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81

被牵回正厅的时候，外头竟突地下了小雪，纷纷乱乱地落在张云雷的发丝上，杨九郎抻着一只手，为他堪堪挡着。
雪落到地上便化作了小水洼，一点一点的，像是印得极漂亮的小梅花一般。
张云雷低头怔怔瞧着，脚上撵过一朵又一朵。
身边的人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快过年了吧。”
张云雷点了点头:“是啊，日子真快。”
雪忽然大了一些，拍在脸上有细细碎碎的疼痛。
杨九郎加快了脚步送张云雷回去，点了暖炉的屋子很是温暖，他又仔细为那人拍去身上沾了的雪白，刚站起来身，便被那漂亮好看的人抓住了脸颊上的肉。
冰凉柔嫩的小手毫不留情地欺负蹂躏着他，杨九郎这才有些无奈地问:“手也凉是不是？出去玩怎不揣个汤婆子？”
他拉过张云雷的手来缓缓捂着，一抬眼却发觉那人近了不少。
他有些错不及防地瞧着那张突然凑近的漂亮面容，又忍不住似的咽了口唾沫，腾地红了脸。
“啊呀，你别老闹我，我有正事儿跟你讲。”
张云雷瞧那傻子臊了张大红脸，又笑起来，身子才稍退开些。
“讲啊。”
杨九郎咳嗽两声，眼里藏了些心虚，撇了头不再瞧张云雷，只一双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
“过年了，哥儿，那个......你留在府里，不太方便。”
一句话，就像是冬日里跌落误闯进脖颈里的雪花一样，悄无声息的，却细细密密的将人冰了个透彻。
“什么？”张云雷有些不明所以。
那熟悉得几乎与自己灵魂交融的人却仍不敢看他，和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吞。
“你若想，我可以安排你去天津转转，若不想，我便将小五派给你，家里还有许多商船，也可去南方玩玩......哥儿，你不一直想去江南吗？”
张云雷听到这儿便愣了。
他轻轻抽出了被杨九郎攥着的手，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张瞧了多年的脸。
“杨九郎...你什么意思？”
“没...不是，咱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答应你，初七便去接你回来。”
杨九郎看他这般，急得赶快又去抓那失落垂下的小手，可那人却默默往后退了退，将手藏在了身后。
张云雷突然觉得来了一阵眩晕似的，冷冽的风刮在心头，却不像从前那般的......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
自己恍惚间又看到了，刚刚那小傻子笨拙地一路小心翼翼护着他的模样。
“九郎——你，是生我气吗？”张云雷大脑却一时转不过筋来，他这才抬起手，反去抓杨九郎的胳膊，漂亮的狐狸眼睛里藏了许许多多的委屈:“我下次不偷吃便是了......”
可那人却不接他的话:“这过年了......总要有人来拜访，你待着，总归不好看的。”
杨九郎说着违心的话，最终是狠了心，回头坚定冷漠地看向张云雷:“张云雷，今非昔比了，许多事情不一样了，我的位置也不一样了，你一直都知道的。”
过一会儿却又有平缓温吞地低哄，如平常似的:“哥儿乖，过年时想吃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嗯？”
好遥远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张云雷浑身发冷起来，他抿着唇，看着杨九郎，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良久良久。
像是世上唯一的港湾，寄托，终于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坍塌了。
他才点点头，认命似的轻笑起来:“好，我明白了。”
然后那一身的鞭伤便像是突然发作一样，尖锐的刺痛钻进了骨髓与神经，他身形一晃，踉跄着退了几步。
“哥儿...”
那人像是满脸心疼的模样，下意识般冲了过来要揽他的腰。
没由来的厌恶涌上来。
张云雷躲过了他的手，扶着身后的桌子勉强站稳了。
“我没事。”他又笑笑，说话间呼吸便沉重了。
想来也是，杨九郎千方百计地这样扶持帮助，要将他一个身份卑微的戏子提拔做手握大权的班主，复而告诉他不该被下人欺辱，告诉他要反击和抗争。
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那些被人生生剥夺的尊严，那些溃烂的伤口，那些黑暗和混沌，那些该死的秩序和所谓的阶层。
即将要愈合在另一人手中了不是吗？
可一切不过是他以为——只是他以为。
最在乎这些个劳什子的，不正是杨九郎本人吗？
他笑起来，美得不可一世，笑尽了自己的无知和愚昧。
“不用麻烦小五了，他跟着你最妥帖，我...带小铃铛走就好。”
杨九郎听他淡淡讲着，看着那双漂亮璀璨如装满星辰的眼里却逐渐聚拢了层层冰霜。
他无法再看下去，慌了阵脚，不管不顾地去上前凑近，动作强硬又慌乱，要去强吻张云雷，层层叠叠都带着厚重的讨好。
张云雷见他来了，挡了几下也没能阻拦下那傻子的鲁莽，口中警告地喊了一声:“杨九郎。”
那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儿，却是要强行按下他的，语气也更急切:“哥儿，别恼我，求你...我错了...”
张云雷挣扎间这才生出一股悲凉来。
原来他真如此。
不过是家养的金丝雀，要随意摆弄的时候，谁容得他说一个不字？
口被封住，腰身被强硬地揽住，这动作自然又熟悉，像是每天都发生过无数次一样，都融进了骨血里的习惯。
带着幸福，带着温暖，带着信任。
张云雷却头一回感觉不到这一切了。
好一阵儿杨九郎才温柔地放过了怀里的人，眼里涟漪波光闪动。
却看见对方的眼角眉梢多了几分讥稍。
接着就是啪地一声响起。
杨九郎被打得侧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痛，耳朵嗡嗡作响。
这一巴掌，哥儿没给他留情面。
那人神色不见一丁点异常，又淡淡说:“我还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杨九郎被这一句话震得愣在原地，直到张云雷走了好久，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小五不知什么时候踏进了屋子，看着杨九郎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爷，您何必呢......”
杨九郎缓缓看了一眼窗外的点点朵朵的小雪落在枝丫上，那上头开着一朵未开苞的梅花，被雪覆盖了一半，渗着那么一分绝美。
如同他的哥儿一样。
可梅花会凋零，他的哥儿不会。
有他在，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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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唉真是我家小宝贝们命途多舛啊
呐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