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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清理人|致我们的神

光,有别于四周的空洞与黑暗,它同利剑刺入这房间。窗户尚未关牢,窗帘的材质是纱,它的轻盈、圣洁,伴随着些许风声,此处宛如圣堂一般。至此,李从那稍长的沉眠中醒来。
睁开双眼,绿色瞳孔闪耀,记忆回溯,区别这里极度平整的墙壁,及那一片片耀眼的白瓷地板,首先映入其眼帘的是那昏迷前的火光。
耳边,响起枪声。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不剪头发,他总是包着头巾,好多次,他的头发都被敌人当成了头,所以他回家时,头上总是有焦臭的弹孔。”
李在座椅上,望着炮舱中的瞄准仪,在那小小的镜头中,是早已化为废墟的巨大建筑群。她仔细调整手中的仪器,继续说道。
“于是,他总是夸耀着自己的虔诚,说是神救了他,让他作为战士继续留在世上。”
“啊,李,你父亲是锡克教的吧!你们的族人可都是不错的战士!”
车厢的另一头,一个大胡子男人一边驾驶一边回应着。
“并不是的,我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才是印度人。”
李扣下扳机,细小的空气撕裂声扩散,几乎就是同时,废墟的一头腾起一片血雾。她转过头,汗水滑过黑色短发,流向她小麦色的脸颊,让这坦克中充斥起不合时宜的美丽。任凭谁也想不到,这样的美人,就在刚才,居然眼也不眨的杀死了3人。
李解开安全带,掏出匕首,在炮舱的一侧刻下3条竖线。
“快刻不下了啊!”她心想。
顺着李的视线望去,一条条不规则的竖线,沿着那一侧的舱壁蔓延开来,直到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坦克顶面,皆镌刻着不详及死亡。
李瑟媞是“长海”驻德里军团的一名士兵,她所在的“脏弹”小队,是整个德里战场最臭名昭著的战斗集群,他们由失去家园的孔雀士兵组成,是带着无尽仇恨不停作战的战争机器。
十二年前,由世维联牵头,几个强大的海上城市以人类繁衍为借口,确立了台州、里约、雅典、伊斯坦布尔、兰港以及德里这六个“繁衍区”。实际上,其政策本是以争夺资源及土地为目的的掠夺,六个“繁衍区”奋力反抗,其中除了兰港、台州在其有政治姻缘的强大海上城市“长海”保护下,得以幸存。余下的四座“繁衍区”便成为了所谓的公约战场,各大列强在其之上排兵布阵,肆意劫掠。
长达十年的战争,让德里这座地球人口之最的海上城市,成为了炼狱,孔雀人失去了家园,被余下的城市撕咬着,而承受着疼痛的并不至于德里城市的本身,还有存活着的孔雀人民。
“父亲死的那天,天空之中展现了神迹,原本蔚蓝的它,泛起绿色光晕,就像雷达扫射一般,那天,美日联军突破了我们最后的政府“恒河宫”。我才发现,那绿色的光晕,是松菊联合的化学武器,一旦被那东西灼上,你的皮肤将会瞬间崩解,身体的肌肉也会很快的如同烂泥腐朽。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死的,所幸的是,父亲并没有被灼上,他拿着步枪,向着敌军冲击,随着一声枪响,脑后爆开血花,这一次,他的神没有护佑他,实际上,最后一座谒师所早在十年前便被摧毁掉了。他的脑浆与鲜血撒开,我脑子里就想着报仇了,后来被龙门军队救走,我脑子里也是复仇,到了现在也是。”
“撕啦!”空气再一次被撕开。
“我们也是啊。”大胡子男转过头望着李,稍微思考了一下,继续说着。
“我一开始就没有家,是个孤儿,人们都叫我们“乞丐”你知道的吧,实际上,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着我们的种姓制度,对于我来说,如今彻底脱离了那种制度,我应该高兴吗?去他妈的,这些人不会真正的救我们,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我们只是从一坨狗屎转移到了另一坨狗屎上,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吗?那些看着都冷的陆地,还有我们为何居住在海上。说实话,你的父亲对于信仰的忠诚,我由衷的钦佩,但事到如今,我早已什么也不信了,你看,我们的苦难,它们都漠不关心,我只信这个。”胡子男拍了拍手中的驾驶盘,又再说着。
“还有你们,我的战友,所以就让我们杀吧,在这见鬼的世界里。直到死亡!”
