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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洛】后记(十五)势难两全

2023-04-03古剑奇谭三北洛云无月月洛 来源:百合文库
“云无月!”北洛睁眼的瞬间,脑海中还是云无月胸口中刀的那一幕,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满头的冷汗浸湿了枕头,拼命喘息间只觉得浑身一阵僵硬,尤其左肩更是疼的厉害,视线往下一瞧,自己全身都被敷了伤药和被灵力处理过的纱布。待视线将周遭扫视一圈之后,才确信自己确实回到了天鹿城的王宫寝殿,伊人并不在身旁,让北洛已顾不得自身的伤势,朝外呼喊道:“来人!”
只过了片刻,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多年未变的白色青绿镶边长披,连兜帽下的容貌也并未有太大变化,惯于平静的脸上稍露两分喜色,语调慢而悠长:
“辟邪王,您终于醒了。”
“晴雪姑娘?你为何……”北洛稍加琢磨便知来龙去脉:“是霓商拜托你来的吗?”
“是,听闻您和霒蚀君重伤而回,霓商火速派人赶往常世把我接来。”
“云无月呢?她现在人在哪里?伤势如何?”北洛心头一阵不安的狂跳,只望早一刻能知道对方的安危。
风晴雪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霒蚀君……正在古厝回廊中疗养。”
这句话几乎印证了北洛心中的担忧,他强忍着伤痛走下床,说道:“我现在就去看她,你随我一起,边走边说。”
风晴雪面露难色,正欲上前劝阻时,门外另一道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王上,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眼下恐怕不是你去见她的时候。”向来温婉的霓商此刻脸色极为凝重,北洛认识她这些年来,这种神情只出现过两次——都发生在天鹿城遭魔族大举入侵之时。
不用霓商多做解释,北洛已明白她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他心焦如焚,却又知晓眼下最该做的是什么,不得已只能使劲咬咬牙,拳头几乎握出血来,以疼痛强行使自己保持冷静,花了片刻的时间衡量轻重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可以不去见她,但你要老实回答我,云无月现在到底如何?”
风晴雪听出话中的怨怒,忙插话替霓商解围:“辟邪王暂时无需太忧心,霒蚀君伤势虽重,但我愿以自身担保,必定保霒蚀君万全。”
北洛紧皱的眉头稍解,多少也意识到方才语气过重,朝风晴雪谢道:“既是如此,那云无月便暂时麻烦姑娘照顾,霓商,随我去议政厅,一切情况路上说。”
一旁的霓商紧绷的神色松了两分,她点了点头,让出了路来。
“我昏迷了多久?”王宫长廊上,北洛一面快步换上王服,一面听取霓商的奏报。
“三日前霒蚀君送你回来时,已是你离开天鹿城后一月有余了。”
“一月有余?可我分明记得——”北洛记起之前云无月曾提及,魔域广布各种空间,时间流速并不一致的说法,当下不再纠缠细节:“魔族进犯是何时开始的?我族伤亡几何?”
“半个月前碑渊海突然举兵来犯,幸亏光明野近日驻兵未有松懈,否则必遭偷袭伤亡惨重。开战以来我族战死四十五人,重伤七十三,轻伤逾百。”
只听是碑渊海来犯,北洛便知是谁主使——朱离厌。除了他谁还能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不过得知伤亡人数比自己想象中要低得多时,他心中的压力稍减:“光明野和大阵状况如何?”
“魔族主力被拦在光明野外,目前光明野已失陷三分之二,我族部队与之僵持已七日有余。大阵经过前些年岑缨姑娘等人的维护,阵枢暂且无恙,只是没有王辟邪之力注入正日渐减弱,若王上再不醒来,倒真的要危险了。主城外延某些角落已被零星的魔族潜入,不过城中守卫及时补上漏洞,目前并无城中伤亡的报告。”
“把前线负责指挥的将领报给我,族中长老都到议政厅了吗?”
“王上苏醒后我便通传各部长老和将领前来议事,相信他们此刻已在议政厅候着。目前前线负责的将领是——“
一刻钟后,北洛已在议政厅内听取各部将领的报告,并着手重新布置军力。
“左翼由阿瑰领队,分出两队火铳营的弟兄埋伏好,正面由我领军,明日午时我会亲率两千人把碑渊海的主力驱赶至光明野西侧,一旦到位,阿瑰只管开火给我狠狠的打。”
“末将领命!”
“灵火铳的弹药补充情况如何?”
