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无后宫》第四章 我跟我那新婚的夫君

第四章 我跟我那新婚的夫君
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多了个人，走近一看，是位公公，像是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了。
“这是太后身边的平公公。”皇长子看我回来了，便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太后是有事找你吗？”
回答我的是平公公：“王妃殿下安好，太后娘娘思念大殿下，差咱家来请两位殿下进宫叙话。”
原来如此，我一笑，看来太后跟皇长子祖孙俩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呢，这才几日不见，就让人来找了。就是皇长子怪可怜的，虽然是皇上的亲儿子，但自从在宫外开府，就不得随意出入内宫了，非得宣召才能入内。所以，太后想大孙子，也只有差人来请，不然，她大孙子还去不了她那儿呢。
想到那位千辛万苦喂鸡肝养孙子的老太太，我不由得肚子里直乐，说心里话，我还真挺乐意去见她的。这么想着，我便和皇长子一起更衣梳妆，出门上车，往皇宫去了。
“颜儿和夜儿来啦！来来来，快来哀家身边坐！”
我们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太后的声音。
我跟皇长子正给太后行礼，忽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一旁喊了一声：“哥哥！”
我一抬头，只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穿着件湖蓝色的云纹夹袄，外罩一件黄色的团龙金绣小坎肩，头上那顶黑色的瓜皮帽正中缀了一颗拇指大的滚圆明珠，正在一旁怯生生地朝我们看。
“六弟也在啊。”
 皇长子行完了礼，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那小男孩的脑袋。
“夜儿还没见过吧，那是虚儿，颜儿的六弟，是哀家年纪最小的孙儿。”太后朝我伸出手，拉我坐到她身边，乐呵呵地又道，“今天你们就都在哀家这里用饭，哀家让他们备了一桌子好菜！”
果真，午膳是香木炭烤鸭、清蒸四腮鲈鱼、红烧鹿筋、粉蒸狮子头、小鸡炖蘑菇……全都是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正夹着一个狮子头要咬，忽听太后问我：“夜儿平素都爱吃些什么菜？”
我赶紧放下筷子准备回答，这么一耽搁，就被一旁的皇长子抢了先：“祖母，她就没不爱吃的。”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一脸无辜地冲我嘿嘿一笑。仔细想想，好像他也没说错……
可是，我记得没多久前他还会因为我老看他而不好意思，现在居然已经敢吐我的槽了？
太后大笑了起来：“好！不挑食！小时候定是个省心的娃儿。”
我溜了一眼碗里还没吃上的狮子头，回答：“回太后，也不省心，我娘说我小时候可挑食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她就把我不吃的都捣成泥，捏着我的鼻子往我嘴里灌，我尝了几口，便也肯吃了。”
“喝！你娘可真狠得下心！”太后瞥了一眼一旁的六皇子，“这孩子也是打小挑食，但慧贵妃惯着，由着他去，弄得这孩子见谁都是怯生生的，还老爱生病。”
还真是，今天我们来了这半天，除了一开始喊过一声哥哥，就再没听这六皇子开过口了。
“哀家一共有六个孙儿，现下只有颜儿成了婚，你们新婚不久，夜儿都还没机会见，不过听闻皇帝近日要办家宴，到时夜儿便可都见着了。”
我点头应了一声是，下意识地溜了一眼皇长子，以前总听说二皇子能干，五皇子倜傥，三皇子乃皇后嫡出，最得皇上宠爱，我夫君也说过，兄弟之中，就他没什么能耐，弄得我心里痒痒的，一边好奇他这一父所出的弟弟们，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一边又很期待跟他的其他家人见面，更彻底地走到他的世界里去。
然而，没想到，我还没走出这一步，他倒先得了个机会，钻到我的世界里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张拜帖。
“我刚收到了一封拜帖。”我拿着拜帖走进书房，看到皇长子正坐在桌边拨弄香炉。
“谁送来的？”他抬头问道。
“宋嘉，就是宋侍郎家的千金，邀我去赴雅集。”我爹是礼部尚书，宋嘉的爹是礼部侍郎，也就是我爹的下属，不过我跟宋嘉的交往不论这些，我们还是很要好的好朋友。
“你以前也去吗？”
“对呀！宋嘉经常搞，一般就是读读书，作作诗，看看花，吃吃茶点什么的，常去的人我也都认识，我们很聊得来。”宋嘉跟我差不多大，是个好交际的，她常说认识各样不同的人也是一件乐事。我倒是不怎么喜欢跟不相熟的人多聊，但有时听宋嘉讲她见过的那些奇葩人物，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那你去吧。”
“嗯？”我以前常听嬷嬷们说，女孩子结了婚，就不好老是参加雅集、诗社、马球会之类的活动了，要多守在夫君身边，否则，冷落了夫君，夫君会有意见，旁人也会说闲话。不料我这婚后头一次活动，我夫君竟答应得这般爽快，没半分迟疑，倒弄得我有些想逗逗他了，“我这一去可要一整天呢，若是晚了，跟宋嘉一起睡也不是没可能。你不想我吗？”
