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良堂）十六

“还记得我吗？”说话间走近的人身着浅色西装，几根头发不驯地挂在额上。
孟鹤堂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朱云峰的表哥栾云平。去年暑假他逼着朱云峰学驾照，朱云峰便拉着自己一起作伴，两个人的学费都挂在了他公司的账上。
孟鹤堂要自己掏钱，他在听说了家庭情况后，说什么都不同意。后来请他吃饭，还被他抢先付了钱，一来二去也见了几次。
“嗯，栾哥。”孟鹤堂点点头，“这么巧。”
“是啊，你在这干什么呢？”栾云平刻意忽略了他刚刚扔掉的烟蒂。
“找朋友拿点东西，正准备回去。”孟鹤堂随手一指。
“最近怎么样，没听烧饼说起你，怎么，吵架了？”
“没有没有，快考试了，都比较忙。”孟鹤堂连忙解释。
“那就好，改天和烧饼一起，我们吃个饭。”栾云平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
“好，不过这次一定得是我请你们了。”
“尽说些见外的话。”栾云平嗔怪了一句。像是有人在等他，匆匆招呼了一声，就钻进一旁等候的黑色轿车。
孟鹤堂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忙着租房子搬家，又担心影响孟若宁的学习，把所有事情都包揽下来，她们只需要直接住进去就行。
老房子锁好，谁也没打招呼，就这么悄悄的离开了这片颓废肮脏的旧城区。孟母还有些担心，问道：“你爸又来吵怎么办？”
“让隔壁他们报警去吧！”孟鹤堂心情大好，为这一天，等了太久，也付出太多了，——但是值得！
除此之外还要忙着参加辩论赛的练习，讽刺的是，这次的论题是“金钱是最重要的吗？”，而孟鹤堂的乙方论点为“不是”，有时想来也觉得好笑。
幸好周九良看上去也应酬不断，有时要求孟鹤堂跟着，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都履行承诺，放任他自由。好像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好，孟鹤堂竟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天活动结束的早，朱云峰抓住收拾东西的孟鹤堂道：“别走了，栾云平请我俩吃饭。”
“这都几点了，你哥在哪呢？”有人情债，孟鹤堂自然不好推辞，再加上跟周九良打过招呼，今天要晚回，也没别的事。
“学校门口，走吧。”
“啊？”孟鹤堂赶紧起身，跟着朱云峰朝外走。一路上两人闲散聊了几句考点和笔记的事，远远看见栾云平靠在敞篷车里，朝两人招了招手。
“带你们吃点有意思的。”栾云平做主，带他们来了一家新开的海鲜店。他们所在的城市靠山内陆，这家店号称每天航运直送，是全市最新鲜的，今天才是开业的第二天，店名是“九久”。
“怎么好像有家夜总会也是这个名字？”一下车朱云峰就问道，“不对，还有网咖。”
“嗯，都是一家的。”栾云平把钥匙交给泊车员，经过展示水柜，点的菜品有些孟鹤堂都叫不出名来。孟鹤堂偷偷瞄了几眼报价牌，暗暗思忖这顿饭自己抢付的话能不能承受。
“小孟。”栾云平见状忽然喊了一声，接着把他拉近了说道：“别打主意，烧饼是我弟，我吃饭不可能让他付钱，你也一样。”
“你想得美，让我付钱。你就看——哎，你就看我像付得起的样子吗？”朱云峰拍着胸脯打趣地回了一句。
三人找了间小包厢，聊至兴起，孟鹤堂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也跟着喝了几杯酒店自酿米酒。
“你们明年毕业后，就到我公司实习工作吧。”栾云平一向克制，连喝酒都是小口的抿，“小孟，烧饼天天在背后夸你，我也确实觉得你不错。”
“工资多少，工资多少？”烧饼喝得上脸，连声问道。
“实习三千，正式五千，和别人一样。”
才三千，孟鹤堂立刻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没想到朱云峰抢先喊了出来，“三千？除掉吃饭房租还能剩啥。”
栾云平用筷子敲了他脑袋一下道：“踏实一点，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赚钱的事都在刑法上，哥最近也不好过。”
“你怎么了？”朱云峰关切地问道。
栾云平筷子朝上随意指了指这个屋子道：“就这儿的老板，两年之前谁认识他啊，一眨眼的工夫就起来了。抢了我们好几笔单子，然后转手压低报价又卖给我们做。”
“空手套白狼？”孟鹤堂惊讶地说道。
“太狠了吧，那哥你不弄他？”
栾云平摇摇头，“听说，只是听说，他身上背着人命，不必和他拼。”
朱云峰年少气盛，不忿地说道：“那就让他压着打？”
“等着吧。”栾云平端坐着说道。
“凡事太尽，势必早尽。”孟鹤堂淡淡补了一句。
“小孟说的对，吃饭吃饭吧。”栾云平赞许地点头。
出门结账的时候，酒劲上来了，朱云峰嚷着要再喊几个同学一起去唱歌，说什么孟鹤堂现在变得大受欢迎。
“真的吗，那谈恋爱了？”栾云平一边掏卡结账一边问道。
“没有的事。我只去一会，要早点回家。”孟鹤堂被朱云峰搭着肩膀，往栾云平背上压。正笑闹着，栾云平看向他身后，喊了声，“周总。”
孟鹤堂浑身一僵，头也不敢回，就听见栾云平继续说道：“生意兴隆啊周总。”
“那得谢谢栾总赏光，呵呵。那谁，给栾总打个对折。”周九良说完也不看孟鹤堂，只是从齿缝中吐了两个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