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沉睡之人
就这样沉睡下去吧。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结束吗?不,还不能。死了就永远消失了。可活着还能做什么?活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黑暗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永远看不到一丝光了。
“醒醒。”
流感到有人摇了摇自己肩。意识重新又回到身体,饥饿感也随之而来。已经两天没吃到一点东西了。
流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一个漂亮的,二十多岁的,穿着一身束身军装的金发东方面庞的姑娘,正蹲在自己身边。她身后还站着几个像是随从的人。是个什么军官吗?好像在哪里见过。流想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自己。自己现在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浪汉,应该不可能会跟这种人有什么牵扯。不会是嫌自己躺在路边碍到她走路,要来教训自己吧。流张张嘴想说话,却发现饿的居然发不出声了——只能听到支吾了一声。
“给他点东西吃。”眼前人吩咐道。
过了一会,流吃完了东西。两天没吃过像这样可以称之为食物的东西了,流不由得表示感谢:“谢谢。”
“看你已经饿的说不出话了,想不到吃东西的时候还挺斯文。”女子又说道:“我看你手脚健全,又这么年轻,怎会做起流浪汉?”
流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自己已经放弃了一生,寄生虫一样的过了半年多了。
女子看见了流的眼神。没有一点光泽的眼神。灰蒙蒙的。只有在最深处,好像还有什么在挣扎。绝望者的眼神。女子想道。
“我叫瑾。听说过星云号宇宙战舰吗?”
流已经很久没有跟外界有所接触了,但是星云战舰的事还是知道,这是人类第一艘可以在宇宙中作超远距离航行的大型飞船,肩负着探索宇宙和为人类寻找第二个可居住星球的重任,几乎倾尽了目前人类掌握的所有尖端技术和巨大资源。现在的地球,不管是离地几十公里高的天空,还是几十米深的海底,全都住满了人,再不寻找人类的第二家园,地球就真的住不下了。
“你是……我想起来了,你是星云号上的人,我曾在报道上看到过你的照片。”
“不错。我是星云号指挥官。有没有兴趣去宇宙看看?我可以推荐你参加船员面试。通过的话,起码不会饿肚子。”
如果我愿意去赚钱的话,我怎么会挨饿。反射性的,流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然后才想到,自己已经放弃自我任由沉沦了,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摆那点可怜的自尊。
“当然了,我绝对不勉强你。”瑾说道,“这是人类第一次真正走出太阳系,一切都是未知。没有人会知道将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或许将要在茫茫虚空中度过一生也有可能。”
宇宙吗?流想道。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是未知。人类本能的对未知的好奇。其他星球是什么样的?宇宙里什么模样?地球上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对宇宙未知的好奇,让流感到一种深深的新鲜感。这可能是现在唯一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了。
“真的可以吗?我听说星云号的人员名额可是非常抢手啊。甚至有人愿意出天文数字的价格。”纵然知道可能有去无回,但是对未知的渴望,还是让无数人疯狂。
“除了战舰基本配置人员以外,有两万人的名额。每个领域都有最精英的人参加,包括建筑,科学,医生,农民等等,假如真的找到了第二地球,这些人将是第一批开拓者。也就是说,一旦选择了,很大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地球了。”
流一窒。心中有一种莫名所以的哀伤。“再也见不到地球了”这几个字,竟然在心里如此沉重。流直到现在才发现,作为一个地球人,原来自己对地球一直有如此重的依赖感。这是自己的故乡,一旦离开了,或许永远都不能再看到她了。流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东西能牵挂着。地球母亲。
流犹豫了。人生就是体验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吗?流幻想着自己离地球越来越远的样子,第一次发觉原来地球是如此美好。
瑾看出了流的犹豫。“我只是推荐了你,具体能不能通过检验,还得看你自己。至于为什么会给你这个机会,我只能说是直觉吧。你让我感觉有些特别。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去,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仍然要像现在这样子吗?”
说完,瑾拿出一张明信纸片,说道:“如果有兴趣,可以去上面这个地址去参加测试。”顿了顿,瑾问道:“介意告诉我名字吗?”
“我叫流。”流说道。
“我记下了。想去的话,随时欢迎。”
说罢,一行人便离开了。
仍然像现在这样吗?应该是吧。纵然坐拥金山银山,自己也不会觉得跟现在有什么区别。所想要拥有的,早已经永远失去了。
流看了看手上的纸片:1802区星云中心。离这里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