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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砍长篇图文战报小说】《犬韬》第二章——残朽依依昔人居,壮士慷慨威八荒

第二章——残朽依依昔人居,壮士慷慨威八荒“敌人新集,可击;人马未食,可击;天时不顺,可击;不戒,可击;将离士卒,可击。”
——《犬韬·武锋》
下蜀国地名 想要出城迎战的不止燕淑慎一人。
汉中堡内的士兵多有来自南郑者,要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园的亲人被敌人所屠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城墙上,除了领兵的队长外,五位火头也来找燕淑慎发表意见,其中有三人支持救援南郑。
这个世界各国的军队数量大体相当,军事编制也基本相似,通常是五人为一‘列’,长官曰‘列正’;两列10人为一‘火’,有‘火头’;五火50人为一‘队’,有‘队帅’;一些大领主还会设两队为一‘官’,有‘官长’。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们这么点人杀出去就是找死!”之前那对帅再一次恼怒地重申道。
“你说了算还是君候说了算?君候还没发话呢你凭什么来决定!”一火头质疑道。
燕淑慎故意没有搭腔,她虽然之前跟对帅私下默认了不出兵,但如今下级军官一吵她又有些摇摆了。
另一火头接腔道:“敌人七十人在城外,我们都不一定能突围成功。就算突围成功了,能剩下多少人去救南郑,打他们八十人?到时候无非是给对方士兵多送些战利品罢了。”
“……”支持出兵的火头咬紧牙关,打算继续打感情牌,他自己早已看开,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但很明显无法打动心存侥幸的其他人。
吵嚷之间,一位最年轻而没怎么开过口的火头掷地有声地开腔道:“我们可以突围成功,救南郑也有胜算。”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没能盖过队帅与其他火头的争吵,但却引起了燕淑慎的注意。
“你刚刚说什么?你凭什么有把握打赢这仗?”燕淑慎道,其他人也听住,看向那年轻人。
那青年平素因年纪太轻被其他同级与上司轻视,如今是他第一次受到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他扫了一眼他人,随后盯着燕淑慎的眼睛,声音略有微颤地昂首道:“我观敌留在城下的皆是披甲之士,我对敌将的家徽略有了解,那并不是一位封地太大的领主,他这次带这么多兵来一定有不少是战前紧急征调的农民,他没钱给所有人都穿上铠甲,而城下这些人既然都是精锐,那么他带走的一定是战斗力最差的八十人。”
他清了清嗓子,逐渐沉稳下来,声音不再亢奋:“因此,只要我们能至少三十人突围成功,那么杀到南郑八十人面前后,他们以为我们已击败了精锐的七十人,定然会害怕,到时我们再唤起南郑村民们一起抵抗,那八十人定然能被吓跑,他们跑了,汉中这边的军队也一定回撤,我们虽不能打败他们,但至少可保南郑与汉中不被洗劫。”
燕淑慎道:“你如何有把握我们能有三十人突围成功,而不是直接在城下死伤惨重?而且就算突围后,他们七十人若直接拿下城堡怎么办?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大部队会害怕我们这么点人?”
“敌人七十人分守两门,北门只有四十人,若不恋战,或许能在南门之兵赶来增援前脱身。且丞相临走前留下了一辆威风的大型兵车与四匹强健的马来拉它,我们跟在武车骁骑之后,定能突围成功。四十五人里可留五人与城墙之上广置旌旗迷惑他们,并且考虑到他们的主将有危险,有可能会追击我们而不是攻城。至于他们的大部队,不过是些武装农民,我们的士卒皆是驰阵选锋而得,且是为保护家人士气正旺,敌军虽多不过是乌合之众。”
“说到底你的计划无非还是一场豪赌罢了。”队帅道:“一赌对方南门部队驰援不及,二赌对方会追击而非攻城,三赌敌人大部队全是乌合之众,四赌对方追击很慢能在我们赶跑大部队之后才赶来。这四场赌博输一场我们就全完了。”
青年火头答道:“只要我们选准出击的时机,就能让一与二稳赢。”
另一年老火头问道:“如何则为可击之时?”
青年道:“兵法有云,夫欲击者,当审查敌人十四‘变’,‘变’见则击之,敌人必败,今我可见四矣。”
燕淑慎听到这青年竟知兵法,不由得好奇道:“哪四‘变’?”
