
石田觉得好麻烦，鲤鱼还会有好哪口这个说法吗？
硝子不在，石田的兴致消减了不少。这样一来，他和她就已经两个星期没『说』上话了。
半路上，石田刹住自行车。就在刚刚，他决定给硝子发一封邮件。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硝子。
石田填好主题:西宫收。
“你肚子还痛吗？我想要告诉你我来桥上想对你说的话。你之前问我植野说了什么，她说，我是在勉强自己和你们混在一起，在和你玩一场友情游戏。不过啊，我们之间应该不是在玩友情游戏吧？”
点击发送后，石田继续往面包店骑。
邮件提醒来了。他再次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
nichnichsou0607，是她。
硝子这么回复:我之前也在怀疑是不是这样。甚至，有一段时间觉得无法面对石田同学你。不过，我也不喜欢友情游戏。所以为了不被别人说成是在玩游戏，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呢。就像好朋友那样。
了解更多关于我的事？石田的心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欣喜。
一个扎着马尾辫，正低着头看手机的女孩从他前面走过，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石田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当他抬起头，目光追寻她时，只能看见那个女孩的背影了。
总觉得很眼熟。
女孩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猛然回头，嘴巴微张，神色惊讶。
不是别人，正是西宫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