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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不夜灯传


黑昼不夜灯传
文/东升
【序】
朋友要我给他的书房题个字,可惜我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好的名字,后来别人帮他起了一个,叫做不夜灯屋。
这个名字听着莫名让人舒服。
朋友见我喜欢这个书房的名字,便允许我为他的书房作传写小说,本人的文笔也一般,只能随便写一写了。
朋友和我都喜欢吃米粉,于是我们构思了这样一种米粉,类似于土豆粉,又不是土豆粉,装在一个非常漂亮的石碗里,但由于是用石锅煮出来的,所以叫石锅粉。
【引】
由于一些原因,自明城的夜是很长的,而在这漫漫长夜里,能让大街上的人们出一身汗,暖暖身子的,非水粉莫属。
现在想来这小城的水粉是有几百年的历史的,这水粉几乎伴随着这座城市兴衰而变化。儿时最喜欢吃的,便是这地带独有的一种佳肴——石锅粉。这石锅粉与其他地带的是完全不同的,有不同的煮法,也有不同的味道。
通常吃到的石锅粉,大都是砂锅土豆粉,顶多也只能吃到石锅土豆粉,而且还只是一小碟的,紫明城的石锅粉就完全不同了,是将这粉条放在一个大锅里煮,联同配菜和调料一起,等客人来吃时,方从这大石锅里,用一个薄石碗舀出沸腾着的粉和汤。如果再配上一些紫菜,那么味道就更好了。
“来碗石锅粉。”我小声说道。
店员很快就给我端上了一盘,我慢慢的吃——这不是自明城的石锅粉,自明城的石锅粉是一道主食,用薄石碗盛着的。而这里的石锅粉是一道菜,给的量很少,还不能管饱。
自明城先前最有名的一家石锅粉店,店主给他起名字叫不夜灯屋。
据说这家店也是有些年代了。
据说起这个名字,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据说是因为这家店的门口挂着一盏长明灯,这长明灯神的很。
据说亮之千年而不灭,所以而得名不夜灯。
不知怎地,我忽地想起了我那位朋友的往事。
他叫易升怡,人们叫他阿升或小易。我多是管他叫易哥的。虽然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他的经历,至今,我们一家人都知道,而且记得很清楚。
【一】
正午,小易走到不夜灯屋的门口,红砖砌成的外墙在风中摇曳,门口挂着的那盏长明灯,亮着没有的光芒。看着这家残破的老店——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他走进门去,没想到里面的人却并不多,或者说只有一位。“你是掌柜的?”小易问道。“不是”那人摇了摇头。“你是掌勺的?”“不是。
”“那你是什么?”“不夜灯屋的守夜人。”
“哈哈哈哈,你装什么呀?”
“吃就坐下,不吃就走。”
掌柜的冷冷地说。小易坐了下来。掌柜的熟练地舀了一碗石锅粉,盛得满满当当,小易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吸了几口,看来掌柜的很舍得上料。“这里人平时就这么少吗?”问曰。“晚上好一些。”
这家石锅粉店的配菜和配料是极其罕见的,掌柜的说,这都是从后山采来的,石锅粉里那种类似紫菜的东西,是一种肉质很厚的藻类植物。所以这家店一碗石锅粉的价格并不贵,反而便宜到很愿意让人来,但或许是这里地方太偏僻了罢。
【二】
晚上的不夜灯屋是很安静的,虽然客人还是有不少,但他们吃的都很安静。
屋子里的灯很昏暗,这时,门口摆的那盏长明灯,便发挥了作用,它的光芒与其他灯的光芒是不同的。
它的火焰照在哪里都是金灿灿的,而不是昏暗的黄色,过了几天,易开始发现,每一天来到这里的人似乎都是同样的一些人,他们不说话,默默吃着自己的石锅粉,按着个人的喜好,有的上紫菜,有的不上紫菜,有的当配菜吃,有的当主食吃。也就是在这几天,他才知道,这位掌柜的通常被人们称为葛先生,有几个混得近的叫他老葛。
“葛先生真不会选营业的地方呀,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偏僻的地方呢?”小易终于随便找了一个人并开口问道。“他的粉造价低,便宜又好吃,城里的米粉店经常排挤他,他才到这里来的。
况且这不夜灯屋是他自己一手创办的,当然是他想搬在哪里就搬在哪里了。
”“他自己开的,话说这个灯不是亮了很长时间了吗?”“那也是前不久他自己开的,灯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家店我可知道,他的粉我也知道。满城的石锅粉店,我就认他一家。
