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我在
一个平静的夜晚，四下无人，耳边只有微风拂过的音韵和清脆的虫鸣。以草地为席，砾岩为枕，垂云为被，卧看星辰璀璨，暂忘红尘忧乐，这一切对于从小生活在都市里的我来说不可谓不新鲜。难得给自己放几天假缓解工作疲劳，听这风声悠扬干脆今晚以此作安眠曲伴我入眠。
我数着星星，以手指代笔将它们连为星座，不过我连接的星座并非大家耳熟能详的北斗七星、黄道十二宫等，大都是我基于想象的胡乱比划。一来二去，渐渐地我也累了，于是合上双眼正准备酣睡。
“呼——呼——”
忽觉一股自上而下的气流扑打过来，朦胧中我的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只见一辆车悬停在空中。正当我纳闷除了我还有谁会来这荒郊野外时，车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李你可真是悠哉，竟跑来这儿逍遥。”
“哪里哪里，您在都市里每天吃的是龙肝凤髓、喝的是琼浆玉液、玩的是VRAR，可不比我躺在这喝西北风更逍遥？”听声音我就能判定来者是老云，既然是熟人那我就当无事发生继续睡我的大觉吧。
“不用降落，放下软梯就可以了。”
“扑！”重物落在草坪上的声响。
你要是回市里，哦不，只要你想的话到哪里不能餐餐大鱼大肉相伴？”
我能感受到老云就在我身旁坐下，于是特意侧过身来背对着他，接着回应他刚说的话：“吃腻了，还不如吃点清淡的换换口味。”
“谁不是呢？之前老想着顿顿吃香喝辣，几年下来我都快吃吐了。”
“呵呵。”我嗤笑着问，“那您来这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你明天不工作吗？”
“你都可以给自己放几天假我为什么不行？你说你要来这休息，我也就跟过来看看。”
我继续问道：“呦！您要是想休息怎么不呆在城里？体感器一戴哪里不是世外桃源，还用得着亲自来这荒郊野外？”
“的确，工作累了就带上体感器睡上一觉，在虚空世界里即能看见现实中存在的风景，也能体验现实中不存在的风景。”
我感觉到老云似乎站了起来。
“难道说人脑里有个只有到了指定地点才能打开的盒子吗？等到了那里以后打开盒子就能获得独一无二的感觉？不，不存在这档事。喜怒哀乐，我能在现实世界体验的情感在虚拟世界一样能体验到。”
“怎么突然就变哲学家了？”我开始在意老云接下来说的话，于是也停止装睡，上半身以胯为支点向上旋转约九十度。
老云此时望向天空，同时深吸一口气，一会儿他才开口：“里面的世界再怎么真实也都是设计好的，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最真实的世界。”
“我懂我懂。”我凑上前拍拍老云的肩膀，“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隔三岔五往外跑，说是要借景抒情，不是写生就是作诗。”
“要说往外跑你也不差啊。”
老云挥起手掌拍在我的背上，其力道之猛很难让我想象这是个学作画的。我勉强维持笑脸答复：“没办法，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为了让用户能拥有更好的体验，我们这些搞VR设计的不也得亲自来实地考察么。”
“这次也是？”
“不，单纯是来度假，不用测量数据、不用记录体验、更不用调试机器，其他合作伙伴也都各自快活。”我反问道，“那你呢老云？可还有不少人等着欣赏你的新作呢。”
“我嘛，山山水水也都画过了，这月色虽美我却提不起兴趣。等回到都市再动笔也不迟，最近我有个灵感想以城市为背景作画。”
老云说着说着绕到我的身后，起初我也没怎么在意，可谁知他突然擒抱上来，抓着我左右摇晃，同时大声嚷嚷：“说了多少次我叫克劳德！”
“克劳德不就是云吗？”尽管我被摇得头晕可我依旧没有“悔改”之意。
两个大男人一如当初相遇模样，因名字的叫法打闹起来。我一次次“知法犯法”，老云一次次的纠正，而到了最后两人筋疲力尽，又总能大笑一场相忘忧愁。这一次也不例外，久违地线下交流后我和老云也都瘫倒在草地上，相视一笑再互道晚安。
“呐。睡着了吗？”
“你不困吗？还有心思闲聊儿。”
“你说大家会喜欢太空旅行这类的虚拟体感吗？”
“这不早就有了吗？”
“不一样，做出这类虚拟体感的人有哪个真正上过太空？都是一半科学一半幻想的产物。我就在想哪天有机会飞向太空，记录下太空里最真实的感受，到那时喂你还有在听吗？”
“看看，今晚上的月亮好像有点发绿啊。还不理我？”
「232002080830-10000确认死亡」
……
「237002080830-10203确认导入」
……
「数据补充：月球」
……
「技术革新：星际旅行」
……
“我是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乘上宇宙飞船。”我一边抚摸驾驶舱内各类仪器一边感叹，即使在登入前工作人员不断告诫不能随意走动和触碰驾驶舱内的仪器。
正中央的探头闪烁红光，接着从舱内传来富有磁性的一段男声：“李贝林先生，飞船将在一小时后起飞，我并不建议您滞留在驾驶舱。”
“我现在正待在有史以来第一艘民用宇宙飞船里，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激动。”我无视赫尔的劝告继续“探索”驾驶舱，“看看这些仪表盘，看看上面的这些参数，我之后要设计的虚拟体感必须要像真的一样。”
“从月球返回后我们会为您提供飞船模型以供参考，如有任何疑问技术人员和H-10000都会为您解答。所以您能回到客舱了吗？”
“不能让我过一把当驾驶员的瘾吗？”我反问道，“反正都是自动驾驶，我坐在这也不碍事。”
“李贝林先生，即使是自动驾驶飞船内仍必须配备两名正规驾驶员。”
和赫尔闲聊之际，身后的舱门缓缓打开，身着宇航服的两人各自拿着头盔走进驾驶舱，他们便是这艘飞船的正驾和副驾。正驾驶员维达向我致意，随后爽朗地笑道：“李贝林先生，我想关于‘成为飞船驾驶员是什么感觉’的采访是在旅行之后吧，您是否来早了呢？”
我自觉从驾驶座上离开，为避免尴尬特意看了眼钟表，指着屏幕里的“8:05”说：“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几分钟才会登入。”
“不，事实上我们早就该登入了，因为特殊情况我们还迟到了几分钟。我们惊讶的是您比预定到达时间还要早，其余舱室都参观过了？”副驾驶员弗兰克琳让出舱门位置，就等着我从这扇门穿过。
“当然，我可是里里外外都看了个边，就差驾驶舱还没端详。”
“您会有机会好好端详的，但要等到旅程结束。”
维达和弗兰克琳没有丝毫退让，看来他们是执意要我离开，真是半点也不能通融。既然如此，我也并非那么不识趣，向他们道别后离开了驾驶舱。这时其余乘客陆续登入，他们也都是此次旅程的特邀人员，与我邻座的这位也是其中之一。
慈心，当代著名诗人、词作家，同时也是个水墨画爱好者，据说他这次是要专门在月球写诗作画。
“你好，我是慈心。”或许是注意到我在偷瞄，慈心主动向我打招呼。
我握住慈心的手回应道：“李贝林，很高兴见到你大诗人。”
“不敢当，略懂点韵律罢了。”
“你若是略懂，这天底下可就没人敢称精通了。”我笑道，“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上月球后直播写诗作画么。”
“电子诗人风靡的当下，能得到大众的认可是我的荣幸，但慈心与诗词的最高境界仍相差甚远，前路依旧漫长。”慈心说，“李先生呢？您是从事什么工作？来月球又是为何？”
“我嘛，就是个搞虚拟现实技术的，来月球也是为进一步调查，做出最真实的场景，给用户最真实的体验。”
“那还真是不得了。”
慈心似乎对我的工作来了兴趣，我们以现实与虚拟世界、人文、科幻等话题为切入点一起畅谈，发表各自的意见和猜测，直到提示语音的响起才将我们拉回此行的目的。
“飞船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收好身上携带的如笔、耳机、手表等小型物品。请您确认您的行李是否妥善固定在头顶上方的行李架内或座椅下方。如有任何要求或不适请与工作人员联系，感谢您乘坐本次月球旅行航班，最后祝您旅途愉快。”
传回来的舱外影像表示飞船已经升空，起初是能感受到很明显的晃动，但是听不见启动时的轰鸣声，取而代之的是客舱里播放的交响曲。飞船持续上升，我看向身旁用于测量数据的仪器，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目前感觉和飞机起飞类似，没有丝毫的不适感。赫尔告诉我接下来就是正式的推进，即使已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惊吓到，此时的感觉就像是汽车以最大速度在鹅卵石路面上飞驰。
随后是宛若有个几百斤重的胖子朋友压在我的胸口，使我喘不过气。我下意识挺胸，并开始主动呼吸，此时我耳朵里回荡的尽是“咚咚”的心跳声。
我勉强看向测量仪器，其中一栏是心率，心电图上波的峰值有所增大，频率也有一定加快。再看向一栏，是用来测量加速度的，目前大约在3g上下，想想看这是要照顾我们这些没受过训练的平民才将加速度控制在5g以下，如果是正式的宇航员要承受的负担可不是我能轻易想象的。
座椅的摇晃相当于三级地震，而且还要持续十几分钟。届时只觉身体一震，胸口的压力突然消失，靠椅的支持力也跟着消失，我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冲，却被安全带重重地拉回躺椅。
赫尔告诉我可以尝试解开安全带，我照做了，结果是一下子浮了起来，胃里的食物在向上涌，脑袋也因充血而晕沉沉的，四肢无助地散在驱赶周围，若不是看上一眼我都不知道它们正处于什么姿势。要说失重到底是怎样的体验，大概还是乘电梯猛然下坠的感觉吧，只不过这部电梯没有尽头，它将无休止地疾速下降。
我尽力坐回椅子上，说真的在恢复之前我并不想体验失重。仪器显示飞船已接近散逸层，其实说是接近那也是相对中间层而言。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液，扭头看向像是睡着了的慈心，确认他意识还清醒后问：“大诗人，飞向太空的感觉如何啊？”
慈心缓缓张口默念：“小行星被呼唤。在固体的周围，只有胶状的稻田。不，我不想飞翔！我思念。”①
我也是极力把耳朵凑近慈心才听见他说的话，这首诗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但我绝对认同“我不想飞翔”。我也曾在虚拟空间体验过多次飞向太空的感觉，本以为已经习惯可实际走一遭才发现状态完全超出我的想象。和空间站对接前我还是闭目养神，好好休息一番吧。
