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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治之症

2023-04-02爱情 来源:百合文库
张凌刚刚才参加一位同事的追悼会。
她站在追悼会礼堂的门口没有离去。夏日的暖阳晒在她身上,但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样。
也许她真的是丢了魂。礼堂中间的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她认识,他活着的时候是张凌的男朋友,或者说是未婚夫——一个星期前他们已经说好了去领结婚证,时间就在今天。
张凌脸上挂满了悲伤,偶尔也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一闪而过。
“小张,不要想太多了,小王是个好同志,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一点啊。”局长适时出现在张凌身后,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张凌收敛了下情绪,回过头对局长挤出些许微笑:“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早一点登记结婚就好了。”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现在还不是你放纵悲伤的时候,有一个案子还需要你去……”局长没有把话说完,在这个时候跟张凌谈工作,不太合适。
“没关系,加班是我自己要求的。局长,我回局里拿资料。”
张凌收起心情,踏步而出。
……
仿古商业街,吴悠正在逛街。
他穿一件崭新的白色短袖,配上一条黑色的过膝短裤。脸上洋溢着傻傻的笑容,右手兴奋的在身前晃来晃去,时不时还对着街边的店铺指指点点,左手半握状在身侧停靠着,仿佛在牵着什么人的手。
从他的脸上,他的动作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发自肺腑的开心,如果他左手牵着的是一个人的话。
闷热的天气罩在他身上,将他的额头捂出了汗水,侵湿了他的衣服。吴悠转过头看着左手里的空气,轻轻的笑了:“累了吗?是不是很晒呀,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没有人回答他。
“还能坚持啊,我都感觉有些费劲呢,果然你很厉害啊。”
没有人回答他。
“不是拍马屁啦,真的觉得你很强啊,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有其他的。”
没有人回答他。
“对呀,因为我很喜欢厉害的女孩子,特别喜欢你。”
吴悠说完这句话,表情微微一愣,召回手舞足蹈的右手在左脸上摸了摸。
仿佛有人在那里亲了一口。
然而在他身旁什么人都没有。吴悠停摆的左手安静地放在空气中,没有人牵着他,他也没有牵着谁。但他对这一切似乎浑然不知,完全陶醉在自己酿造的美妙环境中。
……
“被抢走的重症病人。”
张凌正盯着一份档案发愁,这个三天前发生的案子讲述了一个病人被强行掳走的故事。嫌疑犯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在凌晨4点带着面具闯进医院,然后掳走了一位年轻姑娘。
“有预谋,性质恶劣。”张凌用食指敲打着嘴唇,努力在脑海中组织着事件的前因后果,“不过三天时间,人恐怕已经死了吧。”
“钟琴,跳楼自杀未遂,在第一人民医院接受治疗。自杀原因,不明。”张凌仔细的念着档案,档案很简单,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没有价值,就是意味着在它的背后充满了价值。
“张姐,仿古街出了个疯子,老大说让咱去看一看。”新来的小李一脸兴奋,显然他对出警充满了热情。
“好,知道了。”
张凌无奈的叹气,把档案插了回去。这种小事就不能让别人去处理吗?
等张凌赶到仿古商业街的时候,吴悠的表演已经落幕了。如果不是他最后挨个进街道两旁的商铺,估计也不会有人报警。
张凌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皱着眉头问小李:“疯子呢?”
“不知道,好像是走了。”
小李的情绪有些失落。
“不知道就去问问,别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来回的汽油也不是白烧的。”
“明白!”
心情大起大落的小李走了,留下了一脸惆怅的张凌。
“蚊子再小也是肉,总比没事干瞎想强。”张凌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能很好的缓解思绪。
“同志,你好。我是警察,有点事想问你。”张凌第一个逮住问话的人就是还在四处游荡的吴悠。
“我知道,你不是穿着警服吗,我认得。”
张凌瞪了吴悠一眼。
“你刚才一直在这吗?”
“嗯,一直在。”
“有人报警说刚有个疯子出没,你有没有看到过?”
“疯子?没见过。”
“你一直在这你说你没见过疯子?”
“唔,疯子,你意思是找一个行为举止不正常的人是吧?”
