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后记（十一）风雨前夜
云无月醒来时已是决战后的第二日傍晚，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鹿城离火殿，而是一间略显陈旧的客房。这让她立时警觉四起，她从床上爬起，运起妖力感知四周的状况，可没过一会便浑身发痛，不得不缓下功夫，盘腿调息起来。
她闭目静思：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尚在辛商城内，虽不知是谁将她从滩边救回，但自身除了内伤严重以外并未有任何其他异样，只是——她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而且浑身都是。
刚想到味道的主人，外头便传来一阵叩门声。
“云无月，你醒了对吗？”北洛的声音中，稳重中暗藏一丝急切。
“嗯。”云无月暗暗叹了口气，却又有那么一丝庆幸是他来了。
门一打开，只见北洛穿着一身寻常便服走了进来。二人对视片刻，似有许多的话要说，但临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北洛看着她一脸“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眼中满是关切，同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云无月的情绪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眼神中多少有了几分温情，一开口却依旧一板一眼：“为何没即刻返回天鹿城，还要在此逗留？”
北洛听了颇有那么一丝不痛快，他几个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反问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天鹿城的那些大夫有法子给你治吗？辟邪之力对你又无助益，难道要我把你丢在古厝回廊让你自己慢慢养好？”
云无月自然知道魇魅体质与辟邪之力并不相容，晴雪尚在天鹿城的那些年里便偶尔给她看过，连这位博闻广知的外族大夫都无计可施，更别提那些只给辟邪族看病的医馆大夫了。可纵使如此，她也并不认为以北洛现在的身份，此时此刻还逗留在外是明智的选择。云无月有意避开了北洛那有些热络的目光，说道：“此地也算不得安全。”
“好歹这里有大夫可以医治你的伤势，等你伤势稳定一些了，我们再动身不迟。阿瑰早在这定了方位，来回穿梭一趟也消耗不了太多体力。我和霓商都交代好了，光明野这几日也没有魔族活跃的迹象，你大可放心。“
云无月知道说不动他，便索性放弃，转而问道：“你何时来的？”
北洛右手蹭了蹭她脸侧的长发，说道：“你刚把那个大块头打落湖中的时候。说实话，我后头真的差点就没忍住。“说着，他的右手整个贴在了云无月的脸上。
肌肤相贴，眼前人的温情似乎通过那手上的体温点点滴滴传了过来，云无月略略低下头：“让你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北洛一把将其揽入怀中，鼻子在她发间左右闻了闻，忍不住犯嘀咕：“还是有那家伙的味道……”
云无月浑身乏力，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任眼前人搂抱着，好奇地问道：“北洛，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刚出去逛了一圈，这辛商城还真是不一般的大，不论人口的话，规模和常世的都城有的一比呢。”
云无月瞧着他这一身便装，知道他出行也算小心：“你在城中哪里找到的大夫？我感觉伤势比当日好了少许。”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黥龙君的，请了这最有名的妖族大夫来为你疗伤。他倒算有些能耐，人都半截棺材入了土，对这城里的风吹草动还一清二楚，不单全城戒严，我让阿瑰事先定好的客栈，不到半日便被他查到了。”
北洛语气中略带讥讽，云无月又岂会不知，她知道若为老友解围只会起反效果，便说道：“辛商城本就是魔域数一数二的消息集散地，三界的情报在这都能买到，只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嗯，这也是我要在这短暂逗留的另一个原因。”