正当我最后一次确认舱外环境时，月球方向竟闪烁出绿色光点！我揉了会眼睛，再命令影像放大，可这次除了月球上的环形山什么也没发现。我想大概是升上太空导致的头晕眼花吧，此刻还是别想太多，先小睡一会才是上策。
「231901072142-9986确认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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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901072142-10002确认导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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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错误：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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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空间站大致有三部分组成，两侧各一个巨型圆环及连接它们的管道。赫尔传来空间站的一些基本数据，例如圆环半径约一千米，以外壁内侧向圆心十米是生活区，可容纳百余人。圆环以约0.1弧度/秒的速度做匀速圆周运动，在此生活的人会感到非常舒适，就如同在地球上一样。
对接是在圆心处进行，所有乘客进入后在H-10000的引导下乘坐电梯前往生活区。说实话零重力环境下我很难分辨上下，只知道要按照H-10000的指示双脚必须站在带有标记的一面，否则电梯运送至某一高度时人可能会摔下来。
同行的一位女记者是披散着长发，飞船上我没怎么注意，可在这里可以看到她的头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电梯持续“下降”的同时，她的头发也慢慢垂下，这时我开始能分清上下，也能明显感觉到电梯地板的支持力，我试着跳起，最后也意料中地落下。
“转机还得再等一会，打算在空间站在做什么？”我问慈心。
慈心略作思考后说：“大概还是参观一遍太空站吧。”
“英雄所见略同。”我笑道，“不过我得先和我的家人打个电话，她们对我这次旅行还是很担心的。”
“想必她们知道你平安无事后会很高兴。”
抵达生活区后会被要求办理一些手续，T-10000能同时负则多人，即便我个人认为填写的内容较多但众人还是能很快完成办理。慈心是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参观，我则是打开手机拨通妻子的号码。屏幕上显示现在是“9:48”，妻子大概是在构思剧本，而就算是喜欢赖床的女儿也该起来学习。
等待了没多久，黑色屏幕中的人影从我自己变成了妻子和她怀中的女儿。
“爸爸！”
“唉！想爸爸没？”
“哼！不想。”
“贝林，太空旅行怎么样？还适应吗？”
“总的来说还不错，现在我在空间站，之后还要转机才能到月球的度假村。”
“平安就好。”
“爸爸，外面的星星漂亮吗？”
我走到窗户旁把手机屏幕对准外面的星空。
“当然。”
“可是我看到的都是黑黑的。”
“看来灵敏度还是不够，况且我自己也不是很懂拍摄技巧啊。”我自言自语说，随后把镜头又对准自己。
“那是因为手机还‘看不见’星星，等宝贝有机会来太空就能看到比地球上更漂亮的星星了。”
“嗯。”
“哦，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参观下太空站其它地方。等到了月球上我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
“路上小心亲爱的。”
“爸爸再见。”
“再见亲爱的，再见宝贝。”
空间站的工作人员大都是科研人员，他们有的负则考察太空辐射环境下动植物的生长发育，也有的负则观测目标恒星的一些参数如光谱，还有部分人是专职维护空间站。另外空间站也有T-10000系列的人工智能作为辅助。
剩下的是为太空旅行而培养的服务人员，他们带我参观空间站的实验室和卧室以及两种娱乐室。设立在生活区的娱乐室和地球上常见的并无太大差别，有意思的是无重力娱乐室，它设立在两大圆环中间的连接通道中，在这里你可以体验一个人用液体打乒乓球、也可以试着和同事们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太空篮球赛”、或者是带上推进器比试“太空竞跑”。
我也体验了一把“太空竞跑”，最大的感受还是分不清上下左右，即使推进器有多个喷气口方便调整方向，可一场比赛下来我绝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打转上。
因空间站上的食物和地球上无异，所以我和其他乘客一致同意上飞船体验太空餐。如果说地球上乘坐的那艘飞船外形上还类似飞机，那么空间站这艘要开往月球的飞船外形上就像是颗鸡蛋。这一次飞船的起飞就极其平稳非常舒适，因为一开始就在失重环境里所以身体也不会再有此前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这时乘务员送来餐点，首先是果汁，它们都由密封袋封装，我选择直接用吸管喝，而有的人选择挤出一大滴到空中后再用嘴吞入。还有种压缩饼干，很小一块可以一口吃下，咀嚼时还能尝到蔬菜和肉类的味道。我也试着让食物飘在空中，先放入一块饼干再挤出一大滴果汁包裹住它，趁它们还没溜走时一口咬住。
在太空吃饭最忌讳的就是边吃边说，这大概是习惯了一边吃饭一边同家人唠嗑的我吃的最安静的一餐吧。
「231904051805-10013确认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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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904051805-9992确认导入」
……
「数据错误：月球」
……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站在月球表面最大的感受还是觉得自己变得轻盈了些，自由活动期间我多次起跳，最高能接近六米。至于上升和降落的感觉与我在虚拟世界中的体感无异，看来这一点可以套用现有的数据。
前往度假村的途中我们也顺路参观了下某个著名景点——“阿姆斯特朗脚印”，不过向导告诉我们这其实是巴兹·奥尔德林的脚印，平时我们在网络上看到的登月脚印就是这个，但因为阿姆斯特朗的知名度太高了所以这个脚印干脆就不改名了。
度假村坐落在一处环形山当中，来此的游客可以乘坐自动扶梯下去，当然像我这样不服老的家伙可以通过滑板下去。和我同行的是个年轻人，叫氪拉氪，了解到他是个千万粉丝的网红，经常直播运动相关的表演。
“大叔，你行吗？”
隔着头盔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傲气，如果我要再年轻个十来岁或许会想和他比试一番，但现在我已没了那种锐气。我耸耸肩笑道：“试试不就知道行不行了么。”
“哈哈，那大叔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氪拉氪脚踩滑板直冲而下，卷起一阵尘浪拍打回地面，紧接着他又扭动身体改变滑板方向，在斜坡上划出一道曲线，手掌与地面摩擦出的火花清晰可见，其身姿的灵活也简直是如鱼得水。我不禁感叹氪拉氪的技术，同时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没事的，月球上重力小。”我反复默念这句话，直到看见氪拉氪就快到底时才真正下定决心行动。
“李贝林先生，您或许可以尝试下摩托。”T-10000牵来一辆摩托，其外形和地球上的无异。
“好好好！”当然我这不是秒怂，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的稳妥做法。
踩滑板下坡我不会，骑摩托下坡谁不会！我换上摩托冲下斜坡，只不过大致在走直线，毕竟没本事耍特技。氪拉氪见我骑摩托下来朝麦克风使劲大喊：“大叔你这是作弊了！”
“那我们再比一场如何？”
“比什么？”
“看谁先爬上中央峰。”
“大叔，我可是直播‘徒手’爬上珠穆朗玛峰的人，你要和我比爬山？那你可输定了！”
看来我是找错对象了，不过我只说比谁先爬上中央峰，可没说要同时爬。正好现在骑着摩托，我就这么一路飞驰过去提前攀登中央峰。
山脚下目测中央峰的高度也不过百余米，自身也呈棱台状，加上月球重力低的特点，要爬上去并非难事。我巡视山脚发现并没有适合摩托行驶的路，索性放下摩托找了片相对较平缓的斜坡开始上爬。
同样的动能我能在月球上跳得更高，两脚离地时手臂所需的力量也小得多，现在的我说是在飞檐走壁也并不为过，只是需要注意有时还得减小力量，不然容易掠过目标。
我踩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暂作休息，顺便朝下方望去，氪拉氪此时才刚来到山脚，而山顶离我已然近在咫尺。得意之际耳机又传来氪拉氪的叫喊声：“大叔你又作弊了！”
“我可没说要和你同时爬山。”我笑道，“我会在山顶等你的，再见咯。”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小鬼的体力竟这么好，转眼间的功夫就见他从一个跳跃的点变成人影，我要是再停滞不前被他超越是迟早的事。我铆足干劲向上冲刺，每一块岩石都将成为我的踏板，终于在连续几个跳跃后我踏上了山顶，即使这不是最高的山，可上来的一瞬间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喜悦感和自豪感。
偶然一瞥，远处一道绿光引起了我的注意，突然地它消失不见，几秒后又是有规律的闪烁，持续近半分钟后结束。
“T-10000，这附近有什么会发射绿光的装置吗？”
“并没有。”
“那你有看见刚才的绿光吗？”
“并没有。李贝林先生，我想您是剧烈运动后产生了幻觉。”
我自认为很清醒，刚才的绿光应该不是幻觉！这时氪拉氪也登上顶峰，我连忙问道：“小子，你刚才有看见绿光吗？”
我手指向绿光出现的方向，可是氪拉氪径直逼近，最后两个头盔顶在一起。他皱着眉头死死盯住我的双眼说：“这次不算！我们再比一场。”