你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我见你了,你亦算是这里早些时的一位顾客了。
”小易又随便问了一句,“你去过后山吗?听说后山很大的,比咱们的小域都大。”。却不晓得这位慌了,“你在乱说什么呀?后山怎么可能让咱们上去呢?那里只有野兽和卖粉的人上去。”“那我让葛先生帮忙。”
“呵,你想上后山?还是算了罢,小城里有规定,一般人是不许上后山的。除了那些有非常必要的人,其他上山的可都是野兽,山里边的野兽也很多。随便告诉别人上后山的方法,可是会被”坐在他后面一直背对着他们而不说话的一个人道。
“怎么样?”小易问。
“许多上过后山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许是被野兽吃了罢,可说来也奇怪,也总也有一些兽,从后山上跑下来,然却从不伤人。”
“我不怕。”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倍。然而每个人都只顾着吃自己碗里的石锅粉,谁也没有抬头。
“你过来。”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冲着他说。
他便走了过去。
“eng..”递给他一张纸条,“不要扰乱秩序嘛,今天你就先走吧。什么你都别想从我嘴里问出来。”然后他又指了指纸条。
出了大门口,借着那盏长明灯的光芒,他打开纸条,大致的看了一下内容。“五日后山脚下小木屋里,去找魏平拿登山镐。——洪白杨”
他回头看了看这人,白杨没有看他,自顾自吃着自己的粉。他又看了看葛先生,先生笑着看了看他。
之后的几天里他也日日来这里吃粉,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发现了这里人通常的一个习惯——吃完粉以后,向葛先生要一把小木锤,当然葛先生总会欣然应允,他们便拿着这小木锤,轻轻的敲石碗,敲一通之后,最后再猛一敲,将那碗砸得稀烂。毕竟这碗还是廉价易得的,葛先生也并未不满。
事实上在后山是一座大森林,堪称这个小城的后花园,森林里果木众多,物产齐全,是获取食材的天然宝库。
升怡找到了小木屋,敲了敲门,“进来罢。”“魏先生,我……”升怡话还没说完,魏先生就把镐给了他,“拿去罢,你现已可上去了。”“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吗?”“不需要,只要你不怕你自己被这后山变成野兽,你就可以上去。”
小易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些从后山上下来的野兽,之所以不伤害人,或许,就是因为他们连自己究竟是什么都已经不知道了。
他们本为人,上了一趟后山就变成了兽,回到城里,他们竟连自己究竟是人是兽,也搞不清楚了。不过小易还是上路了。
后山的路比他想象中平坦很多,几乎就是没有硬化的大路了。天色又开始变得暗下来了,然而远处却并不是漆黑一片,亮起了悠悠的黛色的光芒。
好奇心驱使他向前去,然而,他所看到的,却是群兽乱舞,有野猪,有猴子,有豹子,有老虎,有鹰,也有飞鼠。
小易悄悄打了个哈欠,静静看着这景象,然而在朦胧中这些野兽却又忽地变成了人,这人却又忽的变成了野兽,这些究竟是人还是兽?
小易猛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却又是一双肮脏的爪子,他的睡意顿消,“我是人而不是兽,我是人而不是兽,人是善良的,而兽是邪恶的,兽心是险恶的,而终究是会吃人。”
他自己默默念叨的,再看时,手又变回了自己的手,而眼前也确没有群兽乱舞了。又呼地变成了众人开会。
他回首又看到上山的路上走了一位,提着已经熄灭的灯笼,他走了过去,想问问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就在百步远时,那人的脸色却忽地变得惨白,“阿!我是何等的可怜呵!看到了这兽着人衣!”便倒地不省人事了。
第二日清晨,小易下了山。一路上他还在担惊受怕,是不是因为自己变成了野兽,所以之后他再没有看到其他野兽的。
不夜灯屋是距离后山最近的一群人的聚集地,小易推门进去,人们似乎并没有感到吃惊,他便放了心,看来自己真的是多虑了。他要了一碗石锅粉,吃尽以后,便准备要走。
“你为什么不砸?”旁边的一个人小声问,“砸什么?”“当然是石碗呀。”“我为什么要砸?”“这可是惯例呀,你怎么能破了惯例呢?”“我来得应比你早,为何我却不知道?”“天知道为何你不知道,总之这就是惯例了,”“这里是粉店,又不是砸碗店”“你想破坏惯例吗?”
