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番外篇《在此之前》 下

晚九点三十三分
庐州市交通指挥中心。监控大厅。
这里负责庐州这座大中型城市所有路口的监控。路口的监控和自动测速仪连接光纤,如数汇聚到这个中心。大厅正面,20×10,共两百块LED屏严密无缝组合为一块大屏,现在它们各自显示着所在路口的情况,一些荧幕时而转换,从各个角度监控路口。
大厅里则是横排的一体桌,计算机屏幕嵌在桌面里,倒像学校的机房。交警们或站或坐,看大屏幕要么将事故信息传递给最近的交警。
“呜——”一个坐在边缘一台计算机前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扭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拣起脚旁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他使劲眨了眨泛红的双眼,长叹了口气。
一只手忽然拍在偷了个闲的年轻人肩膀上。年轻的警员吓了一跳,向右看却发现是自己同期的同事。
年轻警员合上杯盖,低声抱怨:“吓死我了……干嘛?”
同事嘿嘿笑了笑:“我看你要睡着了。昨晚搞太晚了吧?这么困?”
“是的哦,别提了。一直打到四点,眼看五杀就差一个平A,结果,”年轻警员忽然情绪激动,“结果最后关头他喵的掉线了!网掉了还上不上!今早上班才知道,施工队把整个社区的光缆挖断了!我去!……”
年轻警员愤恨中,却忽然发现同事正拼命对自己眨眼。
年轻人很奇怪:“你昨晚也熬夜了?”
一只大手拍在年轻警员另一边肩上。
这货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他战战兢兢地回头,然后看见一张威严的脸。
“局局局局局……”年轻警员舌头打结了。后面同事霍然起立接上难兄难弟的话头:“局长好!”
“嗯,好。”局长答得简洁,又重重拍了两下年轻警员的肩膀,负手向前面走去了。
“情况如何?”局长用洪亮的声音询问底下一票人。
同事用脚尖踢了一下年轻警员的脚后跟,年轻人终于从“被雷劈焦了”的状态回过魂来,唰一声站直喽:“报报告,习友路与翡翠路交口发生一一一起车车车辆剐蹭事故,现现137支队正正正在处理,其他地地地地区一一切正常!”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年轻警员在得到局长首肯后坐下,哭丧着脸对同事说:“我我我是不是该跟局局长当面道道道歉?”
“不用了……”同事沉重地扶额,“你已经死定了……”
“这是什么!”一名老警员惊呼。大家都抬头顺着老警员手指的方向,看向靠近大屏幕边缘的一块小屏。
20吋的小屏幕里,画面正在剧烈的震动。监控的角度是斜向下,正对一条短短的斑马线。新版交通规定要求任何一条斑马线至少要一台监控,当然一些深夜的非主干道车流量很小,指挥中心只会定时查看,不会专门关注。
但画面震动的幅度已经与周围其他屏幕形成鲜明对比了,也难怪经验丰富的老交警一眼就扫到了异常。
负手而立的局长闻言挑眉,大手一挥:“放大一些。”
年轻警员的同事立刻低头操作,各自为政的小屏幕组合为一块大屏,实时播放异常屏幕的情况。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聚精会神。
同事扳动操纵杆,广角镜头渐渐上抬接近平视……
忽然画面骤然白亮,就像炸弹爆炸的烈光,众人都被闪了闪眼。监控的亮度自动调整机制发生作用,画面黯了一些,马路的轮廓又显现在画面里。可“白昼”只是假像,不知名的强光源一闪即逝,画面突兀一黑。不知所措的亮度调整机制只好再次把过暗的画面调亮。
如此一来一回的调整过程中,出现了两个短暂的盲区,一个全白,一个全黑,一共约半秒,啥都没录到。
然后下一秒,屏幕彻底黑暗——不是什么对比度没调好,右上角的红色小字“无信号”提醒各位警员这个广角监控已与指挥中心失去了联系。
底下一片哗然。站在众人前方的局长头也不回:“把最后的画面倒两秒,八倍慢速播放。”
同事同步照做。重放的画面里先是一白,再是一黑,最后断线。
“再慢!”局长挥手,气势惊人。
没有一个人在回放中发现什么,他们睁大了眼睛注视慢了十六倍的回放。
画面雪白……
“停!”局长断喝。同事立刻拍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一白一黑之间的短暂瞬间。这时正是最开始监控遭强光而调暗画面的时候,马路和对面那座大楼正好显出了一点儿轮廓。
这是唯一拍到的现场画面,仍然一片白茫茫,但勉强记录了情况。
同事打开麦克风。想必这种情况是极严重的交通事故吧,监控都给撞坏了,要立刻通知最近的支队……
看到的情景让同事以上念头瞬抛九霄云外。
现场一片狼藉。对面有一栋大楼,与马路间隔着片草地,一条水泥路从中穿过连接两者。画面里这条与马路垂直的水泥路已经翻出一条浅沟,从正门那里延伸过来,像是被特种改造的拖拉机当农田犁过一通。
而一直延长的奇异沟壑直到破坏了人行道,在柏油马路的中央才停住。马路中央沟壑的末端该是有什么东西狠狠顿了一下脚步,否则怎么会有个像是炮弹打出的弹坑?