“好好好。”我说，“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绿光？”
氪拉氪顺着我手指指向的方位望去，紧接着说：“什么绿光！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那好吧。你要比什么？要不我们先回旅馆慢慢讨论？”
我早已联系好旅馆的人来接送，一艘近似椭圆的飞船出现在我们眼前，耳机里还传来弗兰克琳小姐的声音，抱怨我们跑得太远。
“弗兰克琳小姐，这附近有什么会发射绿光的装置或者你刚才有看见绿光吗？”
“我想想，应该没有吧，难不成李贝林先生觉得度假村需要安装一个红绿灯吗？”
“没有是么。那没问题了。”
氪拉氪手肘顶了下我的腰，嬉笑说：“刚才一直就绿光绿光的，我听说你们的文化里‘绿’有个特殊的含义，难道是？”
“不不不，你想多了。”
“挑战内容我想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爬莱布尼茨山脉怎样？”
“哪？”
氪拉氪调出月球的全息投影，然后转换至南极附近。他指着上面一处隆起说：“这！莱布尼茨山脉上可是有月球最高峰，高达九千多米呢。等景区建好我要第一个爬上那里！”
关于氪拉氪说的景区，我目前关注到的只有一点，简单说就是给一片地盖上密封罩子，然后往里面充空气，这样景区里活动的人就不必穿戴航天服。这可是件好事，爬山时出了一身汗，想擦汗都做不到，尤其是脸上的汗水。
“还是换一个吧。景区的建设工程量很大的，等建好了我是想不服老也不得不服老，肯定都没力气爬了。”
“切。大叔你真没意思。”
当晚，多数人准备休息时我找借口说出门散步。没了大气层的阻碍，月球上的星空更要璀璨，我当然想过躺在大地上一如许多年前那般仰望星空，可是当务之急是确定绿光出现的地点。请原谅我的好奇，若不能弄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恐怕我下半辈子将会是满脑子的绿色。
我一路摸索到邻近的环形山上，就在我确认从这到度假村中央峰的角度时，我忽觉左手侧照来一束绿光。我猛地扭头看去，就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发射出绿色的荧光。走进一看，竟是几串流动的字符，它速度很快，我仔细观察后才看清楚实际上只有两个数字——0和1。
“这是？”
我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当中，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继续触摸发现手指能伸进流动数字里！稍一用力，眼前又多出一块“缺口”，里面依旧是流动的数字。我后退几步想把这个场景拍下，可一看照片却是空无一物。这次我又把手伸进流动数字中，并进行拍摄，结果留在照片上的也只有那只手罢了。我也尝试敲打流动数字的边缘，出现更多散发绿色荧光的流动数字的同时我听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它并非来自耳机，更像是直接出现在脑中。
“都说好奇害死猫，可真当好奇事发生时有哪只猫经得起诱惑。”我冷笑一番继续敲打边缘，直到流动数字的面积大于头盔。
“手伸进去都没事，只是把脑袋伸进去的话应该也没事吧，就算觉得不对劲赶紧出来就是。”
深呼吸一口后，我缓缓将脑袋伸进流动数字当时，扑入眼帘的是向我袭来的“0”和“1”，它们穿过了我的脑袋，但都相安无事。往下看，是不见底的深渊，高速驶来的大量“0”和“1”欲将我淹没。
没过多久我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正当我要伸出脑袋，突如其来一股引力硬生生把我整个人拖入这个未知的空间中。我胡乱拍打四周，这时引力突然消失，下降的速度也跟着不见，但我完全没感受到减速过程。
“T-10000！维达！弗兰克琳！慈心！氪拉氪！”我对着麦克风呼喊熟人们的名字，希望他们能接收到我的声音。
我又拿出手机，可是无法打开屏幕，我又取下别在腰上的手表，结果也是打不开屏幕，真不知道如果换成机械表能确定时间吗？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耳机始终没有传来回应，我也始终悬浮在原地如同在太空中失重。
“反正这表在这派不上用场！”
我用力把手表甩下，本以为可以向上运动，可我依旧悬浮在原地。这次我又扔下手机，但结果并没有什么用。
“动量守恒都不管用了吗？”
我再往下看去，发现手表和手机停留在我还能看见的位置，但好像略有端倪。它们的边缘变成了散发绿色荧光的“0”和“1”，并逐渐向内“侵蚀”。我注意到事情不大对劲，一看身体，航天服竟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后就连我整个人也是！此时手表和手机已经完全发生改变，但它们仍具有其外形。航天服同理，就像是用大量的会散发绿色荧光的“0”和“1”拼成的物体。
“这算什么？《骇客帝国》么！”
我极力去分辨方向，最后朝可能是度假村的位置望去，那里有不一样的流动数字，组成的物体有的像“方块”，里面有很多横着的“火柴棍”，远端还有个巨大的棱台。
“呵！难道我成了奥尼可以看见数据？可是我没听说过奥尼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啊。”
姑且先把这种现象称作“数据化”，尽管我不知是否严谨。现如今数据化已蔓延至我的的脖子，低头一看数据化的身体骨骼、血管、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四肢还能运动，我甚至还能触摸到头盔，但我不清楚等脑袋也数据化后是否还能维持意识。
我努力抬起头试图减缓数据化，可时间证明这都是徒劳。由于看不见自己的脸，我根本感觉不到哪里已经数据化，最后只觉一阵抽搐，接着缓缓闭上双眼。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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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修正：232002080830-10000-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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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导入：232002080830-10000-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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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该起来了吧。”
听见妻子的催促李贝林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像是非得鞭打之后才会转向的老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太空旅行回来后李贝林一直忙着编写程序，一想到能做出更好的作品他就无比兴奋，除去吃喝拉撒基本在工作，甚至连续两天没有合眼。
“爸爸起来了！”女儿兴冲冲地跑来扑在床前。
李贝林抚摸着女儿的头，却还是敌不过睡意，坐在床上打起呼噜。妻子走进房间敲敲李贝林的脑袋说：“下次可不能熬夜工作哦。”
“哈~”李贝林打着哈欠说，“你有时不也这样吗？”
“我才不会像你这样连续两天不睡觉。”妻子揪着李贝林的耳朵上提，“快起来了！”
“疼疼疼，老婆大人松手，孩子还看着呢。”
“醒了是吧，快去刷牙洗脸。”妻子终于松手，下完最新一道命令后也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
李贝林揉揉眼睛再伸个懒腰，看着床前天真无邪的小女儿，幸福感油然而生。刹那间，女儿的身体闪过几串由有“0”和“1”组成的“数字流”，李贝林不由得一惊，再揉了下眼睛后疑惑地盯着女儿看。女儿歪着脑袋也觉得好奇，两人大眼瞪小眼持续了半分钟。
“爸爸你在看什么？”
李贝林摇着脑袋说：“没什么，爸爸看眼花了。”
就在李贝林把刚才所见当成错觉时，女儿身上竟又流传出散发绿色荧光的数字，这次李贝林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他抱着女儿上下打量，既震惊又恐惧。
“小婷，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啊！”李贝林放下女儿退却至墙角。在他的眼中，女儿俨然全身变成数字流，有的只剩下一个小女孩的外形。
“爸爸你怎么了？”
“等下，小婷你先别动。”李贝林大喊道，“老婆！快过来！”
“什么事大喊大叫的。”
“快看咱女儿！”
妻子眼中女儿仍是那么乖巧可爱，反倒吓得哆嗦的李贝林让她感到疑惑。她迟疑了会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还不够大吗！她，她都变成那样了！”
“哪样啊？”
“就，就是……啊！”
李贝林还在脑中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女儿的模样，转眼间他又见着身边的家具、墙壁等一切物品开始变得和女儿一样——徒有其外表而全体流动有散发绿光的“0”和“1”。
“不！不！”李贝林一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夺门而出。
自离开家门起，目力所及之处无不是“数据化”的物体，只有少数的人例外。李贝林想强制冷静下来，可一想到变成那副模样的女儿就难以抑制恐惧的心理。
两个机械巡警上前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冷静，我要冷静。”李贝林反复默念。
“警官，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我们是人工智能，我们不会怕。您请说。”
李贝林深呼吸一口后说：“我看见周围的东西，包括你们，全变成了‘数据’，到处都是一片绿色的数字。”
机械巡警即刻回应：“先生，我想您是出现幻觉了。”