云无月听出这话中另有涵义，抬头瞧向他。
“你知道莽苼族吗？”。
云无月微微点头：“是曾生活在光明野附近，依附天鹿城庇护的一支弱小妖族。”
“不错，这支妖族战力微弱，却长于商贾，便是在这辛商城内也有他们自己的商会。他们消息灵通，对魔域各处的变动多有体察。”
云无月稍加推敲便已知悉北洛的意图：“……你想借他们之力在辛商城打探消息？”
北洛笑了笑，抚弄着云无月背后的长发，怀中人心思敏捷，倒也让他省了不少口舌：“魔族仇视天鹿城已久，让辟邪族在城内活动终究太过显眼，我想请莽苼族代为相帮，替天鹿城打探消息，提前防范总好过一直被动防御魔族侵袭。”
“你倒是想的长远，只是我听说莽苼族曾被灭族，在光明野附近生活的已所剩无几，剩下的也多逃往魔域各处了。”
“哼，还不是前长老会那个延长老造的孽。玄戈解散长老会时一并把他给办了，人头送去莽苼族族地以示谢罪。”
“只一颗人头，怕是抵不了这灭族的深仇大恨吧？”
“这是自然，霓商曾说之后的百多年玄戈不遗余力地修复和莽苼族的关系，只是天鹿城战火频繁，他终究没将此事做个善了便去了。”
“你这次千里迢迢亲自赶来，也是为给这件事——”
“于私，为你必须要来；于公，我作为辟邪王也该替玄戈将这件事做完。”
“你方才离去也是为此事吧，可有进展？”
北洛闻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只是让我进了商会的门，空谈几句客套话罢了。还是要看今后彼此的诚意，他们同意在商会中留下辟邪族的往来通道，来日方长，一切慢慢谈吧。”
云无月于这方面并不擅长，自是想不出什么法子，便也不多说什么，问道：“大夫也看过了，你的事也办了，何时启程回去？”
北洛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打算，笑着把对方抱紧了两分，答道：“过了今晚，若你伤势没什么恶化，明早启程。”
“嗯。”挂心的事说完，云无月倦意上升，知道推脱无用，便老实躺在北洛怀中睡去了。
同一时分，远在辛商城的城主府邸，黥龙君正端坐在大殿内，由一名身形佝偻的妖族大夫在其背后为其施针疗伤。
这名外号“鬼医”，头生独目，长耳尖牙，胡须垂地的老头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枚骨针扎入黥龙君背后遭云无月双掌重创的地方，针尖入肉两分，另一头刻着骷髅雕饰的孔洞则不时飘出丝丝黑气。最后一针即将扎入后颈，鬼医略作犹豫，颤巍巍地问道：
“城主，这一针下去，虽能解去沉积您体内的瘀伤和餍族妖力，可对功体损伤必大，您这一身魔功怕是——“
黥龙君双目紧闭，沉声答道：“无妨，只管下针，我这辈子最后一战已经了结，能保住一身功力，总好过变成废人。“
鬼医闻言只得摇了摇头，一针贯入后颈，随着一阵颤抖，黥龙君被刺骨之痛逼得双目圆睁，身后的众多骨针同时发挥作用，无数黑气从骷髅头饰中飞速排出。
黥龙君额上青筋暴现，汗如雨下，却自始至终未吭一声，过了好一会，待颈后那一针痛感渐弱，他才深呼一口气，整个人弯下腰来，仿佛一瞬间老了百余岁。
鬼医连忙绕至黥龙君跟前跪下，说道：“老夫已尽全力，只能保全城主至此，还请城主恕罪。“
黥龙君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来，说道：“既然叫你来医，便没有怪罪的意思，你先前去看过霒蚀君，她伤势如何？“
见没有问罪之意，鬼医心头大石放下，微微抬头答道：“霒蚀君的伤势……她体内被城主魔功重创四十余处，老夫之前为其疏通泄电，若非身旁有辟邪王妖力协助，只怕当场便要了我的老命。她要恢复现下功力，非休养一甲子不可，但若要恢复千年前的盛景，恐怕……“
黥龙君多少料到这个结果，这一战既是他们二人的选择，自然也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打算。但只要能活着，便有再进步的空间，只不过她的对手不会再是自己了。黥龙君念及此，一股莫名遗憾涌上心头。
此时外头的家将传来通报：“城主，碑渊海的使者来访，正在府邸外候着。”
黥龙君此时并无心情见客，呵斥道：“我现在没空，让他改日再来。”
话刚落，只见一股震荡大殿的音波由外传来：“城主莫不是连老朽也不肯见了？“
黥龙君一听便知是谁，心中讶异之余，不禁思绪百转，他先遣退了鬼医，粗浅调理了一番伤势，便命人将传音者请来。
不一会，家将领着一名体态嶙峋，朱目赤发的老者走入了大殿。这老者头生三角，皱纹如沟壑般布满整个面容，双目精芒内敛，嘴角似笑非笑，显得城府甚深。