“差不多一个意思。”
“那应该是指我吧。”
低着头做记录的张凌停手了,她斜视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吴悠;“你有病吧。”
“嗯。”
“你是找茬……不,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的,警察阿姨。首先我想你找的那个人恐怕就是我,我是一名行为艺术家,这些看似荒诞的举动其实是我的表演。其次,我确实有病,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对不起啊,同志。”张凌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正常的青年,不确信他是否讲了真话,从警察的直觉来看,他跟行为艺术家完全沾不上边。只是对方说到绝症的时候,并不像是在撒谎,总之先道歉吧。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别把我当坏人就好。”吴悠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无所谓,“需要我进一步配合调查吗?”
“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何况你最多就是个疯子,跟坏人还沾不上边。但我还是需要做一下笔录,可以吧。”
“没问题,有什么你就问……”
吴悠和张凌并没有继续聊下去,匆匆冲过来的小李打断了他们,“张姐,张姐,快,快走,老大让我们过去。那个案子有进展了!”
“艺术家,我们回头见。”
吴悠摸了摸口袋里的一粒胶囊,他可不这么想。
……
夜市,23点。
张凌的工作在下午就结束了,只是因为案发现场太过于令人反胃,她熬到现在才来吃饭。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找到尸体,遗留在现场的只有大量干枯的血迹和碎肉骨渣。张凌完全能够想想出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残忍的凶手肢解了被害人、甚至碎尸,最后把那一团血肉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痛恨这个杀人犯,不单单是从正义和职责的角度。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一定有一个爱她的恋人,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正处在怎样的痛苦之中。
因为并非周末的原因,凌晨时候夜市人不多,张凌选了一家小吃店坐了下来。
“老板,我要一份……”
“嘘!”
店老板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他朝着旁边努努嘴,示意张凌转过看什么东西。
张凌转过身,她与行为艺术家又一次相遇了。
即使隔着一个摊位,张凌都能看清对方那堪称完美的表演。他在表演,表演自己再跟另一个人吃饭,而他面前没有任何一个人。
吴悠的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安静的放在桌子上,握着另一个人的手。从夹菜到入口,吴悠桌子上的那只手都没有动过,也许他担心小小的举动会让对方分心,也许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对方那温柔的手心。
吴悠的话不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看来对方这个时候并不太想跟他说话,偶尔说上几句,就会立马低头扒两口饭。他吃的慢,却也吃的急。张凌听了一会,都是一些情侣之间的小情话,偶尔还夹杂着多吃几口的请求。
吴悠夹着一口菜,在盘子上空停了几秒,将从盘子里带起来的汤汁甩赶紧。随后向前伸去,筷子并没有直接伸过去,拿着筷子的手画了一个小圆,筷子也跟着避让过了什么东西,他随即又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着对方抬头。
张凌似乎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坐在吴悠的对面,女孩子知道吴悠在给她夹菜,她眯着眼睛轻轻一笑,收起手机。幸福的心情溢于言表,她嗔怪着吴悠打扰了她玩游戏,却一脸开心的微微抬头,轻起嘴唇,慢慢的咬向筷子,把菜咽下去,还调皮的咬住筷子不肯松口。再看吴悠,他将筷子的一头静静的托付在空中,另一头被女孩子用力咬住,他不敢用力去拉,把伤着女孩子,他的眼睛出神的望着对方,淡淡的笑容述说着他并没有因为女孩子的娇嗔而不满。
一张相片就在此定格,在张凌的脑海中存档,而她眼睛所看到的,只有落在桌子上的菜和吴悠没落的眼神。
亲昵的依偎,温柔的话语,还有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发自肺腑的笑容都突然间静止了。吴悠起身,结账,消失在了夜色中。
张凌没有追上去,她的眼睛湿润了,有几滴眼泪已经悄然划过脸颊。她想起了一些事,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了。
……
张凌再见到吴悠是在几天以后了。
她在走访受害人家属的路上遇到了吴悠——他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大艺术家,我们又见面了啊。”
吴悠紧盯着天空不放的眼睛转向了张凌:“你好啊,警察同志。找我有事吗?”
张凌摇头,她想到了吴悠刚刚看着天空的眼神,有些熟悉。她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需要我还能给你表演一段我的拿手绝活。”
“真的?”