答曰:“敌人大部队新近集结,还没学会排列成阵的时候,可以出击。趁围城部队进食喂料之前,可以出击。我之前通过把盐扔到火里没有听到半点‘啪啦’声,知道今晚有可能会起雾,若天气状况对敌军不利时,也可以出击。还有敌军仗着人多定然以为我们会死守城堡而放松警戒,也是出击的机会。最后,领主离开了士兵只留了一个副将,或许权威、能力不足,这也是可以出击的理由。”
“等等,你说撒盐可以预测起雾?”
“嗯,起雾前空气潮湿,盐容易积水,所以扔火里不像干盐会有一些微小的声音。”
燕淑慎惊讶之下仔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青年身穿一无领无袖的搭肩战袍,手扶腰间一柄格斗短剑,左肩下还有一个似乎是他自己绣的小纹章,一张国字脸上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面皮光而生亮,感受到燕淑慎的打量后他下意识昂首挺胸,北国气概丰姿潇洒,气宇轩昂。不过若是丞相在此,定又忍不住要吐槽这个世界的中国人为何身穿西方中世纪款式的铠甲了。
燕淑慎奇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子弟?”正如这个世界森严的等级社会,识字权也是牢牢被贵族把控着的,哪怕是刀笔小吏,能担任的也都是贵族偏远旁系没有封地的士人,平民百姓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和权力去学习读写的可能,更遑论去读兵法了。
“末将姓雷,名恩,原是北凉国的雷氏长子……唉。”
“北凉雷氏?那你父亲便是那用自己名字命名城堡的雷格?可……你既然是他的长子,为何会在这里?”这片大陆一共只有几十家贵族,将他们的名字、家主、家徽全部背下来是贵族从小的主修课之一,哪怕女孩也是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但简要来说,是我那继母想害我而立她的亲生儿子为继承人,我十八岁时一次她下毒害我,我侥幸逃过后我父亲非但不信我所说,反而听信我继母谗言,以我诬告母亲为罪名将我驱逐,剥夺了我的继承权。我在江湖上当了七年的雇佣兵,两年前流浪至蜀国杰州时被先君雇来。”
“原来如此。”燕淑慎沉重地点点头,她换位思考了一下,明明是贵族长子,却因这种原因被剥夺继承权,对贵族来说实在比杀了他还痛苦。她踮起脚拍了拍雷恩的肩膀,道:“雷大哥,若是这场仗打完我们还活着,我跟陛下给你申请流亡庇护,要是不行我就任命你做我们燕家的大夫,至少不用愁吃喝,好歹也是个贵族。”
雷恩喜道:“谢主公!”
夜幕已开始前奏,将所有旗帜染成金色,浓雾也果真降临。
将士们没有惊叹,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抽出武器,准备好战斗。上天已经把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汉中堡的南北两门其实并非面朝正南、正北,因为它西北和东南边是山脉,南方和汶山堡中间是一片森林,作为第一防线,它的首要任务不是风水端正而是扼守住两山之间的唯一通道和最高点。
为了不打草惊蛇,军号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早已与每一名士兵交代过的安排。
“他们已经开始做饭了,就是现在!”雷恩凭借他丰富的雇佣兵经验,如此判断道。
燕淑慎碎步走下城墙,翻身上马,来到门前,宝剑一抽,只听‘噌’的一声响,负责开门的士兵便默默地点点头,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她年方十五,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便要面对如此险境实在有些残忍,但她明白只有身为贵族女侯爵的自己身先士卒,他们才能有一丝胜利的机会。她回忆着父亲与丞相教的剑术,脑海中模拟着即将发生的战斗。
“杀!”原本寂静的黄昏
城门完全打开后,趁敌人还未反应过来,雷恩驾着四骊战车向敌营冲去,燕淑慎率十余骑紧随其后,步兵也撒足狂奔。
“快,通知南面守军前来支援!”由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果断地出击,沒奕于酋长慌忙派出骑手绕过城堡去南面调兵,并进行紧急战备,可士兵们都刚刚开始埋锅造饭了,慌忙间听到喊杀声,乱糟糟、闹哄哄,待雷恩战车冲破路障时尚有一半的秦军没来得及上马。