负责火铳制造的裘铁匠忙上前回话:“按王上离开前的交代,近月余已储备了数千斤灵石藏于城下,目前城中平民老少已全部动员开工,每日弹药的生产量在两千五百发左右。”
北洛看过前线将领发来的传书,盯着物资补给那一页摇了摇头:“战场上每日消耗就将近四千,按这样的产量再过十天弹药库就得被搬空,传我命令,动员所有在城中避难的其他妖族,不,还有王族中所有不在前线战斗的成员,让裘铁匠和何师傅安排人手再建两座工坊,排出三班,给我日夜不停地开工。”
“王上,王族中不在前线的,多半已是年迈的前长老会成员和王族成员啊,这恐怕有些……”某些部族长老似是有些为难。
北洛将文书重重摔在桌上,惊的一众长老不敢吱声:“那又如何?他们的身份是靠先祖的战功换来的,这天鹿城不是养蛀虫的地方,现在是战时,平民尚且全民皆兵,他们何来的优待?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就老老实实去干活。只管传令,不从者按王法惩处。应垒,由你负责执行。”
“遵命!”
“与常世的空间之门有受干扰吗?”北洛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防朱离厌故技重施。
“这……开战以来除了请晴雪姑娘前来,并未频繁打开过,如果只是短时间开启,应无问题。”
“给鄢陵博物学会的岑缨,以及庐山的星工辰仪社的掌门凌星见去信,不,直接派人执我印信前去求援。”
“王上,这魔域的战事,常世的人族能帮上什么忙呢?”一名部族长老颇为不解地问道。
“大阵的维护,灵火铳的改良,哪一样不需要人族支援?霓商,你与他们打过交道,此事交你负责。”
“霓商领命。”
一个时辰后,交代完诸事遣退众人,北洛忽感一阵头晕,他右手伏案斜靠,运起辟邪妖力稳住心绪,保得灵台一丝清明。
霓商并未随众人离去,她看着刚醒来便马不停蹄投入防务的王弟,终于还是忍不住唤了声:“北洛,让你为难了。”
北洛倒是有些意外,他这位嫂嫂即便是私下里也极少这样称呼他,虽然心中确实层层重压,但多少也知道这算是来自亲人的体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再难能难过玄戈在位的时候吗?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我的失职,身为辟邪王离城月余,不但被碑渊海重伤,还因此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一想到碑渊海那只老魔,北洛一拳狠狠砸向桌面。
“碑渊海公然撕毁和约本就是意料之外,再说了,若没有你这些年来力推的军队改革和灵火铳研发,这次魔族突袭,我族将士的伤亡将高出数倍不止。你其实不必——”
“霓商。”北洛忽然打断了她的劝解。
“在,王上。”霓商疑上心头,却见北洛放在桌上的左手竟在微微颤抖。
“刚才在寝殿,是我没控制住脾气,抱歉。”
霓商摇了摇头,说道:“霒蚀君在王上心中的份量,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身而为王,在一人一城之间终得有个先后取舍。若我处在您的位置,换成玄戈那般状况,我也必定难以自制。”
“现在公事议完,也没有外人,跟我说说吧,云无月送我回来时应已开战多日,她是怎么进城的?”
霓商知道北洛始终放心不下,叹了口气,将前几日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云无月冲出空间断层联络上天鹿城那天,已是碑渊海发起总攻的第七日,天鹿城的全部兵力都布防在了光明野靠近城内入口的崖边。虽然军力对比悬殊,但好歹靠着刚投入实战的火铳营和天然的地利优势,死死守住了进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然而这也让霓商难以分出兵力去接应云无月和北洛。靠着云无月的描述,她大略估算出二人所在方位,顶着王族内众多元老的重压,她一面派人前往常世请来风晴雪,另一面命前线在夜间发动了一次突袭,声东击西掩护一支六人精锐小队潜出光明野前去接应云无月。由于军中无一人拥有王辟邪长距离穿越空间之能,六人花了两日才赶到云无月所在之地,又花了两日秘密送回城中。云无月将北洛交托给霓商之后,未留只言片语,径自化烟飞回了古厝回廊,待得风晴雪到来前往回廊深处,只见得黑血一路洒满通道,云无月的魇兽原形无力地躺在回廊尽头,靠着充裕的混沌之气吊住一丝残命。
北洛放在桌案上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把随时可能涌上心来的情绪强行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问道:“嫂嫂,玄戈重伤的那一年,你也是我现在这样的心情吗?”