“嗯,不过要等一会,我要酝酿下情绪。”
“那真是太荣幸了,果然这种表演很费事吧,把不存在的东西演出来,确实需要好好酝酿一下才能啊。”
“不,她是存在的。”吴悠摇了摇头,“至少她曾经存在过。我表演的这些都是跟一个人的约会,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
“嗯。”张凌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已无法改口。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很喜欢她。”
“你们分手了吗?”
张凌想要告诉吴悠,她与她的未婚夫阴阳相隔,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她死了。”
“……”
张凌想要告诉他,自己跟他一样,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改口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卡库拉玛塔塔。”
“什么意思?”
吴悠微笑着说:“无忧无虑。”
“我看你可不像个无忧无虑的人。你很想她吧,我能理解你的……”
“没关系,警察同志。我用我的表演就可以见到她,哪怕只有一会。”
“嗯……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是艺术家对吗。”
吴悠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我,我有点期待你的表演了。”
“你不会失望的,我保证。”
吴悠转过脸去,吞下了一颗早已藏好的胶囊,一颗他美日每夜都在期待的药,一颗他赖以生存的药。
一直在关注他的张凌,看到了他吃药的动作,警察的本能让她叫了起来:“你刚吃了什么东西!”
吴悠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张凌,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他对药物的依赖太强了,一想到接下来美妙的幻觉就忘记了其他。
跑,在药效发挥作用前,他给自己的身体下达了命令。
张凌没想到眼前这个刚才还温顺的小男人居然是个瘾君子,而且反映还挺快,慌乱间只抓住了吴悠衣服的一角。
“嘶。”吴悠扔下被撕破一角的衣服碎片,冲进了人海。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远,药效就发作了。刚才还舍命狂奔的他突然变得温文儒雅,他伸出手,极为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在邀请谁一同前往公园一旁的欢乐谷。
而后,他脸上又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就这样牵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进入了欢乐谷,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张凌静静的看着吴悠,仿佛她此刻只是个来欣赏大师演出的观众,她看到吴悠与“他的女朋友”在儿童城外张望,看到吴悠接过了旁边“女孩子”的背包,看到吴悠体贴的为“那个人”遮阳。
张凌在观众与职责的天秤上来回摇摆了几圈,最终选择回到了长椅处。她确信自己没办法在这个点逮捕吴悠,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药剂,就稍微放他一马吧,反正总会抓到他的。
“这个是……”
张凌低下头,从草地里捡起了一颗胶囊。这是刚才从吴悠口袋里掉出来的胶囊,与他吃的一模一样。
吴悠在广场里安静的坐着,听着耳边飘来路边歌手的清唱,在他的右手心里握着一颗红白相间的胶囊。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吴悠的思绪似乎也被人流冲散到了广场的各个角落。
他让自己努力回想着与她相见的日子——在这个不大的广场里。
那一天只是他们的普通约会而已,他与她坐在那个歌手前面,听着歌手并不算专业的嗓音,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悲伤的曲子让有些出神,他不禁想,如果我们分手了会是怎样的场景。
也许是晚风有些冷,女孩子将自己半个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他觉察到了女孩子的轻颤,伸出手温柔的抱住了她。
清风吹拂,吴悠眼前一花,在他目光焦点的地方,有广场,有人群,有夜风,有歌手,却没有他们。
歌手一阵引人注目的干咳,提醒着吴悠该吃药了,他收起悲伤,走向了歌手。
那个歌手没有却没有等他就位,他接着唱到:
“三年前他和她相遇在 师大路的报摊
为了买同一本灌篮 两个人对上了眼
从此白天发短信 晚上在网上聊天
半年后在八里村 他们住在了一块
她送他一本淘来的旧书 作者叫村上春树
他送她一瓶廉价的香水 她知道这香水没毒”
吴悠没有眼泪,只有满足的微笑。
……
张凌觉得这个城市真的格外的小,她几乎隔几天就会遇到那个“艺术家”,或是遇到,或是接警。她安静的看着“艺术家”的表演,每一次,他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演出”着不同的剧目,唯一不变的只有男主角和女主角,地铁站也好,景点也好,书店也好,“他们”都拜访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这个“艺术家”的谢幕表演,她想知道这场“演出”的结局,她仿佛一个被作者带动了情绪的读者,对于结局的渴望急切却又不安。
这些日子她经手的那件案子也有了些进展,受害人家属终于不情愿的提供了一个名字,“吴悠”。
案件似乎挺简单: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因为彼此家庭的反对没能走到一起。百般无奈之下他们决定一死了之。
既然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死吧。
相约跳楼的那天,男孩子没有来。
不知为何,张凌觉得那个男孩子不是因为怕死没来。
张凌感觉心口有点堵,她是看不起这些随随便便寻死的人,但亲身经历后,又深感无力。
“小李,去查下这个叫吴悠的人,找到他。”
“是!”