总之所有警员看到的是一个温度计形状的地面损伤,细长的“水银柱”从大楼门口拉到马路,“水银球”则是马路中央的大坑,几乎挨到了监控的视界边缘。
同事定睛看向“弹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大厅里的警员大多是这反应。
一个人影!
看得出人影体态十分纤巧,但这更令人震惊,难道一个女孩子可以用单薄的肉体破开坚硬上十数倍的水泥地二十来米?尤其是……
没等局长下令,同事已经框选画面里的人影,运算系统提高分辨率,清晰的人影跃动在屏幕上。
尤其是……这个一头长发的女孩还头也不回反手对监控仪做出握拳的姿态……
监控仪是被这女孩隔空“握”坏的?
“……如来神掌?”同事震惊抹汗。
“靠,妹妹快出来看超人……”暴露某种属性的年轻警员喃喃自语。
当先反应过来的是局长,他厉声问:“方位!”
同事如梦方醒,低头看看,报出:“A13-07号路面监控,蜀山湖路350号……”看到所属单位,他一愣:“……中华科学院庐州物质科学研究院,等离子体所正门的路面监控!”
话音落下,众人等待局长的最后决断。这样的事已经突破了大家想像力的极限,只能看着头儿给个办法。
“你立刻联系当地的……”局长缓慢地开口,同事忽然觉得局长的声音有些异样。
“负责那边的是董埔派出所。”这次同事直接说刑警不是交警了。
“给他们……提个醒。其他人回自己的岗位去。”局长的声音毋庸置疑。
啪!定格的长发妹子消失,全市路口的监控又分屏闪烁。大厅中议论之声泯灭重归安静,偶尔有观察到交通事故的指挥员与就近交警联络的低语。
局长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小小图标。
要联系“那些人”吗?
……
同事依照局长指令,找到号码,拿起座机的听筒。可电话甫一接通,一旁忽然探出两根手指,按下了挂机钮。同事诧异地看向阻止他通知刑警的人。
来人身材高大,长风衣下是黑西装和红领带。面容俊朗,线条不钝不锋,略挑的凤眼炯炯有神。他面庞含笑,话一出口便如沐春风:“不用紧张,我正要同你们局长汇报这件事。”
同事愣愣地把话筒扣回原处,一个字也没说。因为一个声音在他脑袋里说:“不要反抗,听他的话,以后有好事情等着你哦!”
等他从恍惚中惊醒,那个男人已经向局长走去了。同事转头看看认真工作的年轻警员,猛然惊觉,似乎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个大活人进入了指挥中心!
同事口干舌燥,脊背发凉,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
这个人,他要我看到他,我才能看到他!
……
局长还在犹豫。他认识一些神通广大的人——不是指社会意义上的神通广大,而是那些人,他们本身具有很多令人心生恐惧的“神通”。
超能力。
在过去,局长分管刑事案件,与社会三教九流或多或少都有联系,不论是朋友还是敌手。而当一次惹恼了一个敌手后,一场让局长至死不能忘的噩梦发生了。
那天晚上局长结束饭局,酒足饭饱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但当司机惊恐地叫局长向后看时,局长惊呆了。
那个夜晚,他亲眼看到那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在笔直的公路上狂奔,用远破百米纪录的速度冲锋了足有五公里,直至赶上局长的轿车,在局长的眼皮底下用一双肉手生生扣入铝合金的后备箱盖,然后骤然顿住,一声暴喝,停步拉车!
