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室友太凶残】第二十四章 百年烽烟

“爱丽丝小姐，请穿上防护服。”
爱丽丝轻轻点头，挽起一头金发熟练地盘在头上，刚想插一根簪子，发现皮筋儿已经牢牢固定住了。爱丽丝低眉顺眼的穿上了防护服，才跟着旁边的特工走出了门。
“你……全想起来了？”杨采萧很担心。
“想起了近三百年的事情，能力也激发出来了，但是不好控制。”爱丽丝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我的过去竟然是这样……难怪我要忘掉。”
杨采萧下意识将手搭在爱丽丝防护服的肩膀上，算作安抚：“至少你忘记了一段时间。你没有记忆想找回这些记忆，找回来后才发现这些记忆你不想要。与其如此，不如试着去接受它，或者暂时忘记，而不是想要永远忘记。”
爱丽丝的表情在防护服的反光下看不太清楚，只听到她柔柔的声音闷闷地，从防护服里传来：“其实也许，我只是想要一段什么都没有的人生吧？我一直想找回我的记忆，找到我会这么多东西的原因，没想到找到了，我就不是我了。而我的能力，会随着记忆的恢复越来越强……”
“那……你这三百年的记忆？”
“近三百年就在浙东城，这里是丘陵地貌，原本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丘，所以我才能躲藏三百年。”爱丽丝坐下来，缓缓开口，“好像从我逃到这里——对，感觉就是逃到这里——就开始躲避生人。”
像是山妖一样，但是确实是个人类，没有法术，只有一种能力。
为了避世，她学会了很多东西。不过，名字太多了，姑且还是用爱丽丝的名字称呼自己吧。她的故事，能止小儿夜啼。“小屁孩儿，不睡觉，外头来个大姑娘，蹄子啪嗒啪嗒响。”
爱丽丝不会纳鞋底，只会编草鞋，所以一旦夜晚出门，就会啪嗒啪嗒响。长期山林里走路草鞋肯定不行，于是她琢磨出了草鞋下垫一块木片的方式，木片就姑且算是鞋底，山林里头，找野味、采野果、煮饭采茶，剪毛捻线，织布裁衣，样样都行，因为这些事情早就是生活必需的技能了。
一旦天下太平，她就要躲起来。
爱丽丝身旁只有通灵性的各种小动物，才能在她身边活得长久。因为动物界是弱肉强食，没有永远的安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不过没关系，有小动物们陪着就很好了。爱丽丝坐在山洞里，表情很安宁。
每日的云卷云舒都是不一样的，爱丽丝坐在山里一辈子也不会腻。反正这具身体死了，再睁眼也没有孟婆汤喝，直接就是另一段人生。出生后，就需要找机会再次远离人烟，防止别人被自己的能力影响。
“小屁孩儿，不睡觉，外头来个大姑娘，蹄子啪嗒啪嗒响。”
“谁不睡觉就抓谁，抓了拿去当饭吃。”
悠悠的歌谣声中，爱丽丝睁开了眼睛。
“夫人，生了，是个千金！”
“奶娘，你带她快走，东瀛人就要打过来了，在这个时候生产本就是拖累你们！我、我真没用，我没能忍住……”
“夫人，生孩子不可能忍住的，您快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走，难道您想要小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吗！”
爱丽丝睁开眼睛，抓住两人的衣摆。
“夫人！看呐，小姐可……小姐可舍不得您呐，快走吧，我们肯定不丢下夫人。”
这种浩大的炮火声爱丽丝从来没有听见过，好在婴儿的身体发育不完全，只能看见连天炮火的剪影。乱世之中，她的能力就会反过来，一旦是盛世，她就是祸端。爱丽丝听得懂他们说话，这才抓住准备把自己丢下的女人，让他们一起走。因为乱世之中，她的能力是保人平安。
一路南下逃亡，从一岁长大到八岁，从八岁涨到十六岁，爱丽丝穿着粗布衣衫坐在石头上，听着街边大人的话：
“鬼子投降了？”
“那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国军的报纸！”
“那可太好了！我终于能回家了！”
爱丽丝叹了口气，看来又要到深山里了，没想到这次的乱世这么短，她还想着在乱世里多学点东西呢。
“别高兴太早，我看呐，还要打。”一个乞儿模样的老头咂嘴。
“诶！老匹夫，你胡说什么？不能打了。”
爱丽丝停下脚步：“老大爷，您说还要打是怎么回事？”
老头伸手，爱丽丝把兜里的毛票拿出来，老头摆手：“烟！”
爱丽丝哦哦两声去旁边买了卷烟，递给老头，又恭恭敬敬地擦了火折子给他点上。现在的烟也不是水烟管了，虽然还有人抽，但纸卷烟更流行一些。爱丽丝学会了卷纸烟。
“外头鬼子走了，里头还要打仗，赤军和国军呀，奉行的不是同一个理念，到时候你看着吧，肯定还要打。中华又不是可以分割的，不可能一人一半的国土，两军交战必然只有一方能一统中华！”
爱丽丝点点头：“是，我也从没见过两个皇帝的朝代。”
“小姑娘懂得还挺多！不过现在可没皇帝啦，我小时候……嗯，倒是有皇帝的，那皇帝比我还小就登基了……”
爱丽丝蓦地觉得有些开心。
不必留在山里了吗？
爱丽丝快步走回家里，看见那个眼光异常明亮的母亲：“妞妞，你爹爹要回来了！”
爱丽丝温柔娴静地一笑：“我还没见过爹爹呢。”
