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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逆水寒·方应看】续广寒

你的小可爱突然闪现!
大家中秋节快乐鸭,现在写文一般会放在lofter同名姜丝橙皮(虽然依旧很懒)。
这篇是关于方应看的中秋贺文。
——————正—————————文—————
方应看是权倾朝野人人忌惮的侯爷,也是神枪血剑战死沙场的孤魂。 
这两个形容实在迥异,若说前者像三合楼最精致浓郁的美酒,后者大概就是混着黄沙的烧刀子,但无论哪个,一杯下肚都是同样的灼人肺腑,后劲儿一瞬冲上天灵盖,然后鼻涕眼泪全呛了出来。
我们的相遇也是这般,越回味越有种被时局捉弄的壮烈的美感。
方应看战死的讣告和官家册封的圣旨是前后脚到的,受封的是神通侯遗孤方拾砚,那时他才五岁,小小的一团跪在地上,眼底却是早知如此的坚毅,彷佛做好了准备去接替方应看护卫大宋国土。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然而,他只是一个连大旗都未必扛得起的稚子。
方应看决意戍边时,也是同样的神情。
大宋式微,我对这件事最直观的感受是方应看书房堆得越来越厚的案牍,各路传回的消息无一捷报,方应看连轴转了几日,眉头越锁越紧,寻常仆人不敢触他的霉头,就连彭尖端着膳食求他歇会儿也被骂了出来。
难民越来越多地涌到上京,我白天带头施粥救济难民,想着外患难防总能替他解决内忧,直到彭尖去找我时,我才发现他已被时局逼到如此地步,当时三岁的小方拾砚先一步察觉,在我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我去书房找他,夜很深了,掌灯婢女在廊间打着盹儿,身边散落几截崭新的蜡烛,房中亮如白昼,只有角落处一团火苗闪了几下最终熄灭,方应看头也不抬,“来人,掌灯。”
见没人回应,不悦道:“来人!”
我立即推门进去,换好新烛看向他时,才发现他也一直在看着我。
我走过去,顺势坐在他怀里。方应看冰凉的手指轻轻描摹我眼下的一片乌青,叹息道:“你累不累?”
一会儿他就不安分地在我脸上揉揉捏捏,彷佛得了一件极好玩的玩具似的,我按住他作乱的手,这才有空回答:“倒也不累,就看着他们施粥。”
“都瘦了。”方应看不信,“我还不知道你那侠义性子,就只看着?”
“偶尔也帮忙添添柴。”
“也是,你惯会吃,的确做不了什么。”方应看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死,我们成亲那么多年还是改不了怼我的臭毛病,可这次,我却难得不想反驳他,他分明更憔悴些,瘦削的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处,硌得我生疼,身上的龙涎香和墨水味掺在一起,难闻极了,却让我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还在身边。
我展臂抱住方应看,听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门外打盹的掌灯婢女早就醒了,正诚惶诚恐地看着我们。今时不同往日,小婢女显然还不习惯方应看一连几日住在书房的行为,这才熬不住。我挥挥手让她下去,余光看到书案上一堆战事吃紧的公文,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一个人对时代轮回千百次的执念,实在是最微不足道也最旖旎的缱绻。
我无法阻止大宋走向灭亡,也无法阻止方应看。
听彭尖说,方应看每一个眉头紧锁的黑夜都爱去我寝房坐坐,却不肯吵醒我,他怜我至极。相比之下方拾砚那混小子就闹腾得很,每次把他哄睡着都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
那天晚上也是如此。我睡不安稳,总听见方拾砚在哭,一睁眼就看见床边的一抹剪影。
方应看整理好我因噩梦睡乱的鬓发,轻声笑道:“睡得像头笨猪。”
我的心情却不像他那般轻松,几乎是救命稻草般地缠住他的手指,心跳如擂鼓一般:“你要去哪?”
