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0）

周九良很早之前就听说孟鹤堂回来了，但是孟鹤堂没联系他，他也没什么理由联系孟鹤堂，找借口这事儿，周九良还真干不出来。
周九良想过很多遇到孟鹤堂的场景，万万没想到会是外出时偶遇这么狗血，可是仔细一想，倒也没有狗血到哪儿，相邻的两座城市能有多远，偶遇的几率倒也没低到哪儿去。
孟鹤堂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雨后的气温有些凉，孟鹤堂缩着脖子，一手提着一个购物袋，另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着急事儿。
周九良刚一从招待所出来，就看到了像贼一样的孟鹤堂，周九良赶紧跑了两步，追上孟鹤堂，拍了拍孟鹤堂的肩膀，“好久不见啊，孟连长。”
孟鹤堂停下脚步，看到一身常服的周九良，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啊，得有五年了。”
周九良算了算，确实五年了，五年前孟鹤堂消失得很突然，没多久他也被送去军校进修，忙碌的学业和不间断的训练，还真让他短暂性的忘记在德云那段消磨人的日子。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手里的购物袋，各色方便面，不禁问道，“你这...就靠泡面度日啊？身体条件跟得上吗？”
孟鹤堂举起购物袋晃了晃，“不是我的，德云去了一个小子，除了泡面什么也吃不进去，又是好几天没吃饭了，这不是我正好休息嘛，就打算给他买些带回去。”
周九良应了一声，刚想问问孟鹤堂这五年怎么样，孟鹤堂就先一步开了口，“周九良，我得赶紧回去了。”
周九良刚一点头，孟鹤堂就摆了摆手，迅速跑向站牌，上了一辆刚到站的小巴。
周九良站在原地有点儿蒙，想了很长时间，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拨出备注着“四哥”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电话那头曹鹤阳的声音有些哑，“喂，九良。”
周九良去了军校后，和曹鹤阳的联系也很少，现在听到曹鹤阳发哑的声音，多少有些不舒服，“四哥，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儿，有点儿上火。”曹鹤阳说着咳了一声，像是向周九良证明一般。
周九良看着小巴走远，听着耳边曹鹤阳的声音，神经稍有放松，“四哥，我碰到孟鹤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在周九良打算询问时，曹鹤阳开口道，“他回来有段时间了。”
“嗯，我听说了。”周九良走进招待所，稍微有了暖意，继续说道，“四哥，我感觉孟鹤堂有点儿怪。”
依旧是沉默，周九良觉得自己可能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曹鹤阳倒是没准备瞒着周九良，想了想说道，“他出了点儿问题，回来后九思给他做了些治疗，治疗结束，也导致他忘了一些东西。”
“忘了什么？”周九良问完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多此一举，孟鹤堂能认出他，忘记的就绝不是他，也不是以前在德云的日子。
没等曹鹤阳回答他，周九良就点了点头，像是曹鹤阳能看到他一般，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四哥，我知道了。”
高峰的脾气很不好。
这是每一个被周九良骂过的人都听周九良说过的话。
周九良说，这是为了他们好，他们犯了错，周九良骂过之后，高峰也就不好意思再骂一次了。
高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专心的写着字帖，比起骂人，他觉得练习更能修身养性。
办公楼下的周九良脑袋上顶着一个被塞满的背包，整个人站的笔直，双臂举在两边，额头浸满了汗，大张着嘴喘气，一旁放着高峰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立形风扇，风扇被开到最大档，呼呼的风声让周九良有些头疼，偏偏他还不能撂下背包拍拍屁股走人，他只能等着高峰消气，等着高峰发发善心，探出脑袋让他上楼解释。
高峰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宋昊然，宋昊然绕着周九良转了几圈，在周九良胳膊上拍了一把，“你这模样特别像某种动物散热。”
周九良被拍的险些摔倒，右脚向前一步稳住身形，瞪了宋昊然一眼，没搭理他。
宋昊然是个很有眼力价儿的人，所以此时他看到周九良难受的模样，特别想让他更难受些，想着把风扇放到离周九良更近的地方，脸上难掩幸灾乐祸的德性，“老周啊，你看你这一头的汗，我看着都心疼。”
心疼个鬼。
周九良还是没理宋昊然，抬起右手扶住头顶的背包。
宋昊然啧吧啧吧嘴，好心眼的和周九良打着商量，“你瞅你这身子骨，这才多大会儿啊，就站不住了？你哪还管得了新兵蛋子的事儿啊，要么这样，哥哥给你分担点儿，今年的新兵，我来带。”
“呸！”周九良恶狠狠的啐了宋昊然一口，宋昊然没在意，肩膀一耸，上了楼。
周九良等到高峰召唤时，宋昊然已经离开了办公楼，他一听到楼上高峰的喊声，迅速把背包扔到一边，关了电扇，咬着牙一口气跑上楼。
高峰看着面前喘不匀气的小子，于心不忍，一把拿过自己的毛巾，扔在周九良身上，“去！收拾干净再过来。”
周九良接过毛巾转头就跑，身后传来高峰的声音，“用热水！”
周九良再次站在高峰面前时，已经勉强有了个人模样，高峰盖好钢笔的笔帽，慢悠悠的开口，“来，说说，现役军人喝酒的坏处。”
现役军人喝酒的坏处，甭管有多少，周九良对着新兵都能说出百八十条，可如今犯事儿的是自己，说一条就容易挨一巴掌，他可不是傻子。
高峰看他不说话，一拍桌子，指着鼻子骂道，“真不是个东西！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以身作则！”
听到高峰训话，本来还站的笔直的周九良，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半个身子趴在办公桌上，距离高峰很近，“团长，我真没喝多少，您这不能一棒子打死啊，总得给我个喘气的机会不是？”
“你没喝多少？”高峰站起身，显得自己更有气势，以免这小子不当回事儿，“我要不是看你昨晚回来舌头都捋不直了，我能让你今天才罚站？”
“可不是嘛。”周九良仰着脖子，不急不躁的，“多大点儿事儿啊，您一早让我站到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
“太阳不下山，我能让你上来吗！”高峰越说越生气，周九良赶紧抢先一步开口，“我错了。”
高峰一听这话，坐回到椅子上，周九良看他这模样，也松了一口气，“哥，我错了，我以后不喝酒了。”
“嗯。”高峰也没打算把周九良怎么着，罚也罚了，错也认了，重要的是，那小子说起来，可真是没完了，他可不想把批斗变成被碎嘴子烦。
解决完高峰的气头，周九良松了口气，甩着胳膊慢悠悠地下了楼，一出楼门就看到依旧立在地上的风扇，不禁啧啧嘴，这老高，真是和姓栾的学不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