“不，这不是幻觉。”李贝林指向公园的一角，“你看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他们就没变成‘数据’。”
“还有我老婆，她也没变成‘数据’！”
“你是说她们是你老婆？”机械巡警也指向那群人。
“不是！”
“这位先生您先别着急，建议您冷静一下。”
“贝林！你怎么了？”妻子抱着女儿追来。
李贝林见妻子怀中似人非人的女儿拔腿就跑，突然一个漆黑的棱台状物体窜出迎面撞上。李贝林踉跄跌倒，抬头看见自己身前的竟是机械特警，足足近三米高。机械特警伸出机械臂控制住李贝林的手脚，力量之大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妻子惊讶地问：“警官，为什么要抓我丈夫？”
“这位女士，您的丈夫现在精神很不稳定，需要强制束缚他的行动。”巡警得到特警的信号后如此解释。
“放开我，我很清醒！你们再不放开我就要上人权协会告你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特警把李贝林带到女儿面前，用雄厚的男声说：“请您看看令爱。”
李贝林尝试冷静下来并在心中默念：“别害怕，别害怕，这是自己的女儿，这是自己的女儿……”
数据化的身躯下，不仅是外表，就连内在也是一览无余，这是大脑、那是心脏、甚至还有子宫，只不过都是由大量“0”和“1”组成的“外壳”。李贝林看着女儿，即使她的表情也是数字的组合，可他依然能感受到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温馨。
“对！没错，她是我的女儿。”
特警稍微放松了束缚，李贝林也伸出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贝林的手竟穿过了“0”和“1”。在其他人的眼中，是李贝林的手不可思议地穿过了女孩的面庞，直扎进血肉中！
女儿疼得大哭，鲜血扑扑往外冒。特警赶忙将李贝林拉回，可是与他接触的机械臂竟也被他穿透。李贝林趁机逃脱，他听见女儿哭声，又看见女儿脸上有道不存在“0”和“1”的缺口。此时李贝林一心只想安抚女儿，可巡警却挡在身前。
“别碍事！”
李贝林持续猛冲，想用背顶开它们，但就在接触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外力撕裂了巡警。机械巡警碎成几大块，彻底成了破铜烂铁。李贝林来不及疑惑，他此时只希望女儿安好。
“快带小婷去医……”
“你怎么能伤害孩子呢！”
妻子的怒吼令李贝林不知所措，他就像卡壳的机器支支吾吾地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喀拉！”
“贝林！”
李贝林脚下的地面发生龟裂，紧接着“砰”的一声塌陷。明明是实打实的钢筋混凝土，李贝林却仍在坠入地下。李贝林之于泥土，好比石头之于水，哪怕是再深的水也阻挡不了下沉的石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在下沉！还在下沉！还在下沉！看见了泥土，穿过！看见了化石，穿过！看见了岩浆，穿过！看见了液态铁镍流，穿过！看见了固态铁镍混合物，穿过！在李贝林的触碰下物质简直不堪一击，可在李贝林的眼里自己不过是穿过了无数的数据洪流。直到最后他停留在了地心。
一片数据环绕的海洋中，李贝林仿佛听见了来自神明的声音：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啊！”我猛地惊醒，“什么嘛，都是梦啊。”
如此奇怪的梦我还是第一次梦到，不过既然醒来了还是下床散散心，这噩梦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等下，我怎么！”
像是与手脚失去连接，我居然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而且眼前一片漆黑。起初我以为只是没开灯，现在才发现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会是被做成人棍了吧。”我竭尽所能地嘶吼，可不仅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更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
刹时一道白光亮起，当我再次睁眼时不禁毛骨悚然，昏暗的房间里陈列着数不尽的玻璃缸，里面一个个浸泡的竟是大脑，准确来说是人脑！
“难道就连我也……”
「不，你并不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谁！”
我极力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不管怎么回忆都感觉声音是从脑中传来。
「五十年前，你们称呼我们为『守望者』。」
“守望？替谁守望？？”
「人类。」
“你没和我开玩笑？”
「没这个必要。」
“那好。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我又在哪？”
「五十年前，人类协同人工智能耗尽地球最后资源制造了庞大的星际舰队，驶向宇宙探索深渊。但时间是有限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宇宙航行的漫长岁月，所以全体人类一致决定留下少部分人成为『守望者』，其余人则进入冬眠。而你正身处在人类探索宇宙的舰队中。」
“大致情况我明白了，你说你们是守望者，那你们是人类？”
「最初的守望者是，但我们并不敢确定自己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这段记忆非常模糊，只有『融合』这一个关键词。但这一切并不重要，即使我们是非人类，不也能与你和人类友好相处吗？」
“说的倒是好听，人类都跑去冬眠了？怎么冬眠到后面就只剩个脑子了！”
「我们比人类更要了解人类，能洞悉你们的一切想法。大部分人类登上舰队并非为了探索而是单纯的无家可归，你们想追求的不过是『幸福』，那我们便给予你们『幸福』，将全人类安置在虚拟世界中生活乃是最佳方案。至于身体，只是累赘罢了。」
“放屁！缸中之脑算什么幸福？”
「那我且问你，你记忆里生活的世界如何？一个完全解放的世界！没有饥荒、瘟疫、剥削压迫。人人按需分配，衣食富足，劳动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你有何不满吗？我可要提醒你，我们只负则提供物质，虚拟世界的人如何运用这些物质都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可不能算我们压迫你们。拿人类的神话来说，上帝创造了世界，你们可以任意使用上帝创造的物质去发明创造，但我从未见着有人类抱怨上帝在压迫你们，你们之所以没能得到新知识只是因为自身没能发现它！」
“这……”
努力回忆过往人生，我能根据自己的需求任意获取物资，我是因为兴趣爱好才会努力工作，我从不会担心治安问题，人人相亲相爱宛若一家。这简直是古人梦寐以求的“大同世界”！但生活在其中的人，就比如我丝毫没有察觉，就像这个社会已完全融入人心，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可，这些都是虚假的……”我越发没了底气，声音也变得微弱。
「哦？难道说人脑里有个只有到了指定地点才能打开的盒子吗？等到了那里以后打开盒子就能获得独一无二的感觉？不，不存在这档事。喜怒哀乐，你能在现实世界体验的情感在虚拟世界一样能体验到。我们是出于尊重才将你们导入虚拟世界，并耐心等待你们最后无疾而终，否则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一无是处的垃圾。」
我一时无法回答，只得撇开话题：“那我是怎么一回事？按照你们的想法，我不是应该继续沉浸在虚拟中吗？”
「你？你不过是个数据漏洞。你是早已死亡的232002080830-10000-871的意识，我们注意到你顽强的求生意志放了你一马，而后你代替曾经的232002080830-10000-871继续生活在了虚拟世界中。至于你为什么会回到现实世界，还得看看你做的好事。」
视线突兀地切换回小区外的街道，我看着自己径直掉落至地底，打通了一条通向地心的“隧道”。而后周围的事物在“我”的影响下纷纷数据化，整个世界逐渐变成一通乱码。
「你差点毁了这个世界。当然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我们曾数次对你进行修正，可你总会引发数据崩溃，这是最为严重的一次，我们也绝不能再容忍，所以将你带出了虚拟世界。Liberty？你的执念正如你的名字一样，你就这么渴望外面的世界吗？」
“我只是有种冲动，想理解未知的冲动。或许我是从骨子里就渴望真实，制作虚拟游戏时也是，我希望带给用户最真实的体感。对！没错，里面的世界再怎么真实也都是设计好的，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最真实的世界！”
「那我们便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
「你的意识正储存在临时的机体中，但如果你想见识真实的世界，那便加入『集体』，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们的使命就是探索宇宙，我们渴望世界的真理！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你承受不了岁月的洗礼，大可考虑回到虚拟世界安度余生。」
我沉思了会，在思考一个问题，不过不是在思考是否要加入他们。
「你还有个疑问吧，虽然我们早已得知，但还是希望你能亲口说出来。」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曾怀疑过宇宙的真实性吗？或者是你们会怀疑自己才是缸中之脑吗？”
「哈。早在你的思绪提出这个问题之际我们便有了答案。」
“是什么？”
「我思故我在。」
“你什么意思？”
「我们还在思考，我们的思想是真实的，这便足矣。难道真实世界就一定比虚拟世界更美好？难道真实世界就一定比虚拟世界更有意义？无论这个宇宙是真是假，它所隐藏的神秘都还等待我们去探索。」
“哈哈。说的可真好。可惜我现在没有手，不然一定为你们鼓掌。”我大笑着，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释然。