“难道惯例不是慢慢才确立起来的吗?惯例难道不是用来打破的吗?”
小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但他总觉得应该这样说,但是自己又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他自己似乎摸不透自己的心思,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要开始遵照着惯例,做了一次,他没有要锤子,只是把石碗往地上一摔,然而这只石碗却很硬,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完好无损的停下来了。
白天里,空荡荡的屋子里,人们哄堂大笑起来,几个不识趣的,大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目不能视,而不能闻!”他推门走了出来。
走了两步,他又突然惊吓得后退了两步,小城街道上走的,已经没有人了,都是兽!“我是人而不是兽,我是人而不是兽,禽兽之心是邪恶的,总有一天会吃掉人,我是人,并不是野兽。”他又定神看了看,那街上的,却又是人了。
他感觉到自己有些恐怖,有些迷茫,是时又看到街边的一家大店,赫然写着夜灯笼粉,下列一行字曰“DF(自明城别名)城正宗之古老石锅粉者也。”门口有一个小孩问店员:“你们和不夜灯屋是什么关系?那里的石锅粉不是最正宗的吗?”
店员和蔼地笑着说:“小朋友,你看清楚了哦,这可是最古老的石锅粉,最古老的就一定是最正宗的哦!”
“真的吗?”“真的。”小孩进去了。小易从一扇小手大小的门,向内看去,里面人吃的,并不是石锅粉,而是木锅红粉,而这种木,只有在后山才能找到。
晚上他去了不夜灯屋,然而所有人都说并没有这家店。
今晚人们砸碗砸的非常的尽兴,许多人狂笑着,大笑着兴奋着高兴着。
“登山镐你还给魏平了吗?”白杨小声问。“我还以为那是送我的。”“你最好还是抽时间还给他罢。”
第二天他来到了木屋,门是开着的,“我是来还登山镐的。”
魏先生说:“他们要来了。”
“谁?”他问。
“伐木的人。”答曰。
“小城变大了,后山变小了,山上的花鸟就聚在一起,伐木者来了,树倒了,鸟便将都死了。”他说着,拿起来似乎是自己全部的行李——然而只是一只小包,许多的登山镐已经不在。
“阿升,我这便去了。你将来不要再想我,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再看到我。我也不是第1个来到这里的人,我只为这房子,加了一个尖顶。用砖石筑起这房子的人,还有许多。”
“这房子不是木头做的吗?”小易问。“……”魏先生沉默了,良久,他看着他又说到:“你到外面,走远一点。”
小易这时才发现,魏先生的脸,像树木一样的古老,像树木一样的褶皱,像树木一样的棕色,时光消磨了他,让他这样一个中年的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升怡走远后回头看,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了寂静的后山,他高喊魏先生的名字,然而无人答应。他走进前去,那木屋果然变成了一堆砖石,一阵风吹过,带来了木头的香味。在砖石拢聚成的一座小峰上,立着一块黑色的石碑,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
“起初盖房的人不以为然,认为这房不会太高,时间也不会太久,就轻轻在地上竖了一块砖,又竖了第二块砖,要接着很多块,后来他去了,又来了一个人他觉得这房有可能盖得很高,便接着盖的很结实。
然后他又去了,后来许多人都不想盖这座房子,然而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但是所有人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倒下,然而,明白的人都知道——”
“只要将最下面的那一块砖轻轻移开,这几面高墙,将轰然倒下。”
最后的这一句话,刻得很深,几乎能从字里行间看到对面的风光。
夕阳轻轻的穿过乌云,其中的一缕阳光洒在了这里。伐木的人,要来了。
他拄着登山镐,彳亍(读作“刺促”)着,他来到灯屋,“魏先生去了。”所有人沉默着。
“石锅粉。”这一次,葛先生亲自给他盛了一碗。
他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东西似的,他看看白杨,白杨冲他竖起大拇指,为他鼓气。
“要有什么事发生了。”所有人看着窗外的乌云。压的很低很低,但在两片乌云之间的缝隙地方,一道道光仿佛将要穿过,给人以清新,给人以愉悦。
升怡仍然没有要锤子,他不喜欢那种声音,也不喜欢那种感觉,也不觉得让人给他带来快感。
挂在门口的那盏长明灯,亮着,是那么昏黄,那么梦幻。在这乌云笼罩着的灰白色的天地之间,只有它正在发着金色的光芒。
他吸完以后,便离去了。
【三】
夜里,不夜灯屋,
倒下了,
在这黑昼里,
那盏长明灯熄灭了。
小易,从梦中惊醒,小城的夜是长的,这时正是子夜。他披了衬衣冲出外边,向那里跑去……!
