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诺•此生愿君长相安（9）

* 再见即是永别，师父不在了
*头图是我精（tou）心（lan）p的！
*电视剧角色cp，杨过X甄志丙是师徒设定，勿上升真人 
【37】
鹦鹉口渴，但水碗中没有一滴水，它在笼子里焦躁地跳来跳去，没一会更觉得口干舌燥，为了储存体力，它也只能暂时老实歇息，千等万等终于等到屋门推开，它心心念念之人急匆匆冲到了它的面前，它这才振作了精神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赵志敬正想摸一摸鹦鹉的脑袋，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因为他瞧见了空空如也的水碗，“小翠，小翠，渴了？都是我不好，出门太急忘了给你加水。”说罢转身小跑去给勺了些水添进了水碗。
久旱逢甘露，鹦鹉一头扎进了水碗，水花弄湿了羽毛，它忙不迭抖起了身上的水珠，扑腾之时溅了不少到赵志敬脸上，后者也不恼，只是正了正因为快跑而歪了的道帽，退了几步坐在凳子上憨笑着。
他说：“小翠，志敬，志敬，叫志敬。”
鹦鹉道：“一吊钱！一吊钱！”
一吊钱，这是赵志敬在集市上买下它的价格。
赵志敬不死心，“志敬，志敬，志敬！”
“一吊钱！一吊钱！”
“唉……”赵志敬叹了口气，暂时死了心。
终究他的小翠也没法让他快乐起来。
自从那天掌教回来，他脱去了代掌教道袍，已经一日有余。
他又变回了原来的他，除了赵派弟子和一些小弟子外，没人会主动搭理他，过街老鼠还有人人喊打，他连它都比不上。
他喝着水，他的小翠自顾自梳理着羽毛，屋中静悄悄的。
他想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甄师弟，不知他现在若在教中又是怎样的情景。
那日掌教得知杨过杀人出走气得昏了过去，速度之快让他都没来得及参甄志丙一本。
想到这，他又叹了口气，嘟囔着，“屋里闷，屋里真闷…..”起身走了出去。
他独自一个人走了大半个全真教，胸口的闷还是没得到一丁点的舒缓。
这个时间点，全真教的大多数人还在奉命下山捉拿杨过，想来也真是废物，那么多人那么多天，居然连杨过的影子都没找到，恐怕他真的已经不在终南山了，又或者已经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地方成了野兽的饱腹餐。
曾经那个混小子用一只烤熟的野兔陷害他，如今再遐想一下那个兔崽子也落得被生吞活剥的下场，赵志敬终于有了一些畅快。
“赵师叔。”
突然赵志敬听见一人轻声喊着他，他一扭头，只见一个跟自己关系不赖的弟子躲在暗处，手里还端着一个面盆。
“怎么了？”他大步走过去，登时一惊，“怎么是一盆血？”
那弟子压低声音凑近赵志敬道：“这都是掌教吐的。”
“啊？”赵志敬先惊后喜，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赵师叔，这继承人只有一个，”那弟子的嘴角同样高高扬起，“你可要早做打算啊。”
赵志敬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他伸出食指沾了沾面盆中的血，凑到眼前看着顺着肌肤留下的血珠，嗤笑一声，用大拇指搓了去。
那一刻，所有的烦闷不复存在。
丘处机昏迷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来赵志敬问话。
赵志敬赶到时，丘处机正站在烛台边。
屋里很安静，只有他和他，赵志敬看到丘处机闪着丝丝银光，走近一看才知是缝在道袍里的上好蚕丝，这是代掌教袍上没有的。
他心里“嘁”了一声，脸上仍带着恭敬的微笑，“志敬拜见掌教。”
“志敬啊……”丘处机沉吟，“杨过不见了，那志丙又去哪了？”
“回掌教的话，前些天弟子命他去找杨过了，不想至今未归，连他的弟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唉……”丘处机长叹一声，他转身，目露疲态，短短一日，他又苍老了不少，“志敬说说吧，对过儿和志丙，你还知道多少？”
赵志敬错愕，他早就将杨过和甄志丙的罪证细数千遍万遍，只待公布与众的那一日，他幻想了无数遍全盘托出时的场景，独独没想到掌教的眼神会是死灰色的。
想想也是，甄志丙是他最骄傲得意的弟子，教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丘处机从不吝啬对甄志丙的赞赏也从不掩饰对他的偏袒，，只不过无人说破罢了，谁让他们无人能抵得过甄志丙在丘处机心中的地位。
现在，这些荒唐事无疑是重重在丘处机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是他人生中值得铭记一辈子的耻辱。