黥龙君一见便知其不怀好意，当下免去了客套，直言道：“什么事要惊动你亲自登门？“
老者双目微睁，瞧着黥龙君的面色，似已洞穿其伤势，笑道：“听闻城主大战方回，特来探望。”
“是探望，还是试探？”
“黥龙君还是老脾气，直言无忌~也好，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战前城主与我碑渊海有约，此战若胜，霒蚀君生死由你决定，此战若败，便不得干预我碑渊海出手。城主可还记得？”
黥龙君沉默了片刻，说道：“自然作数。”
老者阴沉一笑：“如此便简单了，接下来我碑渊海要办的事，辛商城还请作壁上观。”
“只要不在辛商城十里之内动手，我便不会干预。但追不追得上辟邪王，就看你们碑渊海的能耐了。”
老者不禁笑出声来，似嘲非嘲，答道：“这座城好歹是那位始祖魔大人一手保下，我碑渊海这点规矩还是懂的。至于追不追的上就不劳城主费心。如此，老朽便不打扰了。”老者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顿了片刻。微微回头说道：”城主这趟伤的不轻，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恢复旧观呢？“
黥龙君心知对方意在激将，不为所动：“你接下来可有的忙，还有心情替我操烦吗？“
老者原地站定，倏然魔气暴升，如火焰般蔓延开朝黥龙君罩去。黥龙君却丝毫不做防备，闭眼以待。
汹涌魔气窜至他跟前一尺便立时停下。黥龙君缓缓睁开眼，声音骤变严厉：“朱离厌，你有胆量在这将我当场格杀吗？”
名为朱离厌的老魔点了点头，叹道：“不愧为辛商城主，即便身受重伤骨气也半分不减。老朽这趟来的值了。黥龙君，请了。”说罢，他化作一道红色魔光飞离了府邸。
待他走后，黥龙君一直压在喉咙的一口血夺腔而出，早就退避在隔间的鬼医慌忙跑出来替他诊治。
“城主，刚才那位、那位大人，真的打算杀你吗？”
黥龙君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哼了一声：“我好歹也是经辛商大人亲口恩准代掌此地，要换掉我也得他老人家点头答应。那家伙刚才不过是想试试我究竟伤的有多重，确保我没心力插手他接下来要办的事。”
“那……霒蚀君那边的事，城主真的不管了吗？”
“立场有别，我和她虽有交情，对天鹿城却没什么情分可言。我输掉此战，想借机保她一命也难了，接下来的事，看她和那位辟邪王的造化吧。”
她闭目静思：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尚在辛商城内，虽不知是谁将她从滩边救回，但自身除了内伤严重以外并未有任何其他异样，只是——她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而且浑身都是。
刚想到味道的主人，外头便传来一阵叩门声。
“云无月，你醒了对吗？”北洛的声音中，稳重中暗藏一丝急切。
“嗯。”云无月暗暗叹了口气，却又有那么一丝庆幸是他来了。
门一打开，只见北洛穿着一身寻常便服走了进来。二人对视片刻，似有许多的话要说，但临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北洛看着她一脸“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眼中满是关切，同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云无月的情绪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眼神中多少有了几分温情，一开口却依旧一板一眼：“为何没即刻返回天鹿城，还要在此逗留？”
北洛听了颇有那么一丝不痛快，他几个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反问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天鹿城的那些大夫有法子给你治吗？辟邪之力对你又无助益，难道要我把你丢在古厝回廊让你自己慢慢养好？”
云无月自然知道魇魅体质与辟邪之力并不相容，晴雪尚在天鹿城的那些年里便偶尔给她看过，连这位博闻广知的外族大夫都无计可施，更别提那些只给辟邪族看病的医馆大夫了。可纵使如此，她也并不认为以北洛现在的身份，此时此刻还逗留在外是明智的选择。云无月有意避开了北洛那有些热络的目光，说道：“此地也算不得安全。”
