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二哥哥的暗恋日记――（二十）十年生死两茫茫

“蓝湛，蓝湛，看我！”
闻言，我蓦然回首。
丰神俊朗的少年眉眼含笑，黑衣轻扬，在流水小桥之上跳着喊我。
魏婴，是他，他没事，真好。
我快步走向他，这么久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刚刚走了几步，眼前的魏婴突然渐渐消融，化成了一具白骨，清风掠过，枯骨也灰飞烟灭。
“魏婴。”我声嘶力竭的喊他，向前狂奔而去，我徒然伸手，却连一缕轻烟都不曾碰到。
“魏婴……”我惊坐而起，头上早已大汗淋漓，心跳如雷，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我攥紧胸口的衣服，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手指微松，触到了心口处的烙印。
这样的梦，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从初时的欣喜若狂到最后的心痛如绞，鲜明的感觉残忍地提醒着我，我还活着，而他，早已不在了，在这世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晚吟怕你夺舍归来，一直在抓同你一般修习诡道之人。我心里下冷笑，问灵多年，从未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说明你对这浊浊红尘，半分留恋也无，即使如此，你又怎么会夺舍呢？
“含光君，泽芜君请您前去议事。”房门轻叩，静室外传来思追的声音。
“嗯。”我出声回应道。
魏婴，阿苑已经十二岁了，乱葬岗被围剿，这个孩子侥幸活了下来，我把他带回了蓝家，做了蓝氏的内门弟子。改名蓝愿，取字思追。
愿同苑，也有心愿之意，思追，思君不可追。
他很乖，也很聪明，我教他习字，读书，弹琴，练剑，教他君子处世之道。他学的很好，待人宽厚，温润如玉，绝不是你口中的那种蓝氏小古板。
我缓缓起身，将桌上放置的钱袋放入怀中。钱袋精致漂亮，用的时间久了，颜色有一点暗，这个钱袋还是从你那里拿的，就是暮溪山上，绵绵送给你的那个香囊。
出了静室，不远处有一片草地，碧草之上，团着许多只毛绒绒的兔子。那年你送我两只兔子，我怕它们寂寞，又从后山寻了几只一起养，如今这些小兔子快要成为云深不知处的胜景了，思追小时候玉雪可爱，像这些小兔子一样软乎乎的，有时，心血来潮，我就把他放在兔子堆里，看着他和兔子玩耍，以致于思追现在也很喜欢吃萝卜。
路过藏书阁，窗边的玉兰开的正好，像极了你攀过的那株，可惜，那一株被烧毁了。后来藏书阁重建，我特意告诉兄长，要在窗边相同的位置种一株一模一样的。 如今，玉兰花枝已经快要伸入藏书阁内了。
兄长找我，是姑苏境内出现了邪祟，我一向逢乱必出，马上启程去了邪祟横行之地，夜猎之时，看到摇摇晃晃的凶尸，就想起了不夜天黑衣猎猎，吹笛御尸，义愤孤决的身影。想到这里，刺向凶尸的避尘又多了几道剑气。
御剑回程，路过彩衣镇时，我落了下来，买了几坛天子笑，我记得在云梦时，你说过，最爱姑苏的天子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买上七坛八坛的，一次喝个够。
乱葬岗围剿后，听到你身死的消息，我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强行撑到夷陵，却没能找到你的一丝血肉，一丝魂魄，只带回了高烧昏迷的阿苑。那次回来，路过彩衣镇，我买了一坛天子笑，酒入愁肠，尽数化作寸寸相思。天子笑很香很醇也很辣，辣的我背后的戒鞭痕热热的痛。那次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
我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扯着兄长要笛子，兄长找了一管最好的白玉笛给我，我怒道，不是这个。我砸了库房的门，自己去找，无意间翻到了收缴的岐山温氏的烙铁，想到你身上也有一块烙铁的印记，我毫不犹豫的将烙铁举到胸前……
酒醒后，发现这一切不是梦，我的胸前真的多了一枚和你相同的烙铁伤痕。
喝你喝过的酒，受你受过的伤。
那次因为醉酒，因为阿苑，我在云深不知处跪了一天一夜。受罚之后，我似乎还是那个雅正知礼的含光君，但是，我心里知道，有些东西，再也不会与之前相同了。自你走后，我越发沉默，毕竟，世间再无第二个如你一般的人，会如此牵动我的喜忧，让我愁肠百转却甘之如饴。
我有时候会想，你这么爱热闹的人，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怀念红尘的喧嚣，真的就回来了。思及此，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了解你，你断然不会为了一己私欲，驱逐别人的灵魂，夺了他人的躯壳。
彩衣镇依然很热闹，茶楼酒肆林立，食物的香气飘到街上。我知道你吃不惯云深不知处的饭菜，云梦长大的你，爱吃辣，喜欢口味重一点的吃食。我有时会去厨房，顶着或惊奇或探寻的目光，学着做那些看起来红红火火的菜，有一次，我尝了一口，确实很辣，辣到了心里，辣到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回到静室，我翘起一块地板，将几坛天子笑小心翼翼的放在下面，合上后，手指轻抚地板之间的缝隙，心里有些难过，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打开了吧。
走到书案前，打开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书签是一朵盛放的芍药，这么多年了，依然保存完好，还是那年你扔在我鬓上的样子。
魏婴，十年如一日，目之所及都与你有关，就好像，这十年你并未离开，我们只是天各一方而已，就像十年前你在夷陵，我在姑苏，虽然不能时时相见，我却知你安好。也许在某一天，某一条街，你仍然会含着笑意叫我的名字，我回头，
斯人如旧，笑靥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