你考虑过什么是生命吗?当青草在你的脚下时,你考虑过什么是生命吗?当小虫在你的指尖跳动时,你考虑过什么是生命吗?生命可以更具体,生命就是万物,悲欢离合,兴衰变迁……
一切正如时间,晚了。
不夜灯屋,不见了,他来到这片废墟前,借着天空中乌云的光芒……
所有的石碗不需要再用小锤子砸,自己都碎了,砖墙不见了,变成了一堆废墟,石锅不见了,再也没有发现它……
在门的地方,啊……
长明灯,长明灯,
啊,你灭了吗,
你熄灭了吗?!
你不再为夜路的旅人照亮了吗?
你不再为旅人的心照亮了吗?
你不愿再看到,
这古老的,古老的地方了吧……
你的灯火,
难道就此不再光明吗?
你的金色,
难道就此不再辉煌吗?
我的心田,
仍然充斥着你明亮的灯火……
你没有熄灭,
你亮着,你真正的亮着!
只要灯芯不暗,灯就光明!
只要这灯光明,
这夜就不会暗,
这夜路的旅人就不会冷,不会怕。
有生命的地方就是希望,
有希望的地方,永远明亮!
在这白夜里……
长明灯,长明灯,
你就此离我们而去了吗!
不,你一定还在,你一定还在!
……你明亮着,
你辉煌着,你照亮着!
门的地方,啊……是长明灯罩的碎片。那砖墙是有生命的,现在变成了废墟,那碗是有生命的,现在变成了碎片,
就此终结了吗?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在彼方一定有……
你的梦想迷失了吗?每次拼命骑上大都市上下班高峰的地铁时,你的梦想迷失了吗?每次仰望城市里橘黄色的夜空时。你的梦想迷失了吗?每次加完班回家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坐在公交车上时…
如果,你迷失了,请继续你的梦想!不要停止。人,不会失败!亲爱的人阿……永不放弃希望……
徘徊的,劳碌的人啊!你失败了吗?你知道什么是成功吗!
成名的人,让千万人记住了他的名字,但最终他却忘了自己。
富裕的人,花了一生的时间去得来财富,却没有给自己留下享受钱的时间…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谁…你可以把自己的人生活得很精彩。
在彼方一定有……不夜之灯仍辉煌……他向并不知道方向的地方走去,那里的太阳仿佛正在升起,为每一个人。
他用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走到那里,几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这几个人就是之前千百人,所有人们都在。葛先生用店里那口石锅煮着粉,用勺子搅拌着,香气早己到每一个角落……
“来碗石锅粉”他说。
先生笑了笑。
“灯。”他似乎并不是在问。
先生脸色凝重起来,但不是惋惜,不是悲伤,“不,灯还在。”葛先生指向篝火。
“它不是灯,是火。火不是灯!不是灯!”他惶恐了。
“火不也发光吗?”白杨说。
“小易,这火,是长明灯引的。长明灯芯,在火中,它在发光,在发热。”顿了一下,“灯罩坏掉了,火出来了,原先发光,现在,还会发热。风吹过,将更辉煌。”
这长明灯,千年之不灭,总应是薪火以传。灯芯不变,灯即不灭。
灯芯快燃尽了。小易看着。
“还早,还足够。”
“燃尽了怎么办?”
“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
“它将在这里永远燃烧。”
千万人将双手罝于左胸,那里有一盏跃动的灯,亮了万年……
【四】
崭新的灯罩托起灯芯,没有玻璃,没有纸,没有布——一个金属架和小顶子,仅此而已。
风将助它,雨将惧它,日月将与它同在。它,永不熄灭。
黎明,他来到不夜灯屋——在广阔的还未长出草木的土地上,苍穹为顶,微风为壁,石锅在一旁静静的,葛先生这次用的是文火。
长明灯在一个木桩上立着,很亮。
土地上撒了树种,太阳出来后,将慢慢生长。
葛先生给了小易一把小锤。他接过。抛向远方。紫黛色的天空下,小锤不再。
“我永远也不会用它的。”
“为什么?”
“那个石碗,我喜欢。”小易席地坐下,抬头看着先生,“我,最爱吃石锅粉了。”
【尾声】
“先生,您是何时,又是为什么做守夜人的?”小易站了起来,这时,太阳升起来了。易升怡看了看葛先生。
先生正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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