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

在不断扩张的家族势力又一次地取得胜局，他和星逸则是被捧成英雄般。主帅军帐内，将领们举觞相欢，歌舞声俱，战士们齐唱战歌，欢庆一堂，和战士们唱完了战歌的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一步步走向帐中，灯火通明的帐内，各人谈笑自如，好似根本没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天戈不免有些奇怪，但却依旧向前走着，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加快了步伐。可是他终于发现了异样。原本不过一个厅堂的道路，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终于，他开始跑了起来，已经顾不上杯中的酒了！伴随着的他的跑动，周围的人与景渐渐暗淡下去，如同走马灯一样地滚动起来，循环起来。无休无止，有的只是反反复复的轮回。无声的寂静感一点一点地笼罩在她的心头，将他淹没。窒息般的恐慌让他背后直冒冷汗。父亲的桌子就宛如在走马灯的另一头，相隔不过多远却宛如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天戈迅速闭上了双眼，几个呼吸之后方才缓缓睁开，向前走去。
终于，他走到了主帅的桌旁，满心欢喜的他如释重负般向席上看去，却是突然睁大双眼。往日清澈的眼球不见了，桌旁的天戈，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地嘶喊“爹——”席上的身影，是那样刻骨铭心，那定格般的画面是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心魔。猩红的鲜血自额角滚落，顺着以前的疤痕缓缓流出，本就不怒自威的面容更是显得格外恐怖。他的眼神有着不甘的光芒，但更多的是鼓励，嘴角微张，泪水又一次从眼角滑出。他太清楚父亲去世前的那句话是什么了“小天（咳咳）啊，今日你俩定要存活下去！为父不怪你，加油！”视线一点点地模糊了，他扭过头去，不敢继续看向那张面孔，那张在无数深夜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中的父亲的脸。是他的过失害死了父亲，是他让父亲壮志未酬，含恨而去；是他让族人们砥砺前行，几经灭族！他没脸直视父亲。
周围的人谈笑依旧，观其眉宇丝毫不见些许异样。
模糊间，黑白分明的棋局在眼中清晰。一时间，天戈有些不知所措。
扭头环顾，却见星逸正背对着自己。厚重的琴音自其手下hi，忽停忽起，忽缓忽急，他的曲风在众多琴家中可算得上独树一帜。那琴音令听者感觉心头压抑黯然伤神。此曲名曰“念”。眼眶本就湿润的天戈，更是不住地想要落泪。但是他强忍住了。因为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完成那个愿望，纵使它一直摇摆不定。
取下了束发的簪子，往地上恨恨地一摔，“铛——”的声音更是令人听得觉得烦躁。星逸的琴音也是被这忽然而来的噪音惊了一下，随即他便再次不紧不慢地按着琴弦。纵使只经片刻，数个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完全包围起来。
天戈就这么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变幻不定。是那样矛盾，倏尔怒目而视，倏尔又面露不舍，眼中的那份仇恨仿佛在和那多年的兄弟情谊做斗争，让他痛苦不堪。
“汝——”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吐出，“君无语而言乎？”一句话说完，那种被巨浪所埋般的压力才略微得到些缓解。这时，那对爬满血丝的双眸不由自主地盯着脚下的石板，宛若一个做错事的稚子。他已经有点后悔来时的决心了。
“君以为何？”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亦如当年那样喜怒不形于色。额……好吧，是不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他波动起伏的心。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姜天戈顿时忘光了一切的计划，那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让原本就已经烦躁的心更是乱如麻花。
要说星逸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只是这份沉重的友情早就让他痛苦到麻木。很早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过天戈那份若有若无的杀意。而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只是后来他又放弃了，因为天戈的那股杀意没过多久就没了，而且他似乎对自己跟信任了一般，辅佐他了大半辈子。星逸也相信以天戈的能力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的杀心，但是他们都很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让自己遗忘掉那件事。所以其实在那个时候，他们二人的心中就已经多出了一份裂痕，破碎只是时机与时间……
“死后之事可曾安排妥当？”
天戈沉默了，他很缓慢地抬起头，注视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眼神是那样的复杂，“嗯。”
“然！”手中琴音依旧不绝，“时至今日，孤尚余几分胜率？痛快些，留于后人潇洒之姿，大可一览异世芳采！”
“……”张开了嘴，憋了半天的气也未能再说出些什么，他还是那样要面子啊！
离天戈最近的那名黑衣人转过头望着天戈的脸，看得出来他在询问天戈究竟下不下手了。本来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冒犯这位家主大人了，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今日皇上若是不死，那么整个家族就十有八九会被抄了满门。如此压力之下，也已经顾不上什么阶层礼节了。好在天戈待人向来温和，此时也不会追究他的冒犯之错。
略微用力地按着额头，天戈挥了挥衣袖转过了身去。迎着亭外的溪水，任由那温热的液体滑落。今天怕是哭得最多的一次吧！心中在自嘲着，回忆着年少的记忆，人也向溪水挪去，清洗面庞重新束发。
元昜年十五，秋收三月，十五日。
噩耗自仙境般的皇宫内传出：皇上突然驾崩，昜国将军之首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