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雪中的誓愿

白色的雪。
淡黄的花海。
湛蓝的天穹。
“弟弟。”
姐姐轻轻蹲在弟弟身旁，用同样的高度看着这个世界：“在看什么？”
弟弟露出欢喜的笑，那笑像这时节没有多少冷意的春风：
“风。”
他伸出稚嫩的手指，在天空上乱画。
“在发抖，在变长。”
他蹲下身，凝视着一朵白色小花。
“在化掉。”
接着他拨开草丛，露出底下的黑色泥土，里面还夹着一些冰渣。
“山上……”
他继续蹲着，抬头看着雪峰。
“……看不出来。”
男孩盯着山顶变幻扰动的旗云，看了很久。
“看不出来！”
小男孩说哭就哭，小嘴一扁，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出来。
“很厉害呢。”姐姐的神色更温柔了，她伸出手，抚摸男孩一头软软的黄毛，说，“很厉害的！像姐姐我啊，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小男孩冒着鼻涕泡，眼里闪着泪光：“真的，呜、很厉害么？”
“嗯！”姐姐微微笑着，那是不输于阳光的灿烂笑容，“真的，弟弟以后一定会成为有用的人的，有用的人就不会受到惩罚……”
“有用的人……”小男孩眨眨闪着泪光的双眼，鼻涕流了下来。他扭头看姐姐：“什么是、有用的人？”
“呐……站在一切之前，成为标杆，成为灯火，为别人遮风挡雨，人家都把你作为未来该走的道路……就是这样的男子汉。”姐姐用手帕帮弟弟轻轻擦掉鼻涕，轻轻微笑，看弟弟吸溜吸溜。
然而笑里却含着一股悲伤。
……弟弟啊，姐姐我是多么希望能够代替你完成这非人的使命，这样弟弟你就可以安然享受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不会踏进阴谋，冷漠，复仇的世界，静静走完普通的路……
姐姐带着弟弟缓缓前行，牵着姐姐的手弟弟也不担心脚下，只是仰头看着天空，磕磕绊绊却不曾摔倒。
“看来没法到山脚下了呢。”姐姐轻声说。
夕阳沉下去了，金混着红的光像火焰般铺展，照耀着山麓的花海，照耀着姐弟，也照耀着女孩平静的面庞和小男孩懵懂的脸。
“知道吗？弟弟。”姐姐抱起弟弟，用轻松的口气说，“今天的太阳公公不会落山，无论如何，太阳公公也一定会从山下拼命爬起来的。”
小男孩看向夕阳的方向，太阳公公正在缓缓下沉，虽然轨迹很歪很斜，可它终究会沉下去的。
小男孩把头害怕地埋进姐姐的肩窝，如同以前无数次这样做一样，只要在姐姐身边，小男孩便不会害怕黑暗。
“不用怕，不用怕……看。”泪水划过女孩的面颊。
小男孩偷眼看去。
奇迹发生了。
太阳公公像是坐滑梯滑到了底，露在山上面的半个脑袋怎么也沉不下去了。
然后它站了起来。一点点，一点点地从山下露出了他完整的光芒。
小男孩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切，升起的太阳公公，亮起的天空，边哭边笑的姐姐，和着风声像海浪一样摇摆的花海……
“……姐，姐姐……”小男孩伸出手，“别，别哭……”
“嗯，姐姐不哭。”女孩笑着拭去眼泪。
姐弟立在冰雪未尽的花海，久久不言。
“时候到了。”
背后的男人说。
女孩嗯了一声：“请让我再说几句话。”
男人没有做声。像之前一样，抹消了自己的存在感。
“明天就要走了呢，弟弟开心吗？”
愣愣看着天空的小男孩回过神来，对姐姐点头：“嗯！”
“考弟弟一下，现在是一天里的什么时候呢？”姐姐笑着。
“唔……”小男孩抬头看了看太阳，“晚上！”
“真聪明！晚上了，弟弟该睡觉了。”姐姐又伸手摸了摸那头细软的毛，很仔细很仔细地摸着。
小男孩回过头来，姐姐轻轻将额头贴在小男孩的额头上。
“睡吧……”近在咫尺的姐姐的脸好似有股魔力，睡意席卷了男孩，他慢慢闭上眼。
男孩在懵懵懂懂间察觉了什么，这一次闭眼和平时一样没有区别，但他本能地感觉，有什么变故即将发生，有什么未来正在到来，也许，也许……
也许再睁眼，就看不见姐姐的脸了。
“姐姐，别走……”男孩在姐姐怀里挣扎了一下。
额头贴着额头，姐姐泪水滑落。泪水沾在弟弟的脸颊，也像是哭了。
男人伸出双手接过蜷缩的小男孩，双手失去了什么的姐姐用手狠狠地擦去泪痕。
……姐姐太弱，比弟弟要弱太多，不能完成这样的使命，不能代替弟弟去承受这样的未来……
姐姐会变强，变的很强，比弟弟还要强，强许多倍……
然后代替你去完成所有的一切。
傍晚，小男孩在手术台上做完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手术，大脑连同脊髓被一并取出并强制冬眠，当夜，那个阳光灿烂的夜，姐姐站在基地出口，目送着那行狗拉雪橇，那个密封着低温生物液的狭长罐体，被秘密送向很远的地方……
让世界开始倾覆的地方。
作者按：卷一正文系练手之作，现在看去有点粗糙。若看不下去可以先看卷一番外，篇幅较短，节奏更好。其时间线在卷一开头前几个小时，看完接着看正文时间是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