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何】一个便利店店员和他的顾客（六）（完结）

＊建议配合歌曲《你不在北京》（易世樊花版）食用15.
＊略显潦草的完结。
＊文内所有观点及人物抉择不完全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完全不代表涉及演员本人的观点。
15.
夜晚，是多数人休息的时间，却也是烧烤摊最热闹的时候。空气中炭火与肉的香味碰撞，贴着透明胶带的塑料板凳，油腻的折叠桌，吵吵嚷嚷，人来人往。市井气息总能在午夜的烧烤摊这一小方地上诠释地淋漓尽致。
难得尚九熙他们这天没有加班，刚做完一个大项目，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几个熟的都约着去撸串。尚九熙也被拉去了，他还是像平时一样能言善辩，却反常地喝了不少酒。大家见他这样也不在意，以为他是兴奋的，而且在他的带动下大家都喝了不少。
但是和尚九熙私交稍多的刘筱亭却隐约觉得他不太对。再加上尚九熙换回圆寸的发型，刘筱亭估计他又被甩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陆续回家了，刘筱亭没喝多少，负责送尚九熙回去。
说是要送，其实尚九熙还挺清醒的，不需要刘筱亭扶着。
两人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人声鼎沸如潮水般渐渐褪去，尚九熙觉得自己被城市里深邃的夜掩埋，微凉的空气竟给他一种窒息感，连他的黑眼圈都有了重量。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挤压得胃里时不时翻上来酸臭的酒味，恶心得他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
「二哥？」
「干嘛？」
「你们两口子怎么认识的？」
刘筱亭对尚九熙的问题不明所以，估计他是无聊的，便零零碎碎地回忆开来。
不过刘筱亭讲着讲着也不太想说下去了，因为每次一说到动容时，尚九熙就蹲在路边一阵干呕，谁乐意自己的爱情故事被回以干呕啊？
「叔，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刘筱亭一边轻拍着尚九熙的背给他顺气，一边开玩笑。
尚九熙摇摇手，表示否认，缓缓站起来撑着路边的树，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大脑有些充血，这些天一直积压的情绪随血液一涌而上，叫嚣着想要冲破桎梏。
他一脚踢在行道树上，树干肉眼可见地颤动，树叶刷刷往下落，跟下雨了似的。
刘筱亭吓得一连退开好几米。
尚九熙踢完舒坦了不少，他知道草木无辜，只是想为这场不得不无疾而终的感情找一个宣泄口。
何九华混过黑帮。
何九华的老仇家找上门了。
何九华说不能报警，报警的话尚九熙反而会有更大的麻烦。
何九华不想牵连他。
何九华一个人走了。
爱过。
好好活着。
尚九熙脑子里不知道第几次浮现何九华留下的那封信的内容。
这么荒诞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为了离开编造的托词，谁会信呢？
尚九熙相信。
何九华单纯地要离开尚九熙，怎么会把全部家当都留在他家里，甚至连手机和钱都不带？
纹身，刀疤，身手，气质……一切都指向真相是真。
而且何九华说过不会骗他，何九华愿意告诉他这些事也足以证明，他是信任他的。
尚九熙不想辜负何九华。
也不想辜负自己的深情。
就算是自我感动也没有关系。
但他接受不了何九华这样一走了之，替他做决定。虽然换了尚九熙他大概也会这么做。
刘筱亭见尚九熙站在树下不动，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以为他是工作压力太大，在加上又失恋了，才会这样发泄。他给尚九熙把头发上肩上的树叶挥下，带着他离开，安稳地给他送回家。
客厅里还堆着何九华的那几箱东西，没有动过，玩偶也还坐在沙发上，默然等一个来移动他们的人。
人生这场旅程中不止有爱情，还有更多待人发现的景致。
尚九熙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放任自己在失落中沉溺多久。毕竟事已至此，他无力改变。
其实何九华这么走了也挺好的，谁知道日子过着过着会不会被生活琐事扭曲成他们都不愿意面对的丑陋模样？现在这样至少白月光和红玫瑰永远不会变成饭黏子和蚊子血。
于是尚九熙的生活重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破旧冰冷的老出租屋，皲裂的水泥路，一年三季都在落叶的梧桐，树下的大爷大妈，还有那家路口的便利店。
何九华在他消失前三天就辞职了。
店长以为何九华和尚九熙分手了，没过多久就搬走了。虽然店长和尚九熙遇上还是会寒暄几句，却不复往日那般热切。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一晃眼就过去了，尚九熙升职加薪了，他决定搬家，为了更好的生活环境，也是为了不再受睹物思人的困扰。
他在何九华走后第一次打开那几个纸箱，只有一些秋冬的衣物和不常穿的鞋，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感觉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捏上去还挺厚的，不过没什么分量。
尚九熙绕开封口的绳子，抽出那一叠厚厚的纸，上面几张是租房合同之类的文件，而下面是尚九熙送给何九华的那本速写。
过去的记忆随着速写本翻动的声音缓缓苏醒，模糊的画面一张张锐化，就像在昏暗的傍晚路灯依次亮起，何九华的音容笑貌恍然还在眼前。那个盯着他睡衣上的小尾巴看的变态，那个抱着毛绒玩具看电视剧傻乐的人，那个会做好晚饭等他回来的人……还有他们第一个味道诡异的吻，尚九熙勾起唇角，想来前半年那些渍透着甜味的日子既陌生又熟悉，就跟做梦一样。能跟自己在半年里磨合到这种程度的人，一辈子都难遇上一个。而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