这场角力很快有了结果,觉得世界极度不真实的局长真实地听到柏油马路碎裂破开的声音,但局长实在想像不出双腿狠狠踩爆然后犁开路面的情景。而看那人近在咫尺发蛮劲儿的势头他绝对行有余力!惊心动魄的几秒后轿车最先不堪重负,后备箱盖被整个撕了下来!
力量!不是人能该有的力量!
轿车摆脱了束缚,引擎发出一阵解放的咆哮,极速甩离了留在原地发怔的年轻人。正待局长和司机庆幸摆脱那个如神如魔的人物时,局长看到了永生不忘的一幕。
就见那个身影陡然原地旋了两圈,将手里的后备箱盖脱手掷来!
幸亏那人力量虽大,准头却不佳,一人大的铝合金板落在了轿车侧旁,“哐”的一声巨响,骇得司机拼命打方向盘。那个人再一次拔足狂奔,只是这一次不断顺手抓起沿路散落的后备箱内物品,时速不减,连连飞掷。
首次体验真人版《速度与激情》的司机使出了平生巅峰的技巧来控车。就看各式的礼品包装盒、工艺品、装白酒的纸箱、甚至还有大号的咸鱼、北京烤鸭、金华火腿等等——前段日子局长刚去首都出差——在车的前后左右呼呼直落,跟圣诞老人的逆袭似的。局长面色铁青,当看到几支包装精致的红酒头冲下于路面粉身碎骨酒液四溅后,他的面色开始转向惨白了。
最最幸运的是深夜里,路又偏僻,那些个豪礼之雨没伤到无辜的人。不过车子左拐右摆,终究慢了下来,那人很快又赶上了疾驰的轿车。
最后让司机惨叫让局长绝望的事发生了,那人追上车,把手插在后保险杠底下,然后……用力一提!
随“呜!——”的后轮空转声,轿车的后端被掀了起来!非四驱的轿车失了动力,在那人的巨力下整个腾空,活活飞起两米来高,然后耗尽了惯性,停止在地上。
他继续抬起车尾,举过头牢牢撑住,空出一只手,只听一阵闻之牙酸的撕裂音,那人扯断了车底中央的传动轴,车子彻底报废了。
车身一颠,后轮放回原地。那人从车尾慢慢走来,司机魄为之夺,牙关格格发抖,抱着头泪花四溅。局长咬紧了牙,一言不发。
吱!手指吃进车门金属的声音。吱喀!车门被强行扯下的声音。那年轻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平淡:“您好,有人请我带您到他们那里去,请海涵。”
说着他伸出手来,刺穿金属的指尖只是有点发红而已,而如此剧烈的运动,他也丝毫不见气喘。
“是谁?”局长竭力平静。
“不能说。不过去了自然知道。”年轻人头戴连身帽,阴影中的眼睛没什么感情,“那么,还请自己出来,我不想再用……”
年轻人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他面皮涨紫,而脖子陷下去了一圈清晰可见的凹痕,好像正有个无形的人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颈!他双手在脖前乱抓,指甲都划破了自己的皮,但可以穿金裂石的手现在只能徒劳地抓到空气。过了一分多钟,刚刚如同鬼神一般的年轻人就在局长跟前嘴唇乌紫地昏死了过去。
局长战战兢兢不明就里,忽然路旁灯柱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是个女孩。她的面色倒与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相反,有点苍白。女孩绕着车检视一圈,很快站在被扯下的车门前,探头向车里看了看局长,又拿出手机对比着看。
局长正忐忑这又是何方神圣,女孩收起手机,试探着问:“是李生云李局长吗?”
女孩的嗓音清脆,不过局长现在头脑里基本一片空白:“我,我是。”
“啊那就好。”女孩高兴地露出微笑,“我们截获了对您不利的信息,幸亏赶上了,再晚一分钟就要出大事了呢。”说完她转身蹲下,仔细检查昏在地上的年轻人。
“……他怎么了?”局长用尽力气让思考回路重新运转。
“没呢。念动力没锁他太久,还有呼吸。”女孩收回探鼻息的手指,头也不抬,“我们里面有规定呢,有人利用能力向普通人作恶,我们就来制裁。所以我们派了我过来……这个人不在档案库里呀,大概是刚觉醒的吧……话说我可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呢!”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忽然抬头捂嘴:“呀!说太多了!”
