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胡杨

1894.8.7/摄于达尼什• 1894年，位于达尼什附近村庄的一位女孩问家里最年长的祖父，村口那棵胡杨树为什么不像其它的胡杨一样呢，而是树枝只朝着一个方向生长的呢？老人默默不语，许久后向女孩说道:“孩子，你想听故事吗。”
• 晴空烈日，塔里木地面干的厉害，胡口干的不行，枝叶也有些干裂，呈病态的泛黄，年幼的根却死死地抓向大地，那毫无意义的作法显得有些笨拙。
•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不忍看到这渺缈黄土中丁点希望破灭。就在当天傍晚，给塔里木送来了数十年难得一遇的雨。
• 胡看呆了，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下雨。点点雨滴从他的枝叶划过，匆匆路过的像个过客。可胡不以为然，他开心极了，像个孩童般纯真地注视着，毫不在意那些鄙夷的眼光。
• 雨过天晴，哪怕是傍晚的风景也令人神往。胡身旁的雨水都流向了地面，说实话这点水并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只能让周围干裂的土地稍微湿润些。胡好奇的望向枝叶上仅剩下的那几滴，她们是如此的晶莹透亮，全身上下都映着夕阳的光辉，是如此美丽动人。或许是她们受不了胡好奇的眼光，或许是不愿再在这渺小的树枝上作过多停留，纷纷流下了地面。可胡还幼稚的认为那些溅起的水花是送给他的告别。临近夜晚，胡该睡了，他轻声向那些雨滴道别。轻轻地，像是在诉说他的愉悦。
• 隔日清晨，胡缓缓地伸展他的树枝，然后望向山头刚泛红的朝曦，发出舒服的呻吟。伸完懒腰回头望去，才惊喜的发现，昨日的雨滴还剩下最后一位，她是如此的可爱，正躺在胡的叶片上安静的梦寐。胡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世俗的气息打搅到这位宛如天仙般的她。
• 太阳缓缓升起，就在胡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时，早晨周围的动物也开始活动起来了。一只工蚁正向胡靠近，胡也发现了，这是他的宿敌，从前些阵子这只上颚、触角都很发达的工蚁就开始来烦扰他，是想把他枯黄的树叶占为己有。胡紧张极了，尽量伸展自己的树枝，做出防御的姿势。工蚁见胡从未这么勇敢的抵抗，便张开黑色强壮的上颚对胡发出恶狠狠地吼叫，不知为何随后便后退离开了。
• 工蚁走后，胡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枝叶上还躺着她。转身望去，水滴正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正在费解他的动作。胡笑了，笑的很开心，“你好，我叫胡，你呢？”胡望着她。“你不用害怕，我是这里的胡杨，是上天把你送到我的枝叶上的呢，你的朋友好像都走了，所以你也要走了吗？”刚说完胡就有些后悔。
• “我叫寒”她说完便不再言语。
• 一整天，胡都很兴奋，因为他有朋友了，虽然不知道这个朋友会不会离开他，但至少现在不会。他把枝干挺的笔直，树叶也尽量展开来，只为朋友遮挡毒辣的阳光和急促的风。当然这些同样也在寒的眼里。
•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聊的很开心，胡也了解了寒的身事。
• 次日，胡正迎着清晨的微风，轻微的摇晃着叶片，呼唤着寒与他一同赏那道泛白的旭日。
• “沙沙，沙沙”耳旁出现的异响打断了他。在不远处的高坡，前几天来挑衅过的工蚁正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来，身后还跟着两只体型较小的叶蚁。胡彻底慌了，等他摆好防御姿态，三只挥舞着触角扬着上颚的蚂蚁已经冲到他的主干下。胡一边调整着枝叶，一边蜷缩着想把寒所在的那片叶子保护起来。工蚁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扬起的上颚狠狠地咬在主干上，胡的枝叶用力拍打它也不为所动，同时两只叶蚁也迅速地扑向胡的叶片。
• 正在胡一筹莫展的时候，两滴水滴从叶片上滑落，不斜不歪地重重砸在两只叶蚁的触角上，令它们瞬间就丧失了进攻的能力。只见那两只叶蚁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滚，胡顿时信心大震。用尽全身力气把工蚁从主干上摔到地面，扬起的尘土像是不可侵犯的尊严。看着工蚁无奈作罢的离去，正想着如何向寒炫耀自己的英勇神武，只可是看见寒有些泛白的脸庞正在装睡，便不再叨扰。“可能是吓坏了吧”胡不以为然。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在一天燥热的下午，炙热的阳光像是把单手大剑直射着胡的躯干。这天，寒好像病了似的，颤抖着的身躯似乎也小了些。虽然虚弱但还是带着微笑看着胡。那一刻，胡好像懂了些什么。
• 雨夜，胡未眠。看着寒了一夜，回忆了一夜，他与寒从相识到相知，再到过往的点点滴滴。胡的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仿佛在做什么困难的决定。最后胡笑了，笑的很勉强。
• 不舍的清晨，胡对她说，“你走吧！你的朋友都在等你，你的病拖不起了，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忘了我吧。”
• 寒从难以置信再到沉默，不停的摇头，眼泪划过因病而苍白的脸。“我不走，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就认定了你是我最终的归宿。我不走，离开这里我想我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每说一句，寒的泪都会顺着脸颊流下。
• “你觉得你走了，我会难过吗，你来我去，你去我来。走的走留的留，你在我人生中也只能是个过客。你有你的遗憾，我有我的选择。别赖在这里了，滚吧！"胡红着眼说。
• 寒挣扎的起身，刚走出几步，便回望向他，那一眼有多少不舍，无人知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难忘一眼，一眼千年。
• 祖父的话似乎让女孩懂了些什么，稚嫩的脸庞上多了些坚毅。
• 若干年后，阿瓦提县三河交汇处的达尼什，人们发现一棵千年胡杨王，胡杨王主树干高近10米，周长近7.9米，直径约4米。树干如暮年老人般苍老，却惊人的挺拔，分枝延向东南方向仿佛想抓住什么，人们殊不知这是寒离去的方向。
2019.8.7/摄于达尼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