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船星河遇清梦

一.
莲花镇最好看的姑娘非宋清梦莫属。
这点许星河深有体会。
莲花镇最暴力的姑娘非宋清梦莫属。
这点许星河亦深有体会。
宋清梦和许星河的相识源于一场见义勇为。
莲花镇算得上繁华，小偷也并不缺少，刚有人尖叫一声“抓贼”，正往嘴里塞包子的宋清梦就感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她一个伸手，直接把人后颈衣领给提住了。
神色匆忙的小偷手里捏着钱袋，回头一看，是个娇娇俏俏的高挑美人。露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邪笑，抬手就要来摸宋清梦一把。
宋清梦不知该夸他胆识过人还是色令智昏，一个错步，手一拧，小偷终于被两臂脱臼的痛苦唤回了神智，一阵嗷嗷乱叫后，看清楚了对方是谁。
莲花镇一霸：宋清梦。
宋清梦虽然长的好看，奈何本人实在彪悍，拳打镇东小流氓，脚踢村西老色狼。不到十五岁，已经可以在莲花镇横着走。
她做的不是什么坏事，哪怕再顽劣也是自有尺度在。可一有媒人试图上门说亲，宋老爹两眼热泪盈眶热烈欢迎，也抵不过宋清梦自己作妖。
莲花镇的每个媒人都体会过被宋清梦支配的恐惧：你看那被她一掌拍碎的西瓜，那被扭成麻花的铁勺，那仿佛随时会砍过来的菜刀。对不起，狗命要紧，告辞。
于是已经芳龄十八的宋清梦成功成了莲花镇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二.
宋清梦是个怪胎，宋老爹深以为然，他这个女儿生来聪慧，还有一身怪力，这也没什么，可等到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一向听话的女儿非说要什么“自由恋爱”，宋老爹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恋爱，找遍了莲花镇所有媒人，也没能成功把女儿嫁出去，反而让女儿成了“莲花镇传说”。最后宋老爹只能痛哭流涕、心灰意冷、怀疑人生。
宋老爹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宋清梦每次都在同对方的花式催婚斗智斗勇。作为一个胎穿人士，在穿越后的十几年里宋清梦都活的兢兢业业，等到了适婚年纪，一直在母胎从未被超越的宋清梦终于决定在婚姻上努力一把：自己的夫君自己找！宋老爹对此表达了老父亲的关怀与说一不二，媒人拉了一个又一个，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统统不管用，宋清梦屡屡获胜，获得了“莲花镇媒婆鬼见愁”荣誉称号。
当然，这些事情初到莲花镇的许星河毫不知情，他只是看到了一个热心肠漂亮姑娘艺高人胆大，帮忙抓住了小偷，并为此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包子。那一副可惜的惆怅模样骗过了单纯的许星河，他心甘情愿贡献出了自己当时所剩无几的铜板，为宋清梦买了几个包子。
等到小偷被带走，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宋清梦正一脸肉疼地准备重新买点吃的。许星河上前几步，将手帕包着的包子递到了她面前。
高高瘦瘦的少年抿着嘴，面色平常镇静。他头发上沾了几片城外的柳叶，风尘仆仆的模样却无损于他的颜色，积石如玉，列翠如松，眉目如同一幅清淡隽永的山水画，风雅自来。
宋清梦被美色迷了眼，接过许星河的包子，嘴贱地问了一句：“小帅哥，你成亲了吗？”
许星河不明白“小帅哥”的意思，却还是老实回答：“并未成亲。”
头一次体会到心动的宋清梦激动抓紧了自己的袖子：“有婚约吗？定亲了吗？有喜欢的人吗？！”
本来脸庞微红的许星河：……
三.
许星河才加冠不久，来莲花镇拜访外祖父，只停留大概两个月就要离开。
正巧，许星河祖父与宋清梦家相距不远，经过一番打探，宋清梦对许星河也有了大概了解。
邻城青城的城主长子，品貌上乘，独自来莲花镇一是拜访外祖父，二是因为莲花镇鹿溪学院有位刚从京中退下来的大儒，特来讨教学问，为科考做准备。
最重要的是，单身，可撩。
“大龄”未婚女青年为自己的爱情简直操碎了心。
本来宋清梦都做好了孤老终身的准备，结果老天爷把许星河给她送了过来。
这天赐良缘宋清梦做梦都要笑醒。
宋清梦是个实践心特别强的人，比如十二岁时为了试验自己有多扛揍，单挑了四个同龄小伙伴，硬生生把别人揍的哭爹喊娘，见之绕道。再比如现在决定要追求许星河，就立刻千方百计在他面前刷起了存在感。
可能是脑子里缺少“喜欢”这根弦，许星河对宋清梦的暗送秋波通通无视，各种矜持的暗示都碰了壁，导致宋清梦极其纳闷。难道对方对自己没感觉？可他脸红的样子不像啊！
某次，不死心的宋清梦又掏出一只草编的蚂蚱，强行塞到了许星河手里。你问为什么不送些香囊绣帕，主要是宋清梦曾亲眼目睹许星河看到这些后一脸冷色，践踏了不少芳心。反正她坚决不能承认是因为自己绣功不行。
被骚扰多次的许星河一脸凝重：“宋姑娘，你很闲吗？”
很闲的宋清梦内心一慌：完了，我的芳心也要被践踏了吗？
许星河见她一脸犹疑不定，神色略显失望：“如果没空就算了。”
“我特别闲。”宋清梦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
许星河面色欣慰，他知道宋清梦不似寻常女子娇弱，并且心肠侠义，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虽然他确实性子冷淡不喜欢女子对自己太过痴迷，但宋清梦是不同的：试问哪一个女子会像宋清梦这么生猛？（宋清梦：……失策了）
尽管宋清梦经常给他带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间的友谊（不是）。
四.