可，此时此刻，他竟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冻住了自己的表情，要是一碎开，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那么多年，他在丘处机的阴影下被甄志丙压制了那么多年，终于、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番了。
“赵师兄，你好自为之。”
如今，原话奉还。
甄志丙，你好自为之。
杨过许久没做梦了。
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习惯了浅眠，后来在全真教有所改善，如今又变回了老样子，他虽与丑雕称兄道弟却还是下意识防了它些，丑雕动动身体都可以让他惊醒过来，不过丑雕倒是对他信任有加，每日睡得酣甜。
奇怪的是，今日浅眠的他在意识模糊之时，又看到了曾经见过的血腥战场，他摊在地上动弹不得，第一念头还是去查看自己的左臂，果不其然，战场还是原来的战场，他已变成了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忽然，他注意到前方的不远处像是有一条断臂，他一咬牙，费力抽动着身子向前挪动，用尽全力伸长右臂，张开五指企图早些触碰到属于他的肌体。
尘埃滚滚，遮天蔽日，黄沙漫天，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只能凭着一股劲向前，继续向前，仅存的一只手因为伸得太过用力而不住颤抖，差一些，还差一些……
终于，他触到了那条断臂，同一刹那，一股飓风平地而起，杨过浑身一震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向前一扑将那条断臂紧紧抱在怀里，待风带走了尘沙，天地归清，他才睁眼看了眼怀中的断臂——然后，他目眦尽裂大叫一声将那条断臂扔了出去——这是一条右臂，更可怕的是，覆在断臂上的衣料是他熟谙的全真……
“啊——！”
沉睡中的丑雕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惊醒，起身惊恐地鸣叫着，似乎是为了唤醒被梦靥缠住的杨过。
杨过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跳到了喉咙口，他还沉溺在刚刚的噩梦中听不见任何声音。
梦中的断臂是谁的，他比谁都清楚。
“他……难道有什么苦衷……”他失神地呢喃着，深深的笼罩了他。
莫非……
不会的！
杨过突然跳了起来，向着洞口奔去。
丑雕不知缘由，张开双翅将他拦了下来。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师父！”杨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站在全真教的大门口，但现在却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拦住，一时失了理智，一掌击向丑雕，可他并非是丑雕的对手，丑雕一挥翅膀就将他打了出去，撞在坚硬的石床边上。
丑雕无意伤他，见杨过瘫在石床边不动弹，丑雕吓得连连哀鸣。
杨过挨了丑雕的一翅膀，反而稍稍镇定了下来，他稳了稳心神摇摇晃晃起了身，他一步一步走向丑雕，“雕兄我知道，我辜负了你一片好意，但是我现在只能半途而废了，如果我见不到我师父的话，没有半点心思再往下学功夫！”见丑雕还是不让，杨过继续说道，“等见到了我师父，我介绍他给你认识好不好，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后面的话，他就那么自然说了下去，“我告诉你啊，我师父他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最好的人！”
甄志丙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想在掌教回来之前赶回全真教，没想到刚到山门口就碰到了带着大批弟子匆匆下山的赵志敬，见赵志敬褪去了代掌教道袍，甄志丙心中一片了然，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赵志敬大喜过望，本愁天涯茫茫无处寻，没想到甄志丙不仅自己送上门，时机还算的如此之妙，“甄志丙，你还知道回来啊？”他招招手，身后的几个全真弟子站到他的身前，“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掌教正派我下山寻你呢。”