南秦地处沙漠,士兵多骑,马下战力可打六、七折,再加上其他种种因素,四十人的军营很快被雷恩冲破,燕淑慎被十余骑护卫在中心未得战斗机会便也已冲出敌营。
“雷大哥,快去支援步兵!”雷恩的战车与这些骑兵顺利突围是正常的,可仅凭他们无法支援汉中,这场突围战的重点还是将步兵也带出包围。
“是!主公你带骑兵先走,我领随后就到!”雷恩兜了一个大圈子才终于调了头,开始往回冲锋,燕淑慎毫不矫情,双脚一夹马肚延大路朝西北方向驰去。
提里穆萨埃米尔带兵已走了半天有余,早已到达南郑县,他放纵手下尽情劫掠,到处可见被点燃的房屋与无辜百姓的哭喊。
从汉中堡往北是一路下坡,哪怕有雾燕淑慎也可以看到远处的火光与冲天的缕缕黑烟。
十余名骑手见状,早已不需他们的领主以身作则,红着眼向前冲去。他们并非专业的骑兵——下蜀国多崎岖山地,不兴骑兵,马匹通常只用在送信与传令——十一名骑手和所骑的战马加上雷恩的那四匹好马,便是燕于飞和丞相多年经营来的唯一家底了,此时被毫不爱惜地用在了直接冲锋上。
屠村这种事埃米尔当然不会亲自下场脏了自己手的,所以他也是第一个发现燕淑慎的人。
他身边此时也只有十人,他分令两人去吹响军号集结部队,自己亲自拔剑向十一骑杀来,身后八人连忙跟上。不论他是否勇敢,理智告诉他骑在马上速度便是生命,对方从上坡冲下来,逃是落不了好的,只有迎面对冲才是正确的选择。
借助俯冲的速度,交锋不过几息,双方便各有两骑被砍翻马下,燕淑慎再一次被两侧骑手护在中间没有直接参与到战斗当中。原本牢固的头盔因汗渍太多而轻微松动,心脏在胸口随着敌军的号角节奏怦怦跳动,亲临沙场目睹死亡离自己不过几寸的恐惧仿佛迟到一般终于涌上了她的心头。
燕淑慎强压内心的不安,颤声喊道:“不要恋战,杀向村庄!”她们俯冲的优势已经用完,若是再与敌方骑兵纠缠,不习马战的蜀人绝不是秦人的对手。
她看着村落里的敌军在战线上来来去去,高声喊话,指手画脚,果不出雷恩所料,这支部队的组成大多是新征来的杂牌部队:仅穿皮甲的轻步兵、大批毫无纪律的无业游民和小混混,骑着犁马、手持镰刀和不成制式的棍棒的庄稼汉,街头小巷中找来、并未完成训练的男孩……欺负农民抢劫财物是没问题的,但战斗就不一定了。
“嗡——”
燕淑慎没有时间仔细思考,敌军集结号角越来越近,潜进她的皮肤之下,令她双手不由得开始颤抖。刹那间,敌人已出现在前方,从房屋、街道中拿着兵器在村口呜呜泱泱地集结。
“要命,瞧瞧他们有多少人。”她身旁的骑手暗骂道,身后还有提里穆萨九骑在追,前后实在没有退路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燕淑慎十人奋勇杀进步兵堆中,缺乏训练的民兵纷纷躲避,但仍有粪叉捅进了马匹的身子,又是身旁两骑落马。
燕淑慎总算是无法再被保护了,她挥剑砍向右侧的一个持木棍的布衣汉子,那汉子背后挤满了人,无法闪避,燕淑慎凭借马快直接长剑扫断了木棍,剑刃砍进他的脖子,杀人的一瞬间燕淑慎垂头不敢睁眼,只觉伸出的右手被液体喷溅到,她下意识想收手回来,但怎料手中的剑向前的阻力颇大,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她回过神来,连人带马已冲穿步兵,但佩剑竟留在了方才那死者的脖子里。
丢掉了武器仿佛丢掉了最后的倚靠,恐惧彻底攻破防线,回头看向嗷嗷持械向她冲来的步兵,燕淑慎毕竟虚岁才刚十五,第一次杀人与第一次面临被杀,不论在此之前有多少心理准备此时也已消磨殆尽,只剩下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的幻想,与在安心的地方大哭一场的渴望。
却说开战前信誓旦旦的雷恩,此时正与步兵被没奕于酋长的七十人缠住。究其问题所在,还是低估了这七十精锐的战力与反应力,当时南门的三十人听到骚乱后立刻赶来,其中不乏骑兵,而北门的四十人也是以骑士居多,骑兵突围步兵自然容易,但反过来就前所未有了。
雷恩此时已放弃了突围的想法,只命步兵结阵死战,能拖多久是多久。
烧焦的木屋里,厨房的大水缸中传出阵阵微不可察的抽泣声。
“嘎吱。”外面传来脚步声,水缸里的抽泣立刻停止。之前已经来了三波搜查的民兵,都被少女在水缸中躲了过去。过了这么久本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这间破屋,谁知竟又来了脚步声。
水缸盖得严实,少女在里面憋得已有些头晕,屋外的喊杀声、马蹄声本就听不真切,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定是自己那十余骑已死伤殆尽,而雷恩虽不见踪影,但也没见后方围城部队赶来,她能猜到大概是雷恩被缠住了。但最近外面又出现了马蹄声,少女心凉了半截,这说明雷恩敌人后续部队赶到,那雷恩是凶多吉少指望不上了,唯有希望他们屠完村自己再出来——