六月的风带来遥远的犬吠，云霞织锦，天光微散。宋清梦一身青色衣袍，莲花冠下的头发尽数挽起，露出一张雌雄难辨的脸。
宋清梦生得不似其她女子般娇美，她眉目带着英气，穿上男装就是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许星河沉默看着她朝自己露出一个笑，眉头微皱。
“哎哎哎，许兄，许兄！”宋清梦见许星河垂着眼不吱声，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荷包，“许兄，这是一位姓梅的姑娘托我交给你的，这位姑娘长的可真好看，人也温柔……”话未说完，就见许星河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是我考虑不周，许兄莫恼。”宋清梦认错很快，她按耐住心中的欢欣，将荷包放回袖子里，又掏出一把折扇，殷勤地要给许星河扇风：
许星河不解风情，甚好甚好。
莲花镇虽不大，却有着属于江南的风情，去书院的路上落了雨，烟雨蒙蒙，山水隐约。两人寻了个屋檐避雨，不一会，有胆子大的姑娘送了伞，不待他们拒绝就和同伴一并走远，洒下几串欢笑。
再停留下去就要迟到，宋清梦撑着伞，笑眯眯看着许星河：“许兄，一起走吧。”
许星河虽然感觉他们这样靠近不好，身体却诚实地站到了伞下。
两人挨得挺近，宋清梦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伸手去摸许星河的手。一向纯情的许星河内心是震惊的，他咬着牙避开了对方不安分的手，脸上快速浮现几缕红晕。
宋清梦不折不挠，许星河心一横，隔着袖子使劲捉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宋清梦委屈地看着他，眼睫毛无辜地颤抖：“你抓疼我了。”
许星河立刻像被火烫了丢开了宋清梦的手：“对不起……”
宋清梦直接乐不可支笑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被宋清梦戏耍了，许星河抿了抿嘴，恢复了自己的高冷人设。
宋清梦见好就收，她又去勾他手指：“我当时真的感觉到痛了……喏，这个给你。”
许星河只感觉自己手上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小娃娃，身材比例有些失调，细看之下可以发现眉眼有几分熟悉。
宋清梦憋着笑，这做鬼脸的Q版许星河可是她专门去学了几天雕刻才做出来的，还差点伤了手。现在大小许星河见面，大眼瞪小眼，别有趣味。
许星河狐疑地看她一眼，一时没想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拇指摩擦了几下木头人的头，将它收进了衣袖里：“很好看。”
宋清梦一本正经：“许兄当然好看。”许星河直接被噎住。
许星河本是托她帮忙挑选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件好送给家里妹妹，可是宋清梦说礼物要他自己买才有诚意，自己可以跟着他帮忙参考一番。
许星河当时十分感动：还是宋姑娘考虑周全！
好不容易拉近了一点关系，宋清梦立刻立刻打蛇随棍上：太见外了，叫我清梦就好。
许星河和她约定好今天去集市，却在早上被告知大儒有事请他去书院，遂宋清梦干脆女扮男装，做起了跟屁虫。
许星河去见了大儒，宋清梦一个人在书院里闲逛。迎面走来一个书生，抱着一堆画卷，神色几分慌乱。
宋清梦鼻子灵，闻见一股淡淡的酒味，这酒味道清甜，带着一阵果香，宋清梦假意咳嗽两声，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你是谁？”书生目光警惕。
“这位兄台，我没记错的话，鹿溪书院有规定，非节庆日不得饮酒？”
五.