霓商还是头一回听北洛这般唤她,她瞧着北洛此刻的神情,不禁心头一软:
“我……其实还好。玄戈他至少……花了很长时间让我做足心理准备。”念及亡夫,霓商仍是难掩一丝悲怆。
北洛苦笑道:“原想着不问,是不想触碰嫂嫂的伤口,现在我才知道,其实只是我从未品尝过这等滋味,一直不懂而已。”
霓商伸出右手轻轻拍在他背上,然后揉了揉,以一个长辈和过来人的身份轻声安慰着:“苦了你了,好弟弟。”
这一刻的议政厅内四下无人,仅有一丝使劲压抑着的抽泣声在微微回荡着。
接下来的数月,围绕光明野的争夺持续不断,碑渊海群魔虽然兵力占优,奈何始终无法突破光明野的防线,少部分冲入天鹿城大阵外的精锐,也被牢固无比的大阵挡在城外无计可施。辟邪这一方在灵火铳的加持下,虽在兵力上落于弱势,却靠着强大的火力和持续不断的补给支援牢牢守住了光明野的领土,人员伤亡上也是差距明显:天鹿城每损失一名将士,便要换来对面数十只下等魔的阵亡。
战争进入第二个月,依着岑缨和凌星见等人的关系,常世的博物学会,星工辰仪社及其他修行门派也派出了人力前往天鹿城做后勤和技术支援。战事的紧迫性让灵火铳及相关火器的研究越发迅速;第四个月,新一批改良过的灵火铳直接投入了战场;六月过半,试制的灵火炮台重创了碑渊海的半数兵力。接下来的战事急转直下,不到一个月内,北洛率领辟邪族主力及光明野的妖族成功反推,收回了光明野全部领土。碑渊海被迫退出光明野,是战是和,一时成了碑渊海高层争论不休的主题。
进入第八个月,由辛商城从中斡旋,碑渊海与天鹿城停战,在辛商城主见证下,前者被逼立下咒誓,百年内不得再犯光明野一寸土地。北洛虽不甘心就此善罢甘休,奈何天鹿城上下已是伤疲殆尽,再打下去也难以为继,最终接受了这份和约。
这一日,北洛向臣下交代完战后重建的事宜,终于空出了一点时间走进了古厝回廊。战事吃紧的半年里,为激励士气他几乎日夜住在前线,只能由风晴雪分出精力去负责照料云无月。此刻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他的步子迈的越发快了。
走到回廊尽头那道黑气缭绕的入口时,风晴雪正守在那,她朝北洛点了点头,示意眼下可以进去。北洛来之前已多少知晓云无月的状况,马上就要亲眼一睹恋人,他竟莫名有些慌了。在门口停了好一阵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鼓足了勇气跨了进去。
然而走入白梦泽的那一刻,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原本旷阔的泽地,此刻已经溃散的只剩湖心的那颗千年古木,周边的草木水石也在缓慢地分崩离析。巨大的魇兽身躯横躺在古木下,发出阵阵微弱的吐息,湛蓝的羽翅如今已变成死气沉沉的灰色。自战事开启,云无月已经昏迷了半年之久,毫无苏醒的迹象。
北洛拳头几乎能捏出汗来,他缓步走向湖心,来到云无月垂下的头部跟前,伸手摸了摸魇兽的头,对方好似真的睡得特别熟,不管怎么触碰也没有反应,头顶那几根羽毛萎靡地垂在一边,毫无生气。原本贯穿胸口的伤口逐渐结痂,但也依然隐约可见,看着心上人这般惨状,北洛压抑多时的愧疚感顿时决堤。
始终是自己太过托大,过分仰仗王辟邪的空间穿梭之能,也是自己不将云无月的句句提醒放在心上,自以为能应付魔域强敌,浑不知人外有人,最终栽了大跟头,还连累了早已重伤的她。若非她拼死一搏,二人早就交代在朱离厌手上。
可再多的自我埋怨也换不回眼前人的好转,他朝随后进来的风晴雪问道:“晴雪姑娘,眼下除了缓住她的伤势,有没有彻底医治之法?”
风晴雪无奈地摇了摇头:“数年前我离开天鹿城时便说过,魇魅体质异于寻常妖族,乃是我平生难见的特殊个例,我在桃花乡的几年里虽有试过再做研究,但霒蚀君的此次伤势更胜往昔,实在是……”
“我明白姑娘的难处,以你之能换得她这半年的性命已是不易,可她终究是我此生唯一所求的伴侣,因我而伤已是大苦,若再因我而死……姑娘只需告诉我需要什么药材,便是踏破三界,海外十洲,魔域万方,我也定要寻来。”
同是过来人,风晴雪又岂会不知北洛的心情。若说真的无法可医,那也非是实情,以命换命之术古已有之,当年她四处寻访复生屠苏之法,移魂夺魄或是褫夺他人的内丹精魄以补强自身的邪道便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旅途中。可是她相信眼前的这两人无论是谁也不愿意做出这等事来,既是如此,便不该提出这般诛心之法。
矛盾之际,北洛身上的回音符有了反应,他思忖这会儿除非是紧要大事,霓商绝不会扰他,便打开一观。
“王上,辛商城主来访,此刻已在天鹿城外等候。”
“我现在没空见什么城主,霓商,劳烦你替我接待了。”
霓商顿了片刻,为难地说道:“他说,若想保下霒蚀君的性命,最好由王上亲自接见。”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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