看着眼前陈列的缸中之脑，我突然不觉得他们可怜，我熟知的世界里人人都是幸福的。和妻子、女儿、老云、慈心、氪拉氪他们度过的时光，所留下的回忆所饱含情感更都是真实的啊！就连我这个数据漏洞也体会到了最真实的喜怒哀乐，他们又如何呢？我还能说那个世界是无意义的吗？
但是，我真的还想再回去吗？既已得知真相，我又岂能放过追求真实的机会。人无非是在追求物质和精神上的富足，但真正能打动我内心深处的只有“真实”。守望者们再厉害也模拟不出全宇宙，生活在那个世界也终将老去，而在这我却能在这个世界尽情探索，一百年！一万年！甚至一亿年！
守望者们在等待我答案，但我想他们早已读取了我的思维知道了我的选择，他们等待的是我的行动，这些家伙真是竟意外的会尊重人啊。
「我想你已经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决定了。」
呵！这帮家伙已经连我何时开口都预测到了么。真是多管闲事。
“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
①摘自大刘的“电子诗人”（写诗程序）里的一首诗
我数着星星，以手指代笔将它们连为星座，不过我连接的星座并非大家耳熟能详的北斗七星、黄道十二宫等，大都是我基于想象的胡乱比划。一来二去，渐渐地我也累了，于是合上双眼正准备酣睡。
“呼——呼——”
忽觉一股自上而下的气流扑打过来，朦胧中我的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只见一辆车悬停在空中。正当我纳闷除了我还有谁会来这荒郊野外时，车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李你可真是悠哉，竟跑来这儿逍遥。”
“哪里哪里，您在都市里每天吃的是龙肝凤髓、喝的是琼浆玉液、玩的是VRAR，可不比我躺在这喝西北风更逍遥？”听声音我就能判定来者是老云，既然是熟人那我就当无事发生继续睡我的大觉吧。
“不用降落，放下软梯就可以了。”
“扑！”重物落在草坪上的声响。
你要是回市里，哦不，只要你想的话到哪里不能餐餐大鱼大肉相伴？”
我能感受到老云就在我身旁坐下，于是特意侧过身来背对着他，接着回应他刚说的话：“吃腻了，还不如吃点清淡的换换口味。”
“谁不是呢？之前老想着顿顿吃香喝辣，几年下来我都快吃吐了。”
“呵呵。”我嗤笑着问，“那您来这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你明天不工作吗？”
“你都可以给自己放几天假我为什么不行？你说你要来这休息，我也就跟过来看看。”
我继续问道：“呦！您要是想休息怎么不呆在城里？体感器一戴哪里不是世外桃源，还用得着亲自来这荒郊野外？”
“的确，工作累了就带上体感器睡上一觉，在虚空世界里即能看见现实中存在的风景，也能体验现实中不存在的风景。”
我感觉到老云似乎站了起来。
“难道说人脑里有个只有到了指定地点才能打开的盒子吗？等到了那里以后打开盒子就能获得独一无二的感觉？不，不存在这档事。喜怒哀乐，我能在现实世界体验的情感在虚拟世界一样能体验到。”
“怎么突然就变哲学家了？”我开始在意老云接下来说的话，于是也停止装睡，上半身以胯为支点向上旋转约九十度。
老云此时望向天空，同时深吸一口气，一会儿他才开口：“里面的世界再怎么真实也都是设计好的，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最真实的世界。”
“我懂我懂。”我凑上前拍拍老云的肩膀，“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隔三岔五往外跑，说是要借景抒情，不是写生就是作诗。”
“要说往外跑你也不差啊。”
老云挥起手掌拍在我的背上，其力道之猛很难让我想象这是个学作画的。我勉强维持笑脸答复：“没办法，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为了让用户能拥有更好的体验，我们这些搞VR设计的不也得亲自来实地考察么。”
“这次也是？”
“不，单纯是来度假，不用测量数据、不用记录体验、更不用调试机器，其他合作伙伴也都各自快活。”我反问道，“那你呢老云？可还有不少人等着欣赏你的新作呢。”
“我嘛，山山水水也都画过了，这月色虽美我却提不起兴趣。等回到都市再动笔也不迟，最近我有个灵感想以城市为背景作画。”
老云说着说着绕到我的身后，起初我也没怎么在意，可谁知他突然擒抱上来，抓着我左右摇晃，同时大声嚷嚷：“说了多少次我叫克劳德！”
“克劳德不就是云吗？”尽管我被摇得头晕可我依旧没有“悔改”之意。
两个大男人一如当初相遇模样，因名字的叫法打闹起来。我一次次“知法犯法”，老云一次次的纠正，而到了最后两人筋疲力尽，又总能大笑一场相忘忧愁。这一次也不例外，久违地线下交流后我和老云也都瘫倒在草地上，相视一笑再互道晚安。
“呐。睡着了吗？”
“你不困吗？还有心思闲聊儿。”
“你说大家会喜欢太空旅行这类的虚拟体感吗？”
“这不早就有了吗？”
“不一样，做出这类虚拟体感的人有哪个真正上过太空？都是一半科学一半幻想的产物。我就在想哪天有机会飞向太空，记录下太空里最真实的感受，到那时喂你还有在听吗？”
“看看，今晚上的月亮好像有点发绿啊。还不理我？”
「232002080830-10000确认死亡」
……
「237002080830-10203确认导入」
……
「数据补充：月球」
……
「技术革新：星际旅行」
……
“我是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乘上宇宙飞船。”我一边抚摸驾驶舱内各类仪器一边感叹，即使在登入前工作人员不断告诫不能随意走动和触碰驾驶舱内的仪器。
正中央的探头闪烁红光，接着从舱内传来富有磁性的一段男声：“李贝林先生，飞船将在一小时后起飞，我并不建议您滞留在驾驶舱。”
“我现在正待在有史以来第一艘民用宇宙飞船里，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激动。”我无视赫尔的劝告继续“探索”驾驶舱，“看看这些仪表盘，看看上面的这些参数，我之后要设计的虚拟体感必须要像真的一样。”
“从月球返回后我们会为您提供飞船模型以供参考，如有任何疑问技术人员和H-10000都会为您解答。所以您能回到客舱了吗？”
“不能让我过一把当驾驶员的瘾吗？”我反问道，“反正都是自动驾驶，我坐在这也不碍事。”
“李贝林先生，即使是自动驾驶飞船内仍必须配备两名正规驾驶员。”
和赫尔闲聊之际，身后的舱门缓缓打开，身着宇航服的两人各自拿着头盔走进驾驶舱，他们便是这艘飞船的正驾和副驾。正驾驶员维达向我致意，随后爽朗地笑道：“李贝林先生，我想关于‘成为飞船驾驶员是什么感觉’的采访是在旅行之后吧，您是否来早了呢？”
我自觉从驾驶座上离开，为避免尴尬特意看了眼钟表，指着屏幕里的“8:05”说：“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几分钟才会登入。”
“不，事实上我们早就该登入了，因为特殊情况我们还迟到了几分钟。我们惊讶的是您比预定到达时间还要早，其余舱室都参观过了？”副驾驶员弗兰克琳让出舱门位置，就等着我从这扇门穿过。
“当然，我可是里里外外都看了个边，就差驾驶舱还没端详。”
“您会有机会好好端详的，但要等到旅程结束。”
维达和弗兰克琳没有丝毫退让，看来他们是执意要我离开，真是半点也不能通融。既然如此，我也并非那么不识趣，向他们道别后离开了驾驶舱。这时其余乘客陆续登入，他们也都是此次旅程的特邀人员，与我邻座的这位也是其中之一。
慈心，当代著名诗人、词作家，同时也是个水墨画爱好者，据说他这次是要专门在月球写诗作画。
“你好，我是慈心。”或许是注意到我在偷瞄，慈心主动向我打招呼。
我握住慈心的手回应道：“李贝林，很高兴见到你大诗人。”
“不敢当，略懂点韵律罢了。”
“你若是略懂，这天底下可就没人敢称精通了。”我笑道，“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上月球后直播写诗作画么。”
“电子诗人风靡的当下，能得到大众的认可是我的荣幸，但慈心与诗词的最高境界仍相差甚远，前路依旧漫长。”慈心说，“李先生呢？您是从事什么工作？来月球又是为何？”
“我嘛，就是个搞虚拟现实技术的，来月球也是为进一步调查，做出最真实的场景，给用户最真实的体验。”
“那还真是不得了。”
慈心似乎对我的工作来了兴趣，我们以现实与虚拟世界、人文、科幻等话题为切入点一起畅谈，发表各自的意见和猜测，直到提示语音的响起才将我们拉回此行的目的。
“飞船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收好身上携带的如笔、耳机、手表等小型物品。请您确认您的行李是否妥善固定在头顶上方的行李架内或座椅下方。如有任何要求或不适请与工作人员联系，感谢您乘坐本次月球旅行航班，最后祝您旅途愉快。”
传回来的舱外影像表示飞船已经升空，起初是能感受到很明显的晃动，但是听不见启动时的轰鸣声，取而代之的是客舱里播放的交响曲。飞船持续上升，我看向身旁用于测量数据的仪器，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目前感觉和飞机起飞类似，没有丝毫的不适感。赫尔告诉我接下来就是正式的推进，即使已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惊吓到，此时的感觉就像是汽车以最大速度在鹅卵石路面上飞驰。
随后是宛若有个几百斤重的胖子朋友压在我的胸口，使我喘不过气。我下意识挺胸，并开始主动呼吸，此时我耳朵里回荡的尽是“咚咚”的心跳声。
我勉强看向测量仪器，其中一栏是心率，心电图上波的峰值有所增大，频率也有一定加快。再看向一栏，是用来测量加速度的，目前大约在3g上下，想想看这是要照顾我们这些没受过训练的平民才将加速度控制在5g以下，如果是正式的宇航员要承受的负担可不是我能轻易想象的。
座椅的摇晃相当于三级地震，而且还要持续十几分钟。届时只觉身体一震，胸口的压力突然消失，靠椅的支持力也跟着消失，我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冲，却被安全带重重地拉回躺椅。
赫尔告诉我可以尝试解开安全带，我照做了，结果是一下子浮了起来，胃里的食物在向上涌，脑袋也因充血而晕沉沉的，四肢无助地散在驱赶周围，若不是看上一眼我都不知道它们正处于什么姿势。要说失重到底是怎样的体验，大概还是乘电梯猛然下坠的感觉吧，只不过这部电梯没有尽头，它将无休止地疾速下降。