女孩半开玩笑的轻松话让局长冷静了些,他招呼司机,司机却一个劲地发抖,看来真骇破胆了。
不一会儿,女孩勘察完现场,又用念动力稍微清扫了一下,才来到车门前,拿出手机,对局长说:“请打开蓝牙。”
局长掏出手机,女孩传来一个程序的安装包:“根据规定呢,我现在给你一个快捷联系方式,一旦以后再次遭遇此类事件呢,就联系我们。啊对了!注意这个联系方式是一次性的哦,用了就没了呢。”
局长看着屏幕上浮现出一个不起眼的图标,女孩确认后便高高兴兴蹦蹦跳跳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局长霍然惊醒,忽然问道:“‘我们’……究竟是谁?”
女孩正用念动力把比她还要高大的年轻人“嘿哟”地扛上肩,闻言她滞了一下,扛着那人向黑暗里走了两步,才说:
“我们……是超能力者呢。”
女孩把年轻人往肩上送了送,忽又大声说:“别说出去呀!所以我不喜欢当官的呢……”
这句话局长没能注意,因为前一句已经让他陷入不真实的错觉。
超……能力?
自此局长知道了超能力界的存在。后经多方打听,才明白当年那女孩口中的“我们”严格意义上是指“中华超能力组”这个隶属于政府的全国最大超能力组织,恐怕他遇到的女孩就是其中一个被称为“城管”的下属机构中的一员。其他的,局长就不甚知晓。
可当自己被调职到交通部门以后,局长就再也不敢查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引起了这个庞然大物的注意,从刑警调到交警,看似平级实则降级就是十足的警告。
但局长的探索精神依旧强烈。而现在,一个“我们”里的人物就出现在路况监控里,一个放在眼前的、与超能力界的沟通机会!
想到这儿,局长终于下定决心,摁下拇指。
倏然有人按上他的肩膀,局长臂膊的肌肉微微一紧,手指竟违反意志,摁不下去。
“请不要这样。”嗓音温和。
局长惊得抬头,汗水浸湿了衣服。
刚才那一闪念,他甚至又嗅到了那晚“噩梦”的味道!
“你刚看到的,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俊朗的男人笑道,“而我的任务,就是让它不受干扰地进行下去。”
局长垂下握着手机的手,回头看看。
所有人都无视了这个人。
他的嘴角扯动了两下,冷汗满额:“我明白了……请问……”
“我叫张文磊。”男人一语道破局长内心所想,微笑——他好像非常喜欢笑,“比你以前遇上的,要高上一个级别。”
局长不禁苦笑。一切尽在对方掌握中,他也只能苦笑。
说完,张文磊就站在局长旁边与局长一起观看全庐州市的道路监控。等到局长受不住压抑想挑破沉默时,男人突然漫不经意地问:“李局长,你钓过鱼吗?”
“……钓鱼?”局长一愣。
“嗯,”张文磊一笑,“钓大鱼,还得放长线,施肥饵啊。”
同一时刻 九点三十三分
墨茗长长地吐纳,力竭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气力。
她的双足牢牢钉在地里。火流的冲击力强大得超乎想像,抵消力道的一路她都尽量沙化水泥路面,这才一路滑了那么远。
能力过载了……
生死一线她用【弹指归尘】强行凝华了一部分空气,微小的固体结晶在她和火龙之间形成,而凝华放热,释放的热量使周围正常的空气受热膨胀,炸开的气流推飞了墨茗也吹散了大半的火流,余下的一点儿也被空气结晶的升华吸热彻底抵消,墨茗才脱离了生死危机。
但突破界限使用能力使得墨茗同样无法动弹,少女现在也只有祈祷了。
「磁感强度降至警戒线以下,银月矩阵重启。自检……磁畴微械损失五分之二,剩余能源百分之三十。‘云断’可用。‘云舞’状态良好,可用。‘云霁’残弹一发,不建议使用。」
「武器系统自检正常。现检查辅助战具……全覆盖战术镜可用。飞行系统运转正常,时限十二分十秒。通讯系统正常,卫星信号无。备用电源正常。自检完成。」
墨茗面无表情,紧盯着烧得不成样子,隐隐冒出熔融光泽的研究所大门。烟尘里,一个壮硕得可怕的人影踏步而出。
直接引起墨茗注意的,是来人腿部的怪异装甲,看起来主要部件是销光的金属板甲,甲缝间能看见齿轮机构和网格状的金属内衬。
外骨骼?墨茗内心一紧。虽然只是下半身,但解决动力问题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是上下身全套外挂合金装甲……
当然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掌握这种程度技术的组织究竟准备了多久?谋划了多远?一朝发难,从今天开始,会演变成多大的事件呢……
时间不容墨茗想下去了,金发壮汉拎起墨茗没注意到的管状设备,管口微微红热,对准墨茗一顿之后,一团球状烈焰喷射而出!真正意义上的火球从喷出来的一刻就开始变大,而且火势看起来更加猛烈。
不是普通的火焰喷射器。喷出来的不是高温射流,而是内部含有燃烧剂的圆球,所以才是火球形态吗?