“嗒,嗒。”
糟糕,屋里的人似乎对厨房很感兴趣,逗留到现在还没走,且脚步声离水缸越来越近,少女紧张地浑身颤抖,“嗒”,脚步声还在靠近,她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确保不发出一点声来,连呼吸都憋住了。
之前的几波民兵只是草草搜了一下就去下一间了,可这次的搜查员似乎格外的讨厌,她悲观地想象了一下自己被这些脏兮兮的民兵从水缸里揪出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再结合小时候听说的关于秦国奴隶的故事,五脏六腑一阵翻搅,涌起一股恶心,眩然欲呕,她仔细回忆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武器可用,似乎只剩四肢与牙齿了。
“吱……”盖子在生锈的水缸口摩擦,燕淑慎的心跳频率似已快得能让对方听到,光线已射入进来,燕淑慎紧紧蜷缩起来,连预想的最后尝试暴起发难都已被恐惧扼杀,她现在唯一有力气做的只有额头贴在膝盖上,不敢睁眼,求饶的话语在心中默念,但却卡在喉咙里无力开口。
“……”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所有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可对方没有着急抓她也没有爆出大笑,只是短暂的几瞬沉默,但这眨眼的功夫便又是对她弱小心灵的再一次攻击,直到她听到——
“我的小郡主,可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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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丞相无奈地再次轻抚她的背,自从自己从水缸中把瘫软的小郡主抱出来后,少女的双脚便没着过地,不论自己再怎么告诉她敌人已经不在了,她也依然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他扣得死死得掰都掰不开。
“拜托,你已经连续哭了一刻钟了,你是打算用眼泪给我洗澡吗?”丞相苦笑道,“你两个妹妹还在看着你呢,你这大姐姐羞不羞啊?”
燕家除了燕淑慎外,只剩两个支系的双胞胎堂妹,她们这支系与本家十分遥远,远到好几代前就已不在汉中居住而是搬到了南郑,平日里更是杳无音讯,哪怕本家差点绝嗣都没想到要去看看她们。这次南郑被烧,她们和平民没区别的家也不能幸免于难,原本相依为命的两姐妹现在是无家可归的状态。
燕淑慎及她父亲燕于飞只是知道有两个关系很远的庶支小丫头住在南郑,但名字完全不知,更是从没见过面。丞相封南郑后一直想着见一见她们给点帮助啥的,但实在事务太多一直没来得及,没想到这次差点就见不到了。
哭泣这种事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两个年龄比燕淑慎还小的丫头也在一旁啜泣不止,各自小手拉着丞相的衣角,丞相哄小孩一般又哄了足足一刻钟,她们才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淑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堂妹燕温,这是燕惠,她们父亲燕塞渊三年前病逝。你们多大了?”
“八……八岁。”燕温出生稍早是姐姐,泪眼婆娑地答道。
“嗯。”丞相把燕淑慎放到地上,她这时才往屋外看去,村民们在忙着救火、疗伤,另有约十几人在搬运处理两军尸体。出乎她的意料,尸体意外的很多。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打扫战场的事务了,而且让他们不要进来,以免看到我们的侯爵大人吓尿裤子的模样。”
“谁,谁尿裤子!”燕淑慎嗔道,“而且我也亲自上阵了,还……还亲手杀了一个呢!”
“是是是,我们的小女侯爵还是很勇敢的,多亏了她南郑才能少死好些人呢。”
“对了……外面那些尸体是谁的?”
“你看衣服打扮呢?”
燕淑慎迟疑地道:“……是……南秦的?可是,丞相你也才十几个随从,他们一百多号人都是谁杀的?没看见陛下的援军啊?”
“你说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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