尚九熙阖上速写本，轻轻摩挲着它的封面，一转头便对上了沙发上等身玩偶熊那双乌黑而无神的双眼。
“有些人错过了，这辈子就再也碰不到了。”
尚九熙把文件和速写本重新装进档案袋，将细绳重又一圈圈缠绕上纽扣，重又封上档案袋，也封上那些如梦般的记忆。
生活不是电影，尚九熙不会像《初恋那件小事》的主角一样，为了何九华等十几年，即使他不得不承认，他在何九华走后仿佛被掏空了爱人的感情一样。
他不会留，但走不远。
尚九熙把何九华的东西能捐的捐，能扔的扔，只留了那个档案袋和一堆占地方的玩偶。
何九华之前住的地方又住进了新人，小区的破水泥路终于要计划翻修铺柏油路了，路边歪了一年的路牌终于被扶正还刷上了新漆……一切都在往前走，而尚九熙也该走了。
他搬走之前，最后去了一次路口的便利店——跟店长告别，最后买了一盒鞭炮——教小朋友炸水沟，最后看了一眼于大爷种的梅花树——可惜还没开花。
除夕晚，他依旧去了衡山看烟花，今年的风比去年凛冽几分，烟花也没有去年的好看。尚九熙一边吸鼻涕，一边想着还好何九华没来。
希望他在的地方也能看到烟花吧。
16.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相亲。
没错，尚妈妈又给尚九熙催婚了，连哄带骗地逼着他去相亲。
没想到一脸假笑的尚九熙遇上了同样一脸假笑的孟小仙——他的前女友。
「别假笑了，说说吧，你咋在这儿？」孟小仙开门见山地问。
「我妈催我结婚。那你呢？分了？」
「没有，我跟家里人试着提了几次，他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就逼着我来相亲了。」
其实当初他们分手是因为孟小仙确认了自己是个同，跟尚九熙和平分手追求真爱去了。而尚九熙当时表面风平浪静的，实则心态爆炸，所以才会发生之后的事。
「去年谢谢你，说起来还挺对不起的，哈哈哈。」孟小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尬笑几声。
「没事儿，都过去了。你……以后怎么办？」
「先应付着，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湫湫都知道，也挺体谅我的。」孟小仙垂眸，搅动桌上的咖啡，苦涩的表情在提到周湫时泛出几丝宽慰。
孟小仙良久听不到对面的声音便抬起头，见尚九熙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尚九熙？」
尚九熙突然目光如炬地看向孟小仙。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深柜男同乐意跟你形婚，你会接受吗？」
孟小仙闻言突然挺直背脊，双眼瞪大。
「老尚，你脑子行啊，可以试试！我问问湫湫的想法。」
孟小仙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她才反应过来，缓缓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尚九熙。
「深柜男？」
尚九熙点点头。
孟小仙扶额片刻，还是非常震惊。毕竟两人交往过一段时间，她真觉得尚九熙比钢管还直，这藏得可真够深的，还是说这一年多里被人给掰弯了？
「行了，别瞎想了，赶紧给你家那口子打电话吧。」
周湫在简单了解情况之后，非常自然地……拒绝了，还让孟小仙小心点，这种想吃天鹅肉的骗婚渣男相亲市场上可不少。
不过后来尚九熙单独跟这位拐着弯骂他癞蛤蟆的女士聊了一次之后，她就同意了。
他们一起把事情周密地统筹了一下，先假装两人对对方还挺满意的，然后决定在一起，反正他们真谈过恋爱，演起来不难。之后说服父母不办婚礼，不生孩子。平时周湫和孟小仙住名义上尚九熙和孟小仙的家，尚九熙住名义上周湫的家，有特殊情况就换回来几天。
他们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对外瞒天过海。
孟小仙也认识几个同志圈的朋友，问尚九熙有没有兴趣交个友什么的。尚九熙一直推说没空不感兴趣什么的，独身一人，洁身自好。渐渐地孟小仙开始怀疑尚九熙是不是x冷淡，周湫则是一贯漠然的态度，让她不要多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罢了，只是周湫的眼中多了几分同情。孟小仙觉得也是，就没有再跟尚九熙提。但孟小仙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而且就是那次单独聊的时候说的。
又是一年过去，孟小仙有个朋友请他们三个人在开业那天去他新开的酒吧，顺便给他造造人气。刚好尚九熙有空，也无聊，就跟着他们去了。
老板特别热情，怕他们找不到还特地出来接他们，一和孟小仙见面就聊上了，看上去确实挺熟的。一旁的尚九熙迫真感受到了周湫身边的气场冷了几分。
酒吧里就是普通清吧的样子，装修风格是偏蒸汽朋克的复古情调，就是一种在酒杯里喝出一个齿轮也不奇怪的感觉。但奇怪的是，酒吧里只有一个人，坐在吧台那边。
「我们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孟小仙看着空荡荡的酒吧疑惑地问。
老板笑而不语，引他们往吧台那儿去。
尚九熙只觉得坐在那儿的人很眼熟，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随着一步步接近，尚九熙的呼吸莫名一点点急促起来。
那人听到脚步声渐近，放下酒杯，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是何九华给尚九熙一个人的笑。
一个倾尽他这一辈子所有温柔的笑。
“有些人错过了，这辈子兜兜转转一定还能再碰到，因为他们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