后来想想,他当时一点都不像道别的样子,彷佛任意一个夜晚醒来就能看到他的情景,可我却认定,若不紧紧拉着他的手,他就走了。我将我们紧紧扣住的手捂在心口,炽热的温度烫的眼泪噗嗤噗嗤往下掉。挣扎间,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寝衣滑落,他玩笑道:“你这样诱惑我,我怎么把持得住?”声音像掺了毒的蜜,化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深渊。
他见我对这样的玩笑不感兴趣,眼中的光芒敛了去:“你能感受到吗?我指间热血未凉,心中壮志犹存——”
“不要!”我一瞬间就懂他要说什么。
“我此去无关朝廷,是大宋子民不容有失。何况,这一仗功成,本侯爷就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那时,任你吃遍天涯海角还怕我养不起?”方应看亲吻我泪湿的脸颊,轻快的语气像是在描述怎么上山打一只兔子那么简单,“我实在不想说什么丧气话,可你那么笨,不交代清楚了,叫本侯怎么放心。如若我回不来,你就带着小混蛋走,三清山也好,什么地方都好。”
官家的册封无非是想多绑住一个为其效命的人。
方应看懂这个问题,我更知其中症结。
所以我带方拾砚回了现代,距离大宋覆灭的八百年后。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我们只是不幸赶上了而已,这是方应看的责任吗?是我的责任吗?方应看合该接过神通侯的担子么?他非得顶着读书人的怨怼留下有能力谏真言的人才吗?他必须搅在染缸一样的京城必须战死沙场吗?没人能解答。方应看曾在信中说,战场凶险,行差踏错就有千百士兵为之丧命,所以他难为时总爱看我和孩子的画像,从中寻得些安慰。可他求的是一份安心,生于斯长于斯洒热血于斯不愧于心不愧国土不愧黎民的心安理得。
异世无常,亦是大梦一场。
我在医院醒来时,舍友小兜她们和博物馆的同事把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把客人一一谢走,这才有空理会趴在病床边哭累睡着的方拾砚。他那么小,坐在椅子上脚都不能着地,我刚想把人抱到床上来,他就睁开了眼睛,他问,“娘亲,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眼泪夺眶而出,我看着他与方应看七分相似的面孔,费力挤出一个笑容:“你父亲当年上京封侯,也想着运筹帷幄于庙堂,结果大厦将倾,事无转机,还不是耐不住骨子里为国为民的战士血,做了那一根先折的顶梁柱。方拾砚,这次不行我再重来千次百次都要护住你父亲,但在此之前,我不忍见你重蹈覆辙。”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再一次接受了我,方应看说我傻,不知人心险恶,可我何德何能稳攥两个世界那么多人的真心。我很快适应了这个按了加速器的时代,能感知到的唯一缺点就是养孩子太难了,除了博物馆的工作,我偶尔帮学校带带学生,有时候太忙就把方拾砚扔在徐师傅那里,小家伙完美继承他父亲的天赋,不搞事时就是个翩翩少年郎,格外讨喜,尤其是徐师傅,他在电话那头夸奖说:“别看你家小子才八岁,他在古书画方面简直是个天才,等他长大这个学生我预订了!”
“那可不!”我骄傲道:“他周岁抓了砚台呢。”
方应看总爱叫他小混蛋,也是因为抓周。我与方应看成亲,那是轰动朝野的大事,一方是神通侯,另一个是“三清山的吉祥物除了蛊毒一无所有武功不入流然而光环笼罩下山半年江湖大事插足八分的团宠”,更遑论这两者的结合,光想想就知道是怎样天之骄子的存在。方拾砚也是个会投胎的,正好是八月十五这天来到了我们身边,他周岁时,连轻易不出面的官家都送了一柄玉如意和一斛南珠过来,抓周时更是奇珍异宝无所不有,三清山的平安符,锋利的匕首,无情还送了一张金丝楠木的古琴——
嘶,琴呢?
我瞪方应看:“琴呢?”