那么……
热浪扑面,展起了墨茗如绸的黑发。而久经生死,面对死亡连眼都懒得眨的少女只是,伸手。
如洗似月的银光乍起。
火球刹那分成了两半,一道烈极的银光像舰艏劈开波浪,破焰而出!
飞行喷射器急速充能,少女足尖离地,贴地飞翔,云断突进,当胸直刺!这是最无花巧的攻击,凭的就是武器的惊人长度和装备的骇人速度,每当对手清醒时,银白的巨大剑尖就已经将他钉在墙上!
剑甚至比剑尖激起的狂风都要快,错乱的气流在她身后搅得光线折射,像透过炉子上的热气看景物一样模糊。
黑色纤细的剪影在烈焰爆炸的背景下犀利如剑,四散的火云把少女镀上了一圈火红的边!
壮汉这才发现少女背后的飞行器喷出的不再是灼热的气流,而是两道灼蓝的能量束!此时此刻,少女的发梢都在燃火,超高速又将它们铺开,像燃烧的战旗。
壮汉只来得及切换成高温射流模式,扣下扳机,但火流还未涌出管口,少女便欺近身前,银光将喷火管和火焰一起剖为两段。剑尖没有丝毫停下来的可能,继续向前、向前!
不到十公分的立分生死,壮汉抬眼与少女四目交投,没有半分惧色。
极度危险的直觉从头浸到脚,墨茗没有犹豫,云断消散,后拉重心,脚尖形成短刃,直直插进壮汉的大腿装甲,有了落足点的同时,素手轻扬。
一发狙击弹!
它出现的是如此突兀,快到擦过少女和壮汉之间,打碎了许多根飞到中间的乱发。
切割索“云舞”从指尖射出,往上刺进研究所外墙三楼的高度,【弹指归尘】极速传导,金属丝刺入墙壁的短短一截立刻溶解,钻进混凝土的孔隙,瞬间固化。银丝飞快收短,少女原本要撞进壮汉怀里的势头立刻强行打了个折线,近乎垂直,足刃最后在壮汉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伤痕,少女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飞行器的灼流加速也终于停止,墨茗收回切割索,悠悠飞上半空。
墨茗扫了壮汉一眼,看到对方因为那一脚捂裆跪倒以后以后就收回了目光。当下还是应对隐藏起来的狙击手更重要。
真是好算计啊。狙击手为救同伴的命猝然出手,迫使我的注意力转到他那边去,我对于底下的壮汉当然就无暇顾及了。这样壮汉的命也保下来了……
墨茗单手拢起匹练似的黑发,右手云断再现,轻轻挥落,及臀的秀发顿时飘落一截,变成了及腰。燎着的发梢纷纷扬扬地飘散半空,像明灭的星火。
也像……怒火!
好吧!要保同伴的命?
成全你!
她不再理壮汉,全覆盖战术眼镜分析结果已经出来,墨茗顺着弹道的方向看回去,视野变得深邃,在几处可能的狙击点反复扫视,当看到一处写字楼楼顶时,一朵火光突然闪动!
护目镜刹那计算出来袭子弹的弹道,云断出,斩,归。
燃烧材料殆尽的狙击弹轻轻分为两半,擦过墨茗两侧。
“狙击手,大晚上,执行任务,用破甲燃烧曳光弹。自负吗?白痴吗?”