宋清梦的竹杠敲的十分顺畅，对方在宋霸王的半诱哄半胁迫下屈辱地交出了自己珍藏的佳酿。
于是等许星河出来时，就看到宋清梦手里多了一个小坛子。
找了个小馆子吃了午饭，宋清梦提着酒壶和许星河逛了快两个时辰的集市。宋清梦对这里熟，给的意见也中肯，但是吧，宋清梦万万没想到，平时清冷的许星河居然迷恋上了砍价。
男神如此接地气，宋清梦还能说什么呢？勤勤恳恳的宋清梦拎着一堆东西看许星河大杀四方，痛并快乐着。
等许星河恢复了理智，他看着一脸傻笑的宋清梦，几乎要被愧疚淹没。再怎么说，宋清梦也是女子，自己虽然不比她力气大，也没有所有东西都让她提的道理。
“宋……清梦，”许星河姿态强硬接过了一大半东西，又把一只玉兰花簪递给她，“谢礼。”
簪子用羊脂玉雕刻而成，雕工精致，这礼物显得过于贵重，宋清梦正要推辞，许星河却飞快把它插到了她头上：“你不要我就扔了……配你很好看。”
猝不及防被撩的宋清梦：脸红.jpg。
宋老爹毕竟了解自己女儿，宋清梦最近的表现让他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清梦，你终于肯铁树开花了，”他亲情赞助了不少银票，“能不能有女婿，就看你了。”
宋清梦将银票收好，脸部红心不跳，夸下海口：“今晚我就把女婿给你拿下。”
宋老爹：我对不起人家爹娘！
宋老爹难得大方一次，宋清梦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个男人嘛，实在不行就让他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看他敢不敢拒绝自己。
七夕将近，摊贩多了不少，街道上弥漫着属于有情人的粉色泡泡。宋清梦忍着浑身尴尬偷偷溜到许星河屋外的树上，用石头敲了敲他的窗户：“许星河，出来砍价。”
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许星河鬼鬼祟祟换了身衣服，跟着宋清梦一起溜了出去。
砍价这份难以让人理解的爱好得到了宋清梦的大力支持，两个人经常从街头砍到街尾，没几次后摊贩再看到他们总会头皮发麻，恨不得跪求这两祖宗离开。
六.
也许是快七夕的缘故，今天的摊贩并没有对砍价感到难以接受，不少人还神色暧昧看着他们两个人：“年轻人，要珍惜彼此啊。”
穿着男装的宋清梦哭笑不得，她谢过店家送的两个小灯笼，拉着许星河跑了。
这一天实在是收获颇丰，宋清梦买了一堆零嘴，许星河却只拿了两个磨喝乐。
莲花镇有山有水，宋清梦趁着天色未晚，租了个乌篷船，要带许星河去看萤火虫。
在浪漫的环境告白，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宋清梦绞尽脑汁才记起了这么个地方，立刻拍板决定把人拐去。
许星河愣愣地跟着她上了船，端坐在船头，面前是宋清梦狗腿拿过来的零嘴。许星河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他不忍拂了宋清梦好意，尝了几口就放下了。
“不好吃吗？还是你想吐？或者你想出恭？”宋清梦一上了船就有些紧张，她生怕许星河皱眉，连船桨都放慢了。
许星河怕她再问什么奇怪的话，只是微笑：“很好吃，对了，清梦，我刚听到有人在唱歌，不知唱的是什么？”
宋清梦慢慢哼了一首采莲女，等她唱完船也跟着荡到了目的地。
许星河拿出她放在船上的酒，倒在了杯子里：“这里风景倒是很好。”
月上柳梢，微风轻拂，湖中波光粼粼，与萤火虫的微光相映成趣。
酒是上次宋清梦敲竹杠得来的，味道醇香。许是上了头，许星河脸色逐渐发红，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听说这里叫情人湖，清梦，”他笑了，“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宋清梦大脑当机，一声不吭给自己疯狂灌酒：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许星河按住她的手，将之前买的磨喝乐放进她的手中：“清梦。”
宋清梦不敢瞧他，也没发现许星河的脸和她一样，都红成了猴屁股。
“我……许星河，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宋清梦心一横眼一闭，攥住了许星河的手。
许久，她才听到许星河一声叹息。心慌意乱睁开眼，就见许星河一双眼藏了星辰。
“我想起了一句诗，”许星河含笑望着她，“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宋清梦内心土拨鼠尖叫。酒壮人胆，她小心翼翼凑近许星河，见他没有躲避，鼓足勇气握住他的肩膀，把人推倒，上嘴就是一个狗啃。
许星河扶着她的腰，放任自己沉醉在这片夜色里。
最后嘴巴肿了的宋清梦：文化人耍流氓，遭不住遭不住！
七.
结局？你问我结局？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某个青城吃瓜群众是这么说的，那就是他们的高岭之花，许少城主，在独自外出的那两个月被莲花镇的一个女流氓强行玷污，少城主归家后意志消沉，被城主劝说了大半个月才振作起来，决定洗刷耻辱，娶了那个女流氓回家折磨。
许•高岭之花•星河：瞎说！这不是真相！分明是我回来情真意切恳求了半个月才打动我爹同意我的婚事的！
真相是什么？吃瓜群众表示一点也不care，他只关心狗血八卦的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