我尽力坐回椅子上，说真的在恢复之前我并不想体验失重。仪器显示飞船已接近散逸层，其实说是接近那也是相对中间层而言。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液，扭头看向像是睡着了的慈心，确认他意识还清醒后问：“大诗人，飞向太空的感觉如何啊？”
慈心缓缓张口默念：“小行星被呼唤。在固体的周围，只有胶状的稻田。不，我不想飞翔！我思念。”①
我也是极力把耳朵凑近慈心才听见他说的话，这首诗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但我绝对认同“我不想飞翔”。我也曾在虚拟空间体验过多次飞向太空的感觉，本以为已经习惯可实际走一遭才发现状态完全超出我的想象。和空间站对接前我还是闭目养神，好好休息一番吧。
正当我最后一次确认舱外环境时，月球方向竟闪烁出绿色光点！我揉了会眼睛，再命令影像放大，可这次除了月球上的环形山什么也没发现。我想大概是升上太空导致的头晕眼花吧，此刻还是别想太多，先小睡一会才是上策。
「231901072142-9986确认死亡」
……
「236901072142-10002确认导入」
……
「数据错误：月球」
……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空间站大致有三部分组成，两侧各一个巨型圆环及连接它们的管道。赫尔传来空间站的一些基本数据，例如圆环半径约一千米，以外壁内侧向圆心十米是生活区，可容纳百余人。圆环以约0.1弧度/秒的速度做匀速圆周运动，在此生活的人会感到非常舒适，就如同在地球上一样。
对接是在圆心处进行，所有乘客进入后在H-10000的引导下乘坐电梯前往生活区。说实话零重力环境下我很难分辨上下，只知道要按照H-10000的指示双脚必须站在带有标记的一面，否则电梯运送至某一高度时人可能会摔下来。
同行的一位女记者是披散着长发，飞船上我没怎么注意，可在这里可以看到她的头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电梯持续“下降”的同时，她的头发也慢慢垂下，这时我开始能分清上下，也能明显感觉到电梯地板的支持力，我试着跳起，最后也意料中地落下。
“转机还得再等一会，打算在空间站在做什么？”我问慈心。
慈心略作思考后说：“大概还是参观一遍太空站吧。”
“英雄所见略同。”我笑道，“不过我得先和我的家人打个电话，她们对我这次旅行还是很担心的。”
“想必她们知道你平安无事后会很高兴。”
抵达生活区后会被要求办理一些手续，T-10000能同时负则多人，即便我个人认为填写的内容较多但众人还是能很快完成办理。慈心是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参观，我则是打开手机拨通妻子的号码。屏幕上显示现在是“9:48”，妻子大概是在构思剧本，而就算是喜欢赖床的女儿也该起来学习。
等待了没多久，黑色屏幕中的人影从我自己变成了妻子和她怀中的女儿。
“爸爸！”
“唉！想爸爸没？”
“哼！不想。”
“贝林，太空旅行怎么样？还适应吗？”
“总的来说还不错，现在我在空间站，之后还要转机才能到月球的度假村。”
“平安就好。”
“爸爸，外面的星星漂亮吗？”
我走到窗户旁把手机屏幕对准外面的星空。
“当然。”
“可是我看到的都是黑黑的。”
“看来灵敏度还是不够，况且我自己也不是很懂拍摄技巧啊。”我自言自语说，随后把镜头又对准自己。
“那是因为手机还‘看不见’星星，等宝贝有机会来太空就能看到比地球上更漂亮的星星了。”
“嗯。”
“哦，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参观下太空站其它地方。等到了月球上我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
“路上小心亲爱的。”
“爸爸再见。”
“再见亲爱的，再见宝贝。”
空间站的工作人员大都是科研人员，他们有的负则考察太空辐射环境下动植物的生长发育，也有的负则观测目标恒星的一些参数如光谱，还有部分人是专职维护空间站。另外空间站也有T-10000系列的人工智能作为辅助。
剩下的是为太空旅行而培养的服务人员，他们带我参观空间站的实验室和卧室以及两种娱乐室。设立在生活区的娱乐室和地球上常见的并无太大差别，有意思的是无重力娱乐室，它设立在两大圆环中间的连接通道中，在这里你可以体验一个人用液体打乒乓球、也可以试着和同事们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太空篮球赛”、或者是带上推进器比试“太空竞跑”。
我也体验了一把“太空竞跑”，最大的感受还是分不清上下左右，即使推进器有多个喷气口方便调整方向，可一场比赛下来我绝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打转上。
因空间站上的食物和地球上无异，所以我和其他乘客一致同意上飞船体验太空餐。如果说地球上乘坐的那艘飞船外形上还类似飞机，那么空间站这艘要开往月球的飞船外形上就像是颗鸡蛋。这一次飞船的起飞就极其平稳非常舒适，因为一开始就在失重环境里所以身体也不会再有此前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这时乘务员送来餐点，首先是果汁，它们都由密封袋封装，我选择直接用吸管喝，而有的人选择挤出一大滴到空中后再用嘴吞入。还有种压缩饼干，很小一块可以一口吃下，咀嚼时还能尝到蔬菜和肉类的味道。我也试着让食物飘在空中，先放入一块饼干再挤出一大滴果汁包裹住它，趁它们还没溜走时一口咬住。
在太空吃饭最忌讳的就是边吃边说，这大概是习惯了一边吃饭一边同家人唠嗑的我吃的最安静的一餐吧。
「231904051805-10013确认死亡」
……
「236904051805-9992确认导入」
……
「数据错误：月球」
……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站在月球表面最大的感受还是觉得自己变得轻盈了些，自由活动期间我多次起跳，最高能接近六米。至于上升和降落的感觉与我在虚拟世界中的体感无异，看来这一点可以套用现有的数据。
前往度假村的途中我们也顺路参观了下某个著名景点——“阿姆斯特朗脚印”，不过向导告诉我们这其实是巴兹·奥尔德林的脚印，平时我们在网络上看到的登月脚印就是这个，但因为阿姆斯特朗的知名度太高了所以这个脚印干脆就不改名了。
度假村坐落在一处环形山当中，来此的游客可以乘坐自动扶梯下去，当然像我这样不服老的家伙可以通过滑板下去。和我同行的是个年轻人，叫氪拉氪，了解到他是个千万粉丝的网红，经常直播运动相关的表演。
“大叔，你行吗？”
隔着头盔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傲气，如果我要再年轻个十来岁或许会想和他比试一番，但现在我已没了那种锐气。我耸耸肩笑道：“试试不就知道行不行了么。”
“哈哈，那大叔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氪拉氪脚踩滑板直冲而下，卷起一阵尘浪拍打回地面，紧接着他又扭动身体改变滑板方向，在斜坡上划出一道曲线，手掌与地面摩擦出的火花清晰可见，其身姿的灵活也简直是如鱼得水。我不禁感叹氪拉氪的技术，同时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没事的，月球上重力小。”我反复默念这句话，直到看见氪拉氪就快到底时才真正下定决心行动。
“李贝林先生，您或许可以尝试下摩托。”T-10000牵来一辆摩托，其外形和地球上的无异。
“好好好！”当然我这不是秒怂，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的稳妥做法。
踩滑板下坡我不会，骑摩托下坡谁不会！我换上摩托冲下斜坡，只不过大致在走直线，毕竟没本事耍特技。氪拉氪见我骑摩托下来朝麦克风使劲大喊：“大叔你这是作弊了！”
“那我们再比一场如何？”
“比什么？”
“看谁先爬上中央峰。”
“大叔，我可是直播‘徒手’爬上珠穆朗玛峰的人，你要和我比爬山？那你可输定了！”
看来我是找错对象了，不过我只说比谁先爬上中央峰，可没说要同时爬。正好现在骑着摩托，我就这么一路飞驰过去提前攀登中央峰。
山脚下目测中央峰的高度也不过百余米，自身也呈棱台状，加上月球重力低的特点，要爬上去并非难事。我巡视山脚发现并没有适合摩托行驶的路，索性放下摩托找了片相对较平缓的斜坡开始上爬。
同样的动能我能在月球上跳得更高，两脚离地时手臂所需的力量也小得多，现在的我说是在飞檐走壁也并不为过，只是需要注意有时还得减小力量，不然容易掠过目标。
我踩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暂作休息，顺便朝下方望去，氪拉氪此时才刚来到山脚，而山顶离我已然近在咫尺。得意之际耳机又传来氪拉氪的叫喊声：“大叔你又作弊了！”
“我可没说要和你同时爬山。”我笑道，“我会在山顶等你的，再见咯。”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小鬼的体力竟这么好，转眼间的功夫就见他从一个跳跃的点变成人影，我要是再停滞不前被他超越是迟早的事。我铆足干劲向上冲刺，每一块岩石都将成为我的踏板，终于在连续几个跳跃后我踏上了山顶，即使这不是最高的山，可上来的一瞬间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喜悦感和自豪感。
偶然一瞥，远处一道绿光引起了我的注意，突然地它消失不见，几秒后又是有规律的闪烁，持续近半分钟后结束。
“T-10000，这附近有什么会发射绿光的装置吗？”
“并没有。”
“那你有看见刚才的绿光吗？”
“并没有。李贝林先生，我想您是剧烈运动后产生了幻觉。”
我自认为很清醒，刚才的绿光应该不是幻觉！这时氪拉氪也登上顶峰，我连忙问道：“小子，你刚才有看见绿光吗？”
我手指向绿光出现的方向，可是氪拉氪径直逼近，最后两个头盔顶在一起。他皱着眉头死死盯住我的双眼说：“这次不算！我们再比一场。”
“好好好。”我说，“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绿光？”
氪拉氪顺着我手指指向的方位望去，紧接着说：“什么绿光！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那好吧。你要比什么？要不我们先回旅馆慢慢讨论？”
我早已联系好旅馆的人来接送，一艘近似椭圆的飞船出现在我们眼前，耳机里还传来弗兰克琳小姐的声音，抱怨我们跑得太远。