他收起扇子,“那不是?”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那里分明只有一块木头。方应看继续道:“他那张琴不好,遭虫蛀了,上不了台面,我便命彭尖把侯府门槛卸了代替,反正都是金丝楠木。”
可是,金丝楠木不是防虫的吗?看他一脸坏笑我立即明白了大半,也不再质问,伸手把他的金绣铁骨扇抢了往桌子上一扔,小方拾砚被吓了一哆嗦,然后一脸嫌弃挤开那柄方应看极其喜欢的扇子,奔着一方砚台去了。
方应看说他没眼光,气得不轻,从那开始只肯叫他“小混蛋”,连正经名字都不愿意给取一个,还回回趁我不注意把小家伙给欺负哭。
这不,小家伙又哭了。
我又忘了。来到现代方拾砚几乎是一夜间成熟为一个小男子汉,三年来连颗金豆豆都没掉过。可是这嚎啕的哭声分明就是他啊,我站在博物馆办公室门口,双手颤抖着怎么也推不开那扇门。
办公室隔音效果不太好,我听见徐师傅说:“我现在的确走不开,他妈妈就回来了,然后我再去看看你要修复的那张古画,行吗?”隐隐有些责怪何必为难一个孩子的意思。
“不急于一时。倒是这个小混蛋,”说话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惯会扮猪吃老虎。分明是你把茶水泼在我身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语气间一派气定神闲。
我感觉灵魂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脑海中一片混沌,好像在那短短瞬间想了很多东西,可什么都抓不住,等回过神时,办公室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我推开了,目光与正坐在对面的人对了个正着。他的眼睛闪过无数种情绪,惊愕狂喜,然后是不受控制的眼泪。
不对,眼泪是我的。
堂堂神通侯怎么会哭呢。
他只会走过来狠狠地把我揉在怀里。
“方,方应看。方应看?”
“是我,傻子。”
小兜最近不知从哪学了一句口头禅,叫“看命吧”,我时常笑着回她,说“我命不好”,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我都爱付出十倍的准备百倍的努力,唯有方应看,不信神佛我便无计可施,前些天路过白云寺我刚许了诺言:若能再见方应看,信女愿意此生找不到男朋友。我捧着活生生的方应看的脸,心里犯了愁,这可怎么办呦!
只好抽抽嗒嗒地向他哭诉:“哪怕你早出现一个星期呢,五天,五天都够了!”
方应看挑眉:“如今夫君都有了,要什么男朋友?”
也是哦。我继续哭:“你怎么找到我的?”
“原先不曾想过会这么顺利,你做过侧写,又精于古画,我手头恰好有一副画像要修复,便放出消息,想着定能遇见与你有交集的人。”他抱着我坐在沙发上,揶揄道:“不许哭,哭起来更像河豚了。”
什么臭德行,一见面就嘲笑我,还好我大人大量不计较:“所以你就找到了徐师傅?是什么画,给我看看。”
“画不重要,小混蛋给自己取的名字叫‘方拾砚’?”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身下这位祖宗中二时期自称“方拾青”,扬言要取代韦青青青坐上江湖第一把交椅来着,难不成觉得这个名字冒犯他了?我低头端详他的眉眼,确认那里没有一丝不悦的神情,刚放心些,又听他说:“没想到小混蛋颇有我的风骨,拾砚,要将天下文人墨客踩在脚下么。”
我没舍得说出真相,屁大点的孩子哪有那么深沉的心思,人不过是抓周拾了一块砚台而已。
“别转移话题,画呢?”我张牙舞爪地扑在他身上,一不小心不知碰掉了什么东西,连忙回头去看。正是他要拿给徐师傅修复的古画,画上,我噙着毛笔倚着栏杆出神,小方拾砚还不会走,围着我爬来爬去。画笔未到之处,方应看舞了一套流云似的枪法,奶妈喊着,夫人,您管管小主子吧。
热闹非常。
画像边角处有一句诗,看墨痕是新题的。笔锋诡谲锐利,诗却多愁善感:遮莫圆明似前度,不知谁续广寒游。
我仿照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秋日的方应看,提笔添了一句。
与吾同续。
中秋节阖家欢乐。
至于方拾砚的生日该怎么过,喜欢吃孩子醋的方应看把人从我怀里拎出来,皮笑肉不笑道:“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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