他一愣，微微挑了挑眉。我假装生气，别过头去不理他，
“那我陪你去吧。”他凑了过来，腆着脸陪笑道。
“你去？”我瞥了他一眼，“宋嘉还是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她请的也有一大半都是尚未成婚的姑娘，你怎么去？”
“我……”他一顿，我便又是一个白眼，转过身赏了他一个后脑勺，“我就送你过去，然后在外面坐着，等你们结束了再陪你回来。”
这……也亏他想得出……我还真没听说哪家的夫君愿意这么陪媳妇的，我这位大概是京城里头一个了。
“你真愿意？”我转过脸来看着他，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真的。”他一脸诚恳。
我乐了，扒住他的胳膊，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肚子，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就在家等着，晚上我就回来了。”
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凑到嘴边，拿嘴唇轻轻拂了一下，柔声道：“不，用的，我陪你去，见不到你，我会想你。”
到了雅集那天，他果真陪我去了。宋嘉爹娘见是皇长子，也不好真的把他拒之门外，叫他上外面等去，便叫人在开雅集的小花园里支了个屏风，我们在花园里谈诗论词，就让皇长子在屏风后面喝茶。
安顿好他，我便进去找宋嘉，她显然已经听说了刚才那一番安排，一见面就埋怨我：“你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我耸耸肩，苦着脸装无辜：“他非要来的，我都说了他来了不方便，他还是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行了行了，一见面就请我吃狗粮，我谢谢你了。”宋嘉皱眉道。
“吃狗粮是什么意思？”我这闺蜜可是京城头挑儿的雅客名士，什么时髦词汇都能从她嘴里听到。
“你没听说吗？前两日醉仙楼抢花魁，正热闹，不知从哪儿窜进来一条狗，好几十个人追着都没捉住，大闹了一场。五皇子，就你夫君那五弟调侃说，这狗八成单身，看不得这里这般春风得意，特意进来蹭喜气的。后来，单身狗这一说就传开了，有那秀恩爱的，就会被说是撒狗粮，意思就是给单身狗塞狗粮。”
“原来如此。”
受邀来参加雅集的姑娘陆续都到了，有蒋尚书家的千金蒋婉，周太师家的孙女，早两年已嫁与御史何大夫的周清，盐商林员外家的千金林妙，开当铺的史老板家的千金史涵，等等，宋嘉开的雅集历来如此，不管是当官的还是从商的，只要是才学她看得上眼的，或是她觉得有趣的，都能被她请到这雅集来。
周清跟我都是这雅集的常客，素来是相熟的，蒋婉我只打过几次照面，没有深谈过，只听人说她性格强硬，好像男儿，年纪也有十七了，却一直没什么人敢给她说亲，她也不急，有谁要去劝她改改性情，她四个字就把人家给堵回去了：宁缺毋滥。
大家刚来就都听说了皇长子陪我过来的事，一个个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诗词被丢在了脑后，一个两个的，眼睛都在朝那堵屏风溜。
我茶喝多了，去了趟五谷轮回之所，回来的时候竟看到大家都躲在那屏风边偷看我夫君。
还在议论：
林妙说皇长子果然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史涵说皇长子的肚子是真大。
宋嘉说你管他肚子大不大，这么疼媳妇京城有几个能做到。
蒋婉说看见皇长子跟我，她又相信爱情了。
周清说我运气好，大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爱情有几个人能遇见。
尴尬……我走过去也不是，不走过去也不是……
只好派林嬷嬷先去跟宋嘉的贴身侍女阿杳打个招呼，让阿杳悄悄去跟宋嘉说一声。
这一招还挺奏效，林嬷嬷去了之后，没一会儿，宋嘉就招呼她们重新坐好了，我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去了。
哎，上个厕所，可真是累人……
雅集散了之后，宋嘉把我留了下来，周清也留下了。
宋嘉说：“你别怪她们，我们这伙人里，就只有你跟周清成婚了，她们好奇也是自然。”
“没事，看看又不少一块肉，我没那么小气。”
“不过你家这个还真是稀罕，从他来到现在都几个时辰了，他就一直坐在那儿等你，连催都不催一声。”宋嘉看着我，那眼神，分明也是一肚子好奇，“你跟他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
“呃……”我低下头，玩着手里的帕子，故意吞吞吐吐地道，“我怕我说了又要被你说撒狗粮啊。”
“滚！看把你给得意的！”宋嘉扬手把手里的帕子甩了我一脸，又催了一句，“快点说！”
“他说让我高兴是他的责任，如果我不高兴，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他没做好，都是他的错。我既然嫁给了他，他就要保证我天天都高高兴兴。”
周清站起身就朝外走，恨恨地道：“我走了！你们这两个新婚期蜜里调油的家伙，我不要见了，等你们过了甜蜜期再说吧！”
过了甜蜜期？
我从宋嘉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周清的这句话，待到见到我那个木讷的喝了一下午茶肚子显得更大了的夫君，我又禁不住乐。
过了甜蜜期？怕是这甜蜜期过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