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团圆】卷一百六十六 用尽一切奔向你

 
谢金到医院的时候，
医院缄默无声。
走廊的灯打在洁白如雪的墙壁和地板上面，光明而冰凉。
谢金一眼就看到了静静地坐在走廊上的陶阳，和他背后那一块，
漆黑的玻璃窗。
他的脚步滞了滞。
谢金已经不再是其他人那样的毛头小子了——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生活趋于平淡，见过了大喜，也见过大悲。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不说尝遍，
却也不能再似从前一样胸中十分的波澜。
以至于，再接到那条消息的时候，他还恍如惚惚，并没有多么过激的感情涌动。
可如今真到了医院，冰冷的夹杂着消毒水的空气把他总飘悠的半空狠狠地拽了下来，
这就是真实发生的，
在他的眼前，
接触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这真的发生了。
陶阳看见了谢金，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谢金点了点头。
谢金看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是在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让谢金原本沉重的心，更难受起来，
这都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起来的孩子啊，
怎么偏生，要这样捉弄人……
谢金的嘴唇嗫嚅，最终没说出话来，他缓慢地走到玻璃窗前，看到了那静静地躺着的姑娘，
他疼爱到大，
却在那个晚上，毫无保留地，绽放在他掌心的姑娘。
生离与死别，究竟什么最可怕？
谢金觉得，是死别。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死别，正因为如此，他是如此的害怕，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到那时你才会发现，
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
随时可能凋零在你的面前。
等等，
谢金背着陶阳用手擦了擦脸，
“你看见冬子了吗？”
他问，陶阳疑惑的摇摇头。
谢金忽地转过身，朝医院外面跑去。
“你果然在这里。”
听见背后的声音，倚靠在栏杆上的男人身子一顿。谢金看见他脚底一地的烟头，看上去已经不知来了多久。
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鹤东手上的烟已经快燃尽，半指长的烟灰挂在上面，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看过她了？”
不知是因为抽了太多烟的关系还是因为什么，李鹤东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还带着不易被察觉的一点鼻音。
谢金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样子，鼻子一酸。
“看过了，”
他说。
“她，她，她还好吗……”
身后的人听了自己的蠢话发出一声苦笑，
“如果她好，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呢。”
是啊，如果她好，
自己何必在这里，吹了一晚上的风，抽了整整一包的烟。
“你就不想进去看看她？”
不想进去看她吗……
怎么不想呢，
怎么可能不想呢，
他来的路上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到她的身边；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心就像是被火烧着烤着，疼的他恨不得剖开来看看，是不是他的心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可是他知道没有，
因为如果真的化成了灰烬，
他怎么还会这样疼呢。
可等真正到了医院，看着那长的好像可以把人吞噬的长廊，李鹤东突然害怕了。
于是，他躲到这里，
一直躲着。
“你真的不想进去看看她吗，”
谢金的声音很轻，不知是怕惊到什么人。
“冬子，她躺在那里，”
“很安静，安静的，不像她了你知道吗。”
“她从来不会这样安静的，”
“我听嫂子说，她掉下来的时候……”
“别说了……”
“……有很多人看着，”
“别说了，”
“她从那里摔下来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别说了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李鹤东低吼出声，他的拳头狠狠地打在面前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你总是这样，”
“一直想逃避。”
“你心里有多爱她，多想见她，你就有多害怕见到她。”
“你害怕她现在的样子，你无法承受，所以你就躲到这里来，”
“抽烟，担惊受怕。”
“这样真的很没用，”
“你知道吗？”
“如果，她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如果，”
“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甚至连最后的话，你的爱，你都来不及告诉她。“
“你有没有想过，你逃了这么一回，”
“以后，不会再有机会给你逃了。”
“这样值得吗？”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冬子……”
谢金的手，搭到了李鹤东的肩上。
察觉到男人颤抖的身体，谢金仰起了头。
“去吧，”
“告诉她，你爱她。”
“无论她能不能听见，”
“用尽你所有的力气奔向她，告诉她，”
“你确实，”
“爱她。”
看着李鹤东很快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谢金抿着嘴想笑，
可他却摘下了眼镜，捂着脸，
从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