“弗兰克琳小姐，这附近有什么会发射绿光的装置或者你刚才有看见绿光吗？”
“我想想，应该没有吧，难不成李贝林先生觉得度假村需要安装一个红绿灯吗？”
“没有是么。那没问题了。”
氪拉氪手肘顶了下我的腰，嬉笑说：“刚才一直就绿光绿光的，我听说你们的文化里‘绿’有个特殊的含义，难道是？”
“不不不，你想多了。”
“挑战内容我想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爬莱布尼茨山脉怎样？”
“哪？”
氪拉氪调出月球的全息投影，然后转换至南极附近。他指着上面一处隆起说：“这！莱布尼茨山脉上可是有月球最高峰，高达九千多米呢。等景区建好我要第一个爬上那里！”
关于氪拉氪说的景区，我目前关注到的只有一点，简单说就是给一片地盖上密封罩子，然后往里面充空气，这样景区里活动的人就不必穿戴航天服。这可是件好事，爬山时出了一身汗，想擦汗都做不到，尤其是脸上的汗水。
“还是换一个吧。景区的建设工程量很大的，等建好了我是想不服老也不得不服老，肯定都没力气爬了。”
“切。大叔你真没意思。”
当晚，多数人准备休息时我找借口说出门散步。没了大气层的阻碍，月球上的星空更要璀璨，我当然想过躺在大地上一如许多年前那般仰望星空，可是当务之急是确定绿光出现的地点。请原谅我的好奇，若不能弄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恐怕我下半辈子将会是满脑子的绿色。
我一路摸索到邻近的环形山上，就在我确认从这到度假村中央峰的角度时，我忽觉左手侧照来一束绿光。我猛地扭头看去，就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发射出绿色的荧光。走进一看，竟是几串流动的字符，它速度很快，我仔细观察后才看清楚实际上只有两个数字——0和1。
“这是？”
我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当中，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继续触摸发现手指能伸进流动数字里！稍一用力，眼前又多出一块“缺口”，里面依旧是流动的数字。我后退几步想把这个场景拍下，可一看照片却是空无一物。这次我又把手伸进流动数字中，并进行拍摄，结果留在照片上的也只有那只手罢了。我也尝试敲打流动数字的边缘，出现更多散发绿色荧光的流动数字的同时我听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它并非来自耳机，更像是直接出现在脑中。
“都说好奇害死猫，可真当好奇事发生时有哪只猫经得起诱惑。”我冷笑一番继续敲打边缘，直到流动数字的面积大于头盔。
“手伸进去都没事，只是把脑袋伸进去的话应该也没事吧，就算觉得不对劲赶紧出来就是。”
深呼吸一口后，我缓缓将脑袋伸进流动数字当时，扑入眼帘的是向我袭来的“0”和“1”，它们穿过了我的脑袋，但都相安无事。往下看，是不见底的深渊，高速驶来的大量“0”和“1”欲将我淹没。
没过多久我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正当我要伸出脑袋，突如其来一股引力硬生生把我整个人拖入这个未知的空间中。我胡乱拍打四周，这时引力突然消失，下降的速度也跟着不见，但我完全没感受到减速过程。
“T-10000！维达！弗兰克琳！慈心！氪拉氪！”我对着麦克风呼喊熟人们的名字，希望他们能接收到我的声音。
我又拿出手机，可是无法打开屏幕，我又取下别在腰上的手表，结果也是打不开屏幕，真不知道如果换成机械表能确定时间吗？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耳机始终没有传来回应，我也始终悬浮在原地如同在太空中失重。
“反正这表在这派不上用场！”
我用力把手表甩下，本以为可以向上运动，可我依旧悬浮在原地。这次我又扔下手机，但结果并没有什么用。
“动量守恒都不管用了吗？”
我再往下看去，发现手表和手机停留在我还能看见的位置，但好像略有端倪。它们的边缘变成了散发绿色荧光的“0”和“1”，并逐渐向内“侵蚀”。我注意到事情不大对劲，一看身体，航天服竟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后就连我整个人也是！此时手表和手机已经完全发生改变，但它们仍具有其外形。航天服同理，就像是用大量的会散发绿色荧光的“0”和“1”拼成的物体。
“这算什么？《骇客帝国》么！”
我极力去分辨方向，最后朝可能是度假村的位置望去，那里有不一样的流动数字，组成的物体有的像“方块”，里面有很多横着的“火柴棍”，远端还有个巨大的棱台。
“呵！难道我成了奥尼可以看见数据？可是我没听说过奥尼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啊。”
姑且先把这种现象称作“数据化”，尽管我不知是否严谨。现如今数据化已蔓延至我的的脖子，低头一看数据化的身体骨骼、血管、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四肢还能运动，我甚至还能触摸到头盔，但我不清楚等脑袋也数据化后是否还能维持意识。
我努力抬起头试图减缓数据化，可时间证明这都是徒劳。由于看不见自己的脸，我根本感觉不到哪里已经数据化，最后只觉一阵抽搐，接着缓缓闭上双眼。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数据修正：232002080830-10000-871」
……
「数据导入：232002080830-10000-871」
……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该起来了吧。”
听见妻子的催促李贝林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像是非得鞭打之后才会转向的老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太空旅行回来后李贝林一直忙着编写程序，一想到能做出更好的作品他就无比兴奋，除去吃喝拉撒基本在工作，甚至连续两天没有合眼。
“爸爸起来了！”女儿兴冲冲地跑来扑在床前。
李贝林抚摸着女儿的头，却还是敌不过睡意，坐在床上打起呼噜。妻子走进房间敲敲李贝林的脑袋说：“下次可不能熬夜工作哦。”
“哈~”李贝林打着哈欠说，“你有时不也这样吗？”
“我才不会像你这样连续两天不睡觉。”妻子揪着李贝林的耳朵上提，“快起来了！”
“疼疼疼，老婆大人松手，孩子还看着呢。”
“醒了是吧，快去刷牙洗脸。”妻子终于松手，下完最新一道命令后也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
李贝林揉揉眼睛再伸个懒腰，看着床前天真无邪的小女儿，幸福感油然而生。刹那间，女儿的身体闪过几串由有“0”和“1”组成的“数字流”，李贝林不由得一惊，再揉了下眼睛后疑惑地盯着女儿看。女儿歪着脑袋也觉得好奇，两人大眼瞪小眼持续了半分钟。
“爸爸你在看什么？”
李贝林摇着脑袋说：“没什么，爸爸看眼花了。”
就在李贝林把刚才所见当成错觉时，女儿身上竟又流传出散发绿色荧光的数字，这次李贝林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他抱着女儿上下打量，既震惊又恐惧。
“小婷，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啊！”李贝林放下女儿退却至墙角。在他的眼中，女儿俨然全身变成数字流，有的只剩下一个小女孩的外形。
“爸爸你怎么了？”
“等下，小婷你先别动。”李贝林大喊道，“老婆！快过来！”
“什么事大喊大叫的。”
“快看咱女儿！”
妻子眼中女儿仍是那么乖巧可爱，反倒吓得哆嗦的李贝林让她感到疑惑。她迟疑了会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还不够大吗！她，她都变成那样了！”
“哪样啊？”
“就，就是……啊！”
李贝林还在脑中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女儿的模样，转眼间他又见着身边的家具、墙壁等一切物品开始变得和女儿一样——徒有其外表而全体流动有散发绿光的“0”和“1”。
“不！不！”李贝林一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夺门而出。
自离开家门起，目力所及之处无不是“数据化”的物体，只有少数的人例外。李贝林想强制冷静下来，可一想到变成那副模样的女儿就难以抑制恐惧的心理。
两个机械巡警上前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冷静，我要冷静。”李贝林反复默念。
“警官，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我们是人工智能，我们不会怕。您请说。”
李贝林深呼吸一口后说：“我看见周围的东西，包括你们，全变成了‘数据’，到处都是一片绿色的数字。”
机械巡警即刻回应：“先生，我想您是出现幻觉了。”
“不，这不是幻觉。”李贝林指向公园的一角，“你看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他们就没变成‘数据’。”
“还有我老婆，她也没变成‘数据’！”
“你是说她们是你老婆？”机械巡警也指向那群人。
“不是！”
“这位先生您先别着急，建议您冷静一下。”
“贝林！你怎么了？”妻子抱着女儿追来。
李贝林见妻子怀中似人非人的女儿拔腿就跑，突然一个漆黑的棱台状物体窜出迎面撞上。李贝林踉跄跌倒，抬头看见自己身前的竟是机械特警，足足近三米高。机械特警伸出机械臂控制住李贝林的手脚，力量之大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妻子惊讶地问：“警官，为什么要抓我丈夫？”
“这位女士，您的丈夫现在精神很不稳定，需要强制束缚他的行动。”巡警得到特警的信号后如此解释。
“放开我，我很清醒！你们再不放开我就要上人权协会告你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特警把李贝林带到女儿面前，用雄厚的男声说：“请您看看令爱。”
李贝林尝试冷静下来并在心中默念：“别害怕，别害怕，这是自己的女儿，这是自己的女儿……”