甄志丙直视着赵志敬，“赵志敬，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惺惺作态？”
“嘁。”赵志敬板下脸，这人不知好歹，自己也不用再好言好语，他大手一挥，厉声道：“把他给我押起来！”
“是！”
丘处机从未想过再见自己最喜爱的弟子会是这般场景。
他原以为等他云游归来，便可以召集全真教众弟子宣布立甄志丙为下一任掌教，让他在万千仰慕的目光中接下掌教道袍，了自己毕生之愿。
可此时，他最爱的弟子被押在他面前，跪在全真教众人的面前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而他不得不成为其中的一人。
他记得上一次，甄志丙狼狈不堪地跪在他面前也是为了救无法无天擅入古墓界内的杨过，今天，他重蹈覆辙，为了杨过再次将门规视为了虚无。
他无法不悔恨四年前的愚蠢决定，若没有杨过，他全真教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不必要的是是非非。
只是，面前这个一言不发的服罪之人，怕是没有一点后悔。
长叹一声，丘处机挥手命弟子松开了甄志丙，上前扶起了甄志丙，“你可知杨过在哪？”
甄志丙垂首，“弟子不知。”
“可是你放走了他。”
“是。”
“那你怎会不知？”
“弟子真的不知。”
“你不知，那天底下还有谁知？”申志凡大步走了上来，“甄志丙，在掌教面前你也敢撒谎？”他不顾丘处机在场，一把揪住甄志丙的衣襟，“赵志敬有一句话说不得错，你也是一个伪君子！”
“申志凡！”人群中的李志常大喝一声，“掌教面前你怎么可如此无理？”
申志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即放了手，转而向丘处机赔罪，“志凡有罪，冒犯了掌教的威严。可，一想到我枉死的弟子，我就……我就情难自禁。”话音刚落，他猛地跪倒在地，“求掌教严惩杨过，还弟子一个公道啊！”
“这……”丘处机面露难色。
“申师兄，你真的相信是杨过杀了人吗？”甄志丙插了嘴。
申志凡恶狠狠地道：“住口！我不配做你的师兄！”
甄志丙不在意申志凡的恶言恶语，只是抬起脸面向在场的众人，再一次问道：“各位师兄弟，你们真的相信杨过杀了人吗？”
几秒后，他等到了回答。
“人证物证俱在！有何不信！”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瞬间鼎沸。
“杨过那小子目无尊长，屡犯我全真教规，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怎么就做不出这事了！”
“是啊！那幸存的小师弟与我都说了，赵师叔只是跟杨过说了些教中的近况，杨过就动起了手！”
……
这些话语化为冰冷的刀光剑雨，一一扎在甄志丙身上，无形的淋漓鲜血流了一地。
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寻找他以为了解杨过的人，可他目光一落下，那人不是移开目光就是默默退入人海中。
他心一恸，不顾一切地高声道：“我信，我信杨过没有杀人！”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声音，矛头直指他。
“杨过是你的弟子，你当然信他了！”
“是啊！指不定还是你指使的呢！”
“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父！”
“你们说够了没有！”
甄志丙一怔，随即向暴怒的李志常投向感激的目光，现在他是唯一一个还会替他说话的人了。
“李……”
“李师兄啊，你有所不知。”赵志敬慢悠悠地开口，“你心中德行高尚的甄师弟犯了我教多少教规，”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生怕李志常不注意，他又摇了摇，“第一，欺师灭祖，杨过上一次出走与小龙女在一块，他却教唆甄派众弟子与他一同称杨过重病不起来欺瞒掌教；其二，窝藏包庇，此前杨过犯事你凭一己之力瞒天过海也就不追究了，毕竟跟这次想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其三，私自放人，这一点也无需我解释过多，在场众人皆知！”说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不过呢，比起杨过，你还是好一点的，毕竟少了一条罪责对吧？”