看着走远的小李,张凌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她极力的要把这种想法挥去,但是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卡库拉玛塔塔,卡库拉玛塔塔,无忧无虑。”
她叫回了小李,把一颗胶囊递给他了。
“顺便也查一下这个东西的成份吧。”
张凌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她没有去参加围堵搜捕活动,她相信那个男人不会逃走的,他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可惜,她一直没有再遇到那个“艺术家”,对方好像已经结束了环球演出的过气歌星一般,消失了。
“吴悠啊,吴悠,这时候你在哪呢,你的表演结束了吗?”
“铃铃铃。”张凌的电话响了,是小李打来的。
“张、张姐!不,不,不好了。”
“怎么了?人被你们放跑了?”
“不是,人还没找到呢。”
听到这句话,张凌莫名的略感安慰,此刻她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台下的观众,期待着大师与她灵魂契合的表演。
“那是怎么了,又出啥事了。”
“你上次给我那个胶囊,检测结果出来了。你要不过来看一下?”
“有什么直接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还要我过去。”
“那我说了啊。”
“快点。”
“那个,那个胶囊里确实如你所猜测的,有一部分致幻药物,这部分已经没办法分清了。”
“一部分?”张凌皱眉。
“对,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
“是什么,快说!”
“人肉。”小李似乎被自己的说法吓到了,顿了一下才说,“确切的说还有碎骨渣和各种内脏,都是人的。”
张凌感觉自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自己居然放走了一个食人魔。
“张姐,我还自作主张的对比了一下我们前两天搜集的证据……”
“什么证据?”
“就是那个钟琴的女孩儿啊,这些血肉就是来自于她,可以肯定……”
张凌挂断了电话,她想明白了。
……
吴悠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天台的门,却看到一个身影先他一步站在那里。他没有丝毫的慌张,按照计划迈步前行:
“警察同志,你怎么在这啊。”
张凌没有转过身,她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到了楼顶的边缘。
“我等你好几天了,吴悠。”
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名字,吴悠如释负重的耸了耸肩。“你都知道了?”
“还是有不明白的。”
“比如说?”
张凌没有回答。
“你是要是问我为什么那天没来吗?我被家里人捆起来关地下室了,等我出来的时候,琴儿已经在医院了。”
张凌突然转过身,意味深长的对吴悠说,“跟我去警局吧,你的情况还有救。”
“如果我考虑自首就不会来这里了,警察同志看来你是要白跑一趟了。”
“我叫张凌。”
“好吧,张警官,你有想见而不能见的人吗?你会想他吗?会想念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吗?”
张凌以为自己会反驳对方,但最终轻轻地点了头。
“我从别人那得到了一个药方,需要用到那个人的血肉尸骨,服下之后可以看到不同程度的幻象,就是我吃的那种,对,我做了,我用了琴儿的血和肉。我跟琴儿约好了,要跟她再走一遍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和去过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自杀。那天琴儿应该是等不到我,以为我辜负了她,伤心欲绝从这里跳下去的吧。”
“对不起,我浪费了你的一颗药。”
吴悠诧异的看着张凌,为什么她会跟自己道歉。
“没关系,那颗药本来是打算留在今天用的。但我没理由让她陪我再跳一次,对吧。”
吴悠向着张凌走去,路过张凌的时候,张凌没有拉住他。
站在楼顶,感受着生与死的一步之遥,吴悠突然说到:“你真的不逮捕我吗?”
张凌微微摇头。
“谢谢你,张警官。你想要的东西我藏在楼下的花盆下面了。”
……
一个周后,张凌站在未婚夫的墓前,握着铁锹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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