数据化的身躯下，不仅是外表，就连内在也是一览无余，这是大脑、那是心脏、甚至还有子宫，只不过都是由大量“0”和“1”组成的“外壳”。李贝林看着女儿，即使她的表情也是数字的组合，可他依然能感受到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温馨。
“对！没错，她是我的女儿。”
特警稍微放松了束缚，李贝林也伸出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贝林的手竟穿过了“0”和“1”。在其他人的眼中，是李贝林的手不可思议地穿过了女孩的面庞，直扎进血肉中！
女儿疼得大哭，鲜血扑扑往外冒。特警赶忙将李贝林拉回，可是与他接触的机械臂竟也被他穿透。李贝林趁机逃脱，他听见女儿哭声，又看见女儿脸上有道不存在“0”和“1”的缺口。此时李贝林一心只想安抚女儿，可巡警却挡在身前。
“别碍事！”
李贝林持续猛冲，想用背顶开它们，但就在接触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外力撕裂了巡警。机械巡警碎成几大块，彻底成了破铜烂铁。李贝林来不及疑惑，他此时只希望女儿安好。
“快带小婷去医……”
“你怎么能伤害孩子呢！”
妻子的怒吼令李贝林不知所措，他就像卡壳的机器支支吾吾地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喀拉！”
“贝林！”
李贝林脚下的地面发生龟裂，紧接着“砰”的一声塌陷。明明是实打实的钢筋混凝土，李贝林却仍在坠入地下。李贝林之于泥土，好比石头之于水，哪怕是再深的水也阻挡不了下沉的石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在下沉！还在下沉！还在下沉！看见了泥土，穿过！看见了化石，穿过！看见了岩浆，穿过！看见了液态铁镍流，穿过！看见了固态铁镍混合物，穿过！在李贝林的触碰下物质简直不堪一击，可在李贝林的眼里自己不过是穿过了无数的数据洪流。直到最后他停留在了地心。
一片数据环绕的海洋中，李贝林仿佛听见了来自神明的声音：
「数据错误：232002080830-10000-871」
“啊！”我猛地惊醒，“什么嘛，都是梦啊。”
如此奇怪的梦我还是第一次梦到，不过既然醒来了还是下床散散心，这噩梦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等下，我怎么！”
像是与手脚失去连接，我居然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而且眼前一片漆黑。起初我以为只是没开灯，现在才发现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会是被做成人棍了吧。”我竭尽所能地嘶吼，可不仅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更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
刹时一道白光亮起，当我再次睁眼时不禁毛骨悚然，昏暗的房间里陈列着数不尽的玻璃缸，里面一个个浸泡的竟是大脑，准确来说是人脑！
“难道就连我也……”
「不，你并不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谁！”
我极力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不管怎么回忆都感觉声音是从脑中传来。
「五十年前，你们称呼我们为『守望者』。」
“守望？替谁守望？？”
「人类。」
“你没和我开玩笑？”
「没这个必要。」
“那好。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我又在哪？”
「五十年前，人类协同人工智能耗尽地球最后资源制造了庞大的星际舰队，驶向宇宙探索深渊。但时间是有限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宇宙航行的漫长岁月，所以全体人类一致决定留下少部分人成为『守望者』，其余人则进入冬眠。而你正身处在人类探索宇宙的舰队中。」
“大致情况我明白了，你说你们是守望者，那你们是人类？”
「最初的守望者是，但我们并不敢确定自己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这段记忆非常模糊，只有『融合』这一个关键词。但这一切并不重要，即使我们是非人类，不也能与你和人类友好相处吗？」
“说的倒是好听，人类都跑去冬眠了？怎么冬眠到后面就只剩个脑子了！”
「我们比人类更要了解人类，能洞悉你们的一切想法。大部分人类登上舰队并非为了探索而是单纯的无家可归，你们想追求的不过是『幸福』，那我们便给予你们『幸福』，将全人类安置在虚拟世界中生活乃是最佳方案。至于身体，只是累赘罢了。」
“放屁！缸中之脑算什么幸福？”
「那我且问你，你记忆里生活的世界如何？一个完全解放的世界！没有饥荒、瘟疫、剥削压迫。人人按需分配，衣食富足，劳动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你有何不满吗？我可要提醒你，我们只负则提供物质，虚拟世界的人如何运用这些物质都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可不能算我们压迫你们。拿人类的神话来说，上帝创造了世界，你们可以任意使用上帝创造的物质去发明创造，但我从未见着有人类抱怨上帝在压迫你们，你们之所以没能得到新知识只是因为自身没能发现它！」
“这……”
努力回忆过往人生，我能根据自己的需求任意获取物资，我是因为兴趣爱好才会努力工作，我从不会担心治安问题，人人相亲相爱宛若一家。这简直是古人梦寐以求的“大同世界”！但生活在其中的人，就比如我丝毫没有察觉，就像这个社会已完全融入人心，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可，这些都是虚假的……”我越发没了底气，声音也变得微弱。
「哦？难道说人脑里有个只有到了指定地点才能打开的盒子吗？等到了那里以后打开盒子就能获得独一无二的感觉？不，不存在这档事。喜怒哀乐，你能在现实世界体验的情感在虚拟世界一样能体验到。我们是出于尊重才将你们导入虚拟世界，并耐心等待你们最后无疾而终，否则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一无是处的垃圾。」
我一时无法回答，只得撇开话题：“那我是怎么一回事？按照你们的想法，我不是应该继续沉浸在虚拟中吗？”
「你？你不过是个数据漏洞。你是早已死亡的232002080830-10000-871的意识，我们注意到你顽强的求生意志放了你一马，而后你代替曾经的232002080830-10000-871继续生活在了虚拟世界中。至于你为什么会回到现实世界，还得看看你做的好事。」
视线突兀地切换回小区外的街道，我看着自己径直掉落至地底，打通了一条通向地心的“隧道”。而后周围的事物在“我”的影响下纷纷数据化，整个世界逐渐变成一通乱码。
「你差点毁了这个世界。当然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我们曾数次对你进行修正，可你总会引发数据崩溃，这是最为严重的一次，我们也绝不能再容忍，所以将你带出了虚拟世界。Liberty？你的执念正如你的名字一样，你就这么渴望外面的世界吗？」
“我只是有种冲动，想理解未知的冲动。或许我是从骨子里就渴望真实，制作虚拟游戏时也是，我希望带给用户最真实的体感。对！没错，里面的世界再怎么真实也都是设计好的，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最真实的世界！”
「那我们便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
「你的意识正储存在临时的机体中，但如果你想见识真实的世界，那便加入『集体』，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们的使命就是探索宇宙，我们渴望世界的真理！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你承受不了岁月的洗礼，大可考虑回到虚拟世界安度余生。」
我沉思了会，在思考一个问题，不过不是在思考是否要加入他们。
「你还有个疑问吧，虽然我们早已得知，但还是希望你能亲口说出来。」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曾怀疑过宇宙的真实性吗？或者是你们会怀疑自己才是缸中之脑吗？”
「哈。早在你的思绪提出这个问题之际我们便有了答案。」
“是什么？”
「我思故我在。」
“你什么意思？”
「我们还在思考，我们的思想是真实的，这便足矣。难道真实世界就一定比虚拟世界更美好？难道真实世界就一定比虚拟世界更有意义？无论这个宇宙是真是假，它所隐藏的神秘都还等待我们去探索。」
“哈哈。说的可真好。可惜我现在没有手，不然一定为你们鼓掌。”我大笑着，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释然。
看着眼前陈列的缸中之脑，我突然不觉得他们可怜，我熟知的世界里人人都是幸福的。和妻子、女儿、老云、慈心、氪拉氪他们度过的时光，所留下的回忆所饱含情感更都是真实的啊！就连我这个数据漏洞也体会到了最真实的喜怒哀乐，他们又如何呢？我还能说那个世界是无意义的吗？
但是，我真的还想再回去吗？既已得知真相，我又岂能放过追求真实的机会。人无非是在追求物质和精神上的富足，但真正能打动我内心深处的只有“真实”。守望者们再厉害也模拟不出全宇宙，生活在那个世界也终将老去，而在这我却能在这个世界尽情探索，一百年！一万年！甚至一亿年！
守望者们在等待我答案，但我想他们早已读取了我的思维知道了我的选择，他们等待的是我的行动，这些家伙真是竟意外的会尊重人啊。
「我想你已经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决定了。」
呵！这帮家伙已经连我何时开口都预测到了么。真是多管闲事。
“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
①摘自大刘的“电子诗人”（写诗程序）里的一首诗
在肚子里折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