坦克碾过城市残破的躯体,几辆卡车紧跟其后,车棚上绣着湿婆踩在炮弹上的图案,这是“脏弹”的队徽,金色的丝线扎破黑布,夕阳因为城市废墟的缘故,不时照射着它,就像是那些神只能断断续续看见它的信徒一样。
李继续从瞄准仪中观察着四周,而那如神的瞳孔般的夕阳,也晃动着,瞬间,她分了神,紧接着,那熟悉的绿色光晕在不远处扩散开来,大脑来不及反应,她下意识的扣下了扳机,“撕啦~” 光晕下红色爆开,让她想起了父亲那包着头巾的巨大头颅,那颗被击中的脑门的头颅。
红色搅拌着绿色,枪声紧接响起,李只觉得双手一阵剧痛,灼烧的痛觉如蛇,在身体里四处游走着。
“咚!”
爆炸声中,李所乘坐的坦克被整个掀起,一股气浪将李直接打飞了出去,漂浮于空中的她望向战友,远处的美日联军炮火不断,而受到伏击的“脏弹”明显处于劣势,就在她飞起到落地的一瞬间,大量的同胞也失去了生命,一阵疼痛,她抬起手来,她的双手从手肘关节处,整个消失,只留下碎裂的白骨,以及烧熟的肌肉。
之后,随着落地,她彻底陷入了沉眠。
想到这里,李急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抽出藏在白色被褥下的手臂,在那一丝阳光下,是金照射所发出的光,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睁开,泪水夺眶而出。
“左手是X型工作臂,用于搬运重物,比人手给力多了,是公司帮你装的。右手是你的战友攒钱帮你买的,最新型号的杀手臂,上面还刻着他们给你的祝福,哎......”
病房的另一头,站着几个男人,说话的是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孩,之所以称之为男孩,是因为他的面容及表情实在不能让人称之为成熟男人,男孩有着一头金黄色短发,穿着别扭的宽松服饰。
“啊,这个是染的。”男孩应该是注意到对方正在观察自己,丝毫不害羞的说道。
“还有这衣服,是被称为嘻哈流派的装束,应该是纪元前的流行服饰!”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
李还未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昏昏沉沉伴随着一阵一阵头痛。
“你已经昏睡了一年了,李,你还记得什么吗?”男孩后面,医生装束的几个人走了过来。
“我们,我们遇到了伏击。”李努力回忆着。
“主战...坦克被掀...飞,我...我被抛了出去。”她有点吞吞吐吐。
“没有失去记忆,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其中一名医生操作着病床上的仪器。
“她可以上任了吗?”男孩走了过来,凑近仔细看着李,问医生。
“做一些恢复疗程,很快就可以了。”医生还在操作仪器。
“你可真漂亮啊!”男孩坏的笑着,一边掏出文件提给了李。
“致李瑟媞,鉴于你在德里战场上的杰出贡献,我们宣布你成为长海的正式公民,你将享受长海公民所有权利,同时,我们也为你安排的住房以及适合你的工作......”