墨茗闭眼然后睁开,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要是杨书唯此时看到大概会跪地求饶“对不起我错了”。
陷阱……早就安排好的陷阱!甚至是上级编排好的陷阱。若不是自己的能力特殊,换个人大概早就死了。支援?031号张文磊?哈!现在能联系上那才叫咄咄怪事!而上级的目的呢?除掉自己?引出更大的对手?
……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是一个饵!
一个上级已经准备好授予烈士荣誉的必死之饵!
那么……我活给你看!
墨茗竖起自己的武器!
……
墨茗本来是不用巨剑的。
刚植入银月矩阵的头一年,她最称手的武器其实是切割索“云舞”。
确实。无论怎么看,切割索哪方面都比巨剑要强。锋利程度,攻击距离,隐蔽性,重量,可控性,多样性……等等,还可以布个陷阱黑一黑对手。
至少在杨书唯看来,“用巨剑什么的纯属耍帅装逼,当然墨茗你用起来很萌”。
至于为什么操持了几年的“云断”,主要原因是大威力绝招“云灭”,以及……
超远距离武器。
巨剑云断微微震颤,发出激越的震鸣,表层像岩石风化般剥落下层层亮银色的金属薄片,碎片默默湮灭在空气中,让巨剑露出嶙峋的弧线。
那是银白的弓臂。纤细狭长,棱角锋锐。很快,“云断”剥落得只剩下光辉妖异的上半截弓臂,还有两握长的剑柄。柄的下端忽然有光,银尘汇聚,下半段弓臂以相反的方向生长出来,银色的弓缓慢成型。它的臂展长四米有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掌握的巨弓。
墨茗轻松地松开柄,弓轻轻悬在她的面前。她左手并指为掌,直指夜空,弓立时上浮,以“左手中指前十五厘米”为坐标,牢牢跟着指尖的行动。
呼!持弓的少女左手疾落,遥遥指向狙击袭来的方向,巨弓也动,指向远方。
弓如半月,墨茗右手在胸前虚捻,两根弓臂立刻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嘣”地内收,一丝银弦,已搭在少女指尖。
少女松弦,手掌虚引,弓弦就像被看不见的力量攫住。细已至极的弦反射出一丝光,与墨茗的开弓姿势一起,向后弯出一个角度,越拉越锐。
弓臂颤巍巍地内拢,充满力感的噪声“咯吱吱”连响。如同雪崩一样的力量一起凝聚的,是一支银箭,两米长短,如银月白。墨茗站在空中,侧身偏首,全覆盖战术镜即刻定位,与那一头同样瞄准过来的狙击手目光奇巧地对视在一起。
酷烈的杀意在对视的一瞬里淋漓尽致,两人只差松开弓弦/扣下扳机。
那目光……跟机器的一样。
划过的念头随即抛诸脑后,墨茗微调校准,这世界一时无风。
“两千米……”少女轻声说。
开弓。弓满。
“而已。”墨茗的自语碎在弦动的呼啸里。
箭出!
晚九点四十三分
“……我现在位置在写字楼顶。”
“收到。”女性优美的声线。
“有大约二十千克TNT当量的爆炸,写字楼的顶被炸掉了一角,克里莫夫处于昏厥状态,体外无明显伤处,”壮汉的声音顿了顿,“很幸运。”
沉吟了一下,尼古拉耶芙娜·叶戈洛维奇手按耳机,回道,“你现在有战斗力吗?”
“火焰喷射器喷口损毁,外骨骼内侧液压也坏了。可以修,需要时间。”安图诺夫说。
“唔。”似乎早就料到,尼古拉耶芙娜干脆地下令,“你带上克里莫夫立刻离开吧。在庐州城管找来之前,去补给点C集合,修补你的武器,明天我要看到你全状态恢复。”命令下达完毕,尼古拉耶芙娜用指尖点点耳机,发出笃笃的声音,许久才道,“记住,一定不能让中华城管抓住,如果真的发生……立刻执行自毁命令。”
“明白。”答复毫不犹豫。
“好了,我看到目标了。果然往这里来了呢……那个人的情报看来没错。你们安心休整,剩下的任务交给我完成。”礼服女切断通讯,理了理被湖风拂乱的发,低语,“她跑不掉的。”
……
左臂滴下黑稠的血,落在地上发出“嗤”的异响。
巨弓“云