赵志敬边说边走了出来，也站到甄志丙的身旁，“杨过的罪责，其一呢，也是欺师灭祖，这个同样也无需我浪费口舌；第二，私自离开山门，这个跟后面一个相比也不值一提，罢了罢了；第三，私自让我教武功外传！”他音量猛地提高，转向在场众人，“那日我和甄志丙去捉拿出走的杨过，竟是见他和小龙女赤身对坐，互传内力，全真教弟子谁人不知我教和古墓派是宿敌，恐怕杨过已把我派武功泄露给隔壁的小妖女，日后若古墓犯我全真，我教怕是难以抵挡啊！”
这事，除了赵甄和杨过三人无人知晓，今日公布与众，语惊四座，众人狂躁不安，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丘处机浑身颤抖，久久说不出话来，李志常也眉头紧锁，双手呈拳，申志凡更是双目充血再一次揪住了甄志丙的衣襟，破口大骂，“甄志丙，你做甚隐瞒此事？你疯了吗！”
甄志丙闭口不言，疯了吗？或许是真的，自己早就疯了。
“第四，畏罪潜逃。”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赵志敬也不准备再说下去，简单平淡的收了个尾，对甄志丙投向玩味的目光，他倒要看看甄志丙如何应付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申志凡得不到甄志丙的回答，怒火又升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甩开甄志丙，努力维持着自己虚假的平静，“我再来补充一条罪名吧！”
语出，万籁俱寂。
“我全真教第四条戒律，淫戒！”
登时，甄志丙变了脸色，他知道申志凡想说什么，但身子却动不了一下。
“英雄大会上，杨过在江湖众英豪前拒绝了郭家大小姐的婚约，原因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人……便是他最亲爱的师父！”他指向甄志丙，“而他最亲爱的师父，怕也是深爱着杨过的吧？若非如此，怎会为他屡犯教规，赴汤蹈火啊？！”
语落，丘处机身体一晃，若非身边的弟子搀扶定是要跌在地上，他的视线却从未离开甄志丙，他在等一句辩解，可怎么都等不到。
 “下流至极！”
“你们根本就是全真教的败类！”
“滚出去！”
“先杀了他！再杀了杨过！”
……
那些劈头盖脸的辱骂，那些憎恶鄙夷的眼神，砸得甄志丙浑身剧痛。
原来他和他什么都不是。
他的人生是什么？像极了说书先生口中的话本，冗长而又无味，但还是被众人高高捧起，每次一开讲，必是高朋满座。
久而久之听的人多了，结局被人知晓了，一旦出现一点差错，就算合情合理也会变成一个大大的笑话。
他好像都快忘了，自己最早也不是个随波逐流的人，至于什么时候沦落成这样……
是他拜入丘处机门下之时，是他也为人师之时，还是他被内定为首席大弟子之时？
忘了，真的忘了。
人真有趣啊……
你万众瞩目之时，纷纷依着你，攀着你，你低落尘埃，纷纷踩着你，争先恐后，怕落下似的。
公平吗？
真不公平。
可人世间何时有过公平。
所有的公平只不过是存在他人眼中自我满足罢了。
“各位师兄弟！”赵志敬高声，“甄志丙杀不得，他还没说出杨过在哪呢！最大的恶人是杨过才是，该死的也是他！”
“对！”
“快说出杨过在哪里！”
……
甄志丙摇着头，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甚至他都不知道杨过是生是死。
“各位师兄弟，千错万错都是志丙一人的错，”他仰起头，颤抖着抱拳恳求，“弟子恳求大家，放过杨过！”
“放过他？放过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子！”申志凡恨得双目充血。
甄志丙回身看他，淡淡一笑，平静道：“我在这。”
申志凡还没反应过来他所言何意，佩剑已猛地被人抽出，他本能地伸手去夺却是晚了一步，那柄长剑没入甄志丙的心脏，贯穿了他的身体。
申志凡的手停在了半空，双唇颤抖，眼见血色侵蚀无瑕的道袍。
甄志丙的嘴角留下殷红的血液，他浅浅笑着，抽出长剑顺势一抛给了申志凡，“还……你……”
佩剑在空中划出一条弯弯的弧线，擦着申志凡的手而过，落在地上发出一个清脆的音调，而后，戛然而止。
随之而起的，是来自人群之后的凄烈惨叫。
甄志丙大惊，循声而去穿过层层人墙，他似乎看到了向他奔来的杨过，他想再三确认这不是一场梦，但涣散的神志和无力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他，他缓缓倒了下去……
雾气中，他看到杨过渐渐变小，变回了四年前的孩子，他笑着，上下唇翻动，像是喊着什么。
他忽然想到杨过很久之前说过的话。
“要是真的有阴曹地府那倒好了。”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师父，如果有阴曹地府的话，那我们死后，在阴曹地府相会喽~”
但……我并不想在阴曹地府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