“好歹这里有大夫可以医治你的伤势，等你伤势稳定一些了，我们再动身不迟。阿瑰早在这定了方位，来回穿梭一趟也消耗不了太多体力。我和霓商都交代好了，光明野这几日也没有魔族活跃的迹象，你大可放心。“
云无月知道说不动他，便索性放弃，转而问道：“你何时来的？”
北洛右手蹭了蹭她脸侧的长发，说道：“你刚把那个大块头打落湖中的时候。说实话，我后头真的差点就没忍住。“说着，他的右手整个贴在了云无月的脸上。
肌肤相贴，眼前人的温情似乎通过那手上的体温点点滴滴传了过来，云无月略略低下头：“让你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北洛一把将其揽入怀中，鼻子在她发间左右闻了闻，忍不住犯嘀咕：“还是有那家伙的味道……”
云无月浑身乏力，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任眼前人搂抱着，好奇地问道：“北洛，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刚出去逛了一圈，这辛商城还真是不一般的大，不论人口的话，规模和常世的都城有的一比呢。”
云无月瞧着他这一身便装，知道他出行也算小心：“你在城中哪里找到的大夫？我感觉伤势比当日好了少许。”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黥龙君的，请了这最有名的妖族大夫来为你疗伤。他倒算有些能耐，人都半截棺材入了土，对这城里的风吹草动还一清二楚，不单全城戒严，我让阿瑰事先定好的客栈，不到半日便被他查到了。”
北洛语气中略带讥讽，云无月又岂会不知，她知道若为老友解围只会起反效果，便说道：“辛商城本就是魔域数一数二的消息集散地，三界的情报在这都能买到，只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嗯，这也是我要在这短暂逗留的另一个原因。”
云无月听出这话中另有涵义，抬头瞧向他。
“你知道莽苼族吗？”。
云无月微微点头：“是曾生活在光明野附近，依附天鹿城庇护的一支弱小妖族。”
“不错，这支妖族战力微弱，却长于商贾，便是在这辛商城内也有他们自己的商会。他们消息灵通，对魔域各处的变动多有体察。”
云无月稍加推敲便已知悉北洛的意图：“……你想借他们之力在辛商城打探消息？”
北洛笑了笑，抚弄着云无月背后的长发，怀中人心思敏捷，倒也让他省了不少口舌：“魔族仇视天鹿城已久，让辟邪族在城内活动终究太过显眼，我想请莽苼族代为相帮，替天鹿城打探消息，提前防范总好过一直被动防御魔族侵袭。”
“你倒是想的长远，只是我听说莽苼族曾被灭族，在光明野附近生活的已所剩无几，剩下的也多逃往魔域各处了。”
“哼，还不是前长老会那个延长老造的孽。玄戈解散长老会时一并把他给办了，人头送去莽苼族族地以示谢罪。”
“只一颗人头，怕是抵不了这灭族的深仇大恨吧？”
“这是自然，霓商曾说之后的百多年玄戈不遗余力地修复和莽苼族的关系，只是天鹿城战火频繁，他终究没将此事做个善了便去了。”
“你这次千里迢迢亲自赶来，也是为给这件事——”
“于私，为你必须要来；于公，我作为辟邪王也该替玄戈将这件事做完。”
“你方才离去也是为此事吧，可有进展？”
北洛闻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只是让我进了商会的门，空谈几句客套话罢了。还是要看今后彼此的诚意，他们同意在商会中留下辟邪族的往来通道，来日方长，一切慢慢谈吧。”
云无月于这方面并不擅长，自是想不出什么法子，便也不多说什么，问道：“大夫也看过了，你的事也办了，何时启程回去？”
北洛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打算，笑着把对方抱紧了两分，答道：“过了今晚，若你伤势没什么恶化，明早启程。”
“嗯。”挂心的事说完，云无月倦意上升，知道推脱无用，便老实躺在北洛怀中睡去了。
同一时分，远在辛商城的城主府邸，黥龙君正端坐在大殿内，由一名身形佝偻的妖族大夫在其背后为其施针疗伤。
这名外号“鬼医”，头生独目，长耳尖牙，胡须垂地的老头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枚骨针扎入黥龙君背后遭云无月双掌重创的地方，针尖入肉两分，另一头刻着骷髅雕饰的孔洞则不时飘出丝丝黑气。最后一针即将扎入后颈，鬼医略作犹豫，颤巍巍地问道：
“城主，这一针下去，虽能解去沉积您体内的瘀伤和餍族妖力，可对功体损伤必大，您这一身魔功怕是——“