“不要紧的！你爹回来日子就好过了，他可是咱家的顶梁柱……”母亲又开始了往日的啰嗦，念叨父亲是多么好多么高大，可是除了种了个种子，她可是没见这个父亲做过什么，没寄过一次钱财衣服，没带过一次消息，甚至刚出生的时候父亲都不在，这样的父亲值得母亲这么开心地去期盼去憧憬？这家里的顶梁柱，分明是母亲的奶娘孙婆婆。打工、洗衣服、做饭，除了给自己喂奶，她还不能做些什么的时候都是孙婆婆照顾两个人的起居。孙婆婆和她如同祖孙，这个母亲倒像是个外人了，说什么教她女红识字，她的簪花小楷写的可比那个母亲好，这也就罢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有前世记忆。
天天念叨素未谋面的父亲，这种乱世不干活养活自己只知道哭哭啼啼还要买纸笔写字写诗，倒真的令人厌烦。
“孙婆婆，我爹真的会回来吗？”爱丽丝皱着眉头。
“妞妞别在你娘亲面前说这个。”孙婆婆把她拉到一边，“你爹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直接说，包办婚姻是封建迷信，就走了，因为没有休书你娘亲一直傻傻的等。你爹要是真的回来，现在你就是私生子……”孙婆婆絮絮叨叨说起来，从婚姻制度讲到私生子，虽然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是尽力为爱丽丝说清楚，爱丽丝何许人也？一点就透。
“好的婆婆，我知道了。”这男人也忒不是东西，说着反对封建迷信，直接抛妻弃子另寻新欢，要是真的反对封建迷信，也要有一个男人的担当吧？
真是乱世出渣男。
爱丽丝很轻柔地回应，日子照常过，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她只有乱世之中才能享受到一段正常的人生。本来旁人看来灰暗的、平淡的日子，仿佛有人在背后开了一扇门一般出现了光——
“我回来了，娘子。”
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带着奇异的血腥气味，爱丽丝回过头，发丝掠过脸庞，她看见男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诡秘。
“你、你变样子了……”
“赤军的追杀，为了卧底，我只能这个样子。当初是我不好，离开了你们这么久。”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倒是怪好听的。爱丽丝被母亲磋磨着叫对方父亲，爱丽丝确实极不信任他。
“没想到女儿长这么大了……”
爱丽丝开口一点不像她平日的样子，甚至是带着刺的：“你当然想不到，你根本就没有去想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爹爹为了咱们十多年没回家……”母亲在怒吼，爱丽丝觉得烦躁，真的为了别人十多年没回家，也会让别人带个信儿，要是真的狠心到那个地步，还能十几年过后突然明目张胆地回去？只怕是假的吧？父亲离开母亲之后估计做了什么事，身份特殊，有人寻找他，别的方向打听不到，就打听到了母亲身上，谁让母亲逃亡途中还要哭哭啼啼地寻找父亲，说是哪家的谁谁谁呢？
“你说的没错。”男人的眸子像是蛇的竖瞳，很是危险地盯着猎物，“不过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抛弃妻儿，这么多年，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放回来。”
狭小的巷子墙壁贴的很近，爱丽丝没有倚靠墙壁，离靠着墙壁的男人更显得近了些：“所以，他女儿这个身份怎么样？我替你们去打探消息，你放过孙婆婆。”
男人甚至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你这个身份？”
“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就算真的是亲生的，这么多年不见面再见面也是有所图谋。既然你不是，那说明你完全不怕被拆穿，我的父亲不是被你们控制了就是死了。”
“说下去。”男人点了一支烟。
“现在的中华赤军国军相争，有传言父亲加入了赤军，你们可以骗过我母亲，说父亲回来了，但赤军那边并不好骗，所以——假设我爹真死了，那你们正需要一个老赤军的女儿刺探军情。而我这个女儿，到底是不是我是无所谓的。对不对？”
爱丽丝的语调轻柔婉转，一点都不像是紧张的样子，男人拍了拍手：“你果然是个聪明女孩儿，不过我并不信任你。”
“你带孙婆婆走，就能信任我。”孙婆婆从她这一生就在照顾她，爱丽丝于情于理不可能放弃她。
“我不管这么多，既然是你的亲人，一块儿带走就是。”
男人以为爱丽丝是自作聪明把不重要的人奉上，殊不知爱丽丝真的没把母亲放在心上。多少转世，多少个母亲？尽责的、爱她的她都会回报，这个哭哭啼啼的无脑货她不稀罕。
想到这儿，爱丽丝学习打电报的手稍微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