“这是?什么?”李望着手上的公文,有点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长海的一员了。”一旁的男孩自顾自的说着。
“料你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看,你先收起来,让我给你解释。”他坐在凳子上,继续说。
“什么?我要回去!”李一把抓住男孩的衣襟,带着一些凶狠。
“你先别慌,让我说完,还有,右手的刀别弹出来,会死人的。”男孩抓住李的机器臂,示意让她拿开。
“实际上,你的家乡,也就是德里已经毁了。”
“毁了?它早就毁了。”李自觉有点失礼,冷静了下来。
“不是你意义上的毁掉,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毁掉,在你昏迷的一年里,宇宙人不知什么原因也参与了德里的战争,他们派出了我们从未见过的巨大机械,这些机械战士在你的家乡不分阵营的展开屠杀,不管是世维联、松菊联合、大日不落还是我们龙门几乎都一个不剩的被歼灭了,一面倒的。”
男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洁白地砖倒射着他的脸庞,帅气阳光的脸上,挂着一丝不甘。
“然后,这群畜生居然....”
李目不转睛盯着刚抬起头的男孩双眼。
“居然将德里沉入海底了。”
“这不是真的!”
李歇斯底里的叫了出来,语气带着悲哀,或许是她早已从男孩的眼神中看到了真相。
“你必须得相信,因为这就是现实,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题,如你所见,你现在是长海公民了,而且你是德里仅剩的二人之一,这样的身份导致你成为了战争英雄。”
“让我来接着说明吧。”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和男孩长相酷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人五十上下,有别于男孩,穿着简单朴素。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华为重工旗下隶属的深海打捞船迈尔克号的船员,我叫吉川彻,他是我的儿子吉川力儿。”
听到这里,李皱起了眉头,身体下意识的后倾。
“我很理解你听到我姓氏的反应,我出现在此处的缘由十分复杂,但请相信我,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亦十分痛恨松菊联合。”
吉川彻态度诚恳,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撒谎。
“因为你是德里唯二幸存者的缘故,所以我们必须招募你进入我们的打捞队,这也是长海政府的安排,对于沉入海里的德里,我们准备对其进行一番探索,我们需要弄清楚,顽皮鸭这样做的目的。”
“顽皮鸭?”李疑惑的问道。
“那就是毁掉德里的宇宙人战团团徽,一只戴奇怪礼帽的怪笑鸭子,就和你的脏弹是一个道理。”力儿指着李的右手说。
李抬起右手仔细看着,有别于左手,这是一双复合材料打造的义肢,上面精细的雕刻着每一个战友的代表符号,义手的前端处,有一个大小适中的“脏弹”团标,湿婆乘坐着炮弹飞向天际,结合当前所听到的现实,让李难免不有些出神。
“迈尔克,是长海里唯一能做到这种级别探测的打捞船。而你,是这座长海里唯一能带领我们的导航员。”
“可是,我是个战士,是个炮手。”
李回忆着和战友们共同生活的时光,可以说,除了父母,他们便是对于自己最重要的存在。
“你曾经是个战士,你瞄准敌人,用手开炮,为了捍卫民族的尊严,为了仇恨杀戮着,而现在,你又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弑神的机会,你对家乡的记忆,将成为弑神的武器,带我们去找到天空中那些高高在上,伪装自己为神之人所惧怕的东西,然后撕破他们的面具,孩子,我们各自在那场战斗中都失去了重要的人和物,我明白你的感受,所以此刻,你更不应该退缩,你愿意吗?和我们一起去那海底的坟墓里。”
四周的仪器发出滴滴声响,力儿反坐在金属椅上,坏坏的笑着,而彻站在窗口,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
“如果是弑神的话。”
雕刻着“脏弹”的右手,咔嚓一声弹出了刀刃,把李吓了一跳。
“如果是弑神的话,这方面的经验我可能比作为一个炮手还要老道呢。”
李笑了,强忍着泪水,她记得那一天,自己躺在母亲融化后形成的血红浓液中,看着父亲的头巾慢慢飘浮在绿色天空上,此后,她每杀一个人,便是对神的挑衅与呐喊,弑神的冲动,在这些岁月中,从未停止过。
“我加入。”
啪嗒,李收起了右手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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