黥龙君双目紧闭，沉声答道：“无妨，只管下针，我这辈子最后一战已经了结，能保住一身功力，总好过变成废人。“
鬼医闻言只得摇了摇头，一针贯入后颈，随着一阵颤抖，黥龙君被刺骨之痛逼得双目圆睁，身后的众多骨针同时发挥作用，无数黑气从骷髅头饰中飞速排出。
黥龙君额上青筋暴现，汗如雨下，却自始至终未吭一声，过了好一会，待颈后那一针痛感渐弱，他才深呼一口气，整个人弯下腰来，仿佛一瞬间老了百余岁。
鬼医连忙绕至黥龙君跟前跪下，说道：“老夫已尽全力，只能保全城主至此，还请城主恕罪。“
黥龙君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来，说道：“既然叫你来医，便没有怪罪的意思，你先前去看过霒蚀君，她伤势如何？“
见没有问罪之意，鬼医心头大石放下，微微抬头答道：“霒蚀君的伤势……她体内被城主魔功重创四十余处，老夫之前为其疏通泄电，若非身旁有辟邪王妖力协助，只怕当场便要了我的老命。她要恢复现下功力，非休养一甲子不可，但若要恢复千年前的盛景，恐怕……“
黥龙君多少料到这个结果，这一战既是他们二人的选择，自然也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打算。但只要能活着，便有再进步的空间，只不过她的对手不会再是自己了。黥龙君念及此，一股莫名遗憾涌上心头。
此时外头的家将传来通报：“城主，碑渊海的使者来访，正在府邸外候着。”
黥龙君此时并无心情见客，呵斥道：“我现在没空，让他改日再来。”
话刚落，只见一股震荡大殿的音波由外传来：“城主莫不是连老朽也不肯见了？“
黥龙君一听便知是谁，心中讶异之余，不禁思绪百转，他先遣退了鬼医，粗浅调理了一番伤势，便命人将传音者请来。
不一会，家将领着一名体态嶙峋，朱目赤发的老者走入了大殿。这老者头生三角，皱纹如沟壑般布满整个面容，双目精芒内敛，嘴角似笑非笑，显得城府甚深。
黥龙君一见便知其不怀好意，当下免去了客套，直言道：“什么事要惊动你亲自登门？“
老者双目微睁，瞧着黥龙君的面色，似已洞穿其伤势，笑道：“听闻城主大战方回，特来探望。”
“是探望，还是试探？”
“黥龙君还是老脾气，直言无忌~也好，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战前城主与我碑渊海有约，此战若胜，霒蚀君生死由你决定，此战若败，便不得干预我碑渊海出手。城主可还记得？”
黥龙君沉默了片刻，说道：“自然作数。”
老者阴沉一笑：“如此便简单了，接下来我碑渊海要办的事，辛商城还请作壁上观。”
“只要不在辛商城十里之内动手，我便不会干预。但追不追得上辟邪王，就看你们碑渊海的能耐了。”
老者不禁笑出声来，似嘲非嘲，答道：“这座城好歹是那位始祖魔大人一手保下，我碑渊海这点规矩还是懂的。至于追不追的上就不劳城主费心。如此，老朽便不打扰了。”老者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顿了片刻。微微回头说道：”城主这趟伤的不轻，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恢复旧观呢？“
黥龙君心知对方意在激将，不为所动：“你接下来可有的忙，还有心情替我操烦吗？“
老者原地站定，倏然魔气暴升，如火焰般蔓延开朝黥龙君罩去。黥龙君却丝毫不做防备，闭眼以待。
汹涌魔气窜至他跟前一尺便立时停下。黥龙君缓缓睁开眼，声音骤变严厉：“朱离厌，你有胆量在这将我当场格杀吗？”
名为朱离厌的老魔点了点头，叹道：“不愧为辛商城主，即便身受重伤骨气也半分不减。老朽这趟来的值了。黥龙君，请了。”说罢，他化作一道红色魔光飞离了府邸。
待他走后，黥龙君一直压在喉咙的一口血夺腔而出，早就退避在隔间的鬼医慌忙跑出来替他诊治。
“城主，刚才那位、那位大人，真的打算杀你吗？”
黥龙君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哼了一声：“我好歹也是经辛商大人亲口恩准代掌此地，要换掉我也得他老人家点头答应。那家伙刚才不过是想试试我究竟伤的有多重，确保我没心力插手他接下来要办的事。”
“那……霒蚀君那边的事，城主真的不管了吗？”
“立场有别，我和她虽有交情，对天鹿城却没什么情分可言。我输掉此战，想借机保她一命也难了，接下来的事，看她和那位辟邪王的造化吧。”
微微和肖奈结婚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