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一）

“你相信往生吗？”
他曾那样问过我。
“我……”
信亦不信，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人之往生，不过只是虚妄而已。
可是看着那双眼睛，我却怎么也说不话来。
“是不信吧？”温兆垂下眼眸，自顾自的笑着，“我……也不信……”
话及此刻，他却闭着眼，左手下意识的抚着桌上的书。
那本书翻开着，他的手指恰恰停在那——
“怯弱的他做出盛大的拒绝。”
我看着那油墨印染的黑色字体，恍然间尖利的笑声如潮水般涌来，那字体殷红如血，宛若洪荒之兽，渐渐将我吞噬殆尽。
从梦里惊醒时天还黑着，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走后的第十日，我依旧在过去的梦魇里挣扎，无休无止。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温兆，是在一个雨天。楼下的店铺租了出去，收到钱的房东对于我这个好几天不交房租的人也多了些宽容，破天荒的没来催租，逃过一劫的我，莫名的对租了店铺的人多了份好感。
基于这份好感，我在买饭的时候，顺手多买了几个苹果。其实买完了之后我就后悔了，苹果虽然只有几个，但也花了我将近三天的饭钱。
看着那几个鲜红的苹果，我着实有些胃疼。“……大不了，去蹭饭算了。”转念一想，虽然不过是几个苹果，但是与人为善，总归是好的，若是那人不要，我还能自己吃，也抵得了三天的饭食。
这样想着，心里的不痛快也消散了些许。
一路上心事重重，脚步拖得极慢，等到家时 楼下那家店铺也只差店名没有挂上了。
“也不知道一家书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装字的工人小声抱怨着。
我仰眸——
“往生”
两个写尽苍凉与悲哀的篆体落入我眼中，化作妖异的血色。
我久久立在那里，不能言语。片刻之后，我踏进店门。
“你好。”温兆抬头，声音清润。
“终究……”
手中的苹果滚落。
我好像见过他。
但在哪里，在何处？脑海如同一片混沌的泥浆，意识不断下坠，下坠——
“你说究竟怎样，才能让你想起我？”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声音悲切，我仰头想要看清是谁，浓雾蔓延，视线模糊。
“不，不对，不是，到底如何，才能让你……”
“你没事吧？”
声音隐去，一双手接住了我。
浓雾尽散，我眨了眨眼，方才看清眼前之人。
温兆神情淡漠，见我醒来便放开了手，连介绍都懒得介绍，退到桌前看书去了。
……
这算什么？无视？装高傲？
我与他萍水相逢，他的表现其实很正常。但我就是觉得心中扎着一根刺，怎么也不舒服。
“你好，谢谢你，我叫望舒，你叫什么？”
纵然世间万千人不识我，唯有你，不可以。
“……”
他从书中抬头，盛夏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我看着他，他的唇翕动，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温兆。”
与我认识便是如此痛苦的事吗？
“这个，给你。”
他话语里的无奈我听的分明，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手里提着的苹果，想想自己囊中苦涩的模样，便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
温兆，温兆，极不友好的邻居。
我默念这这个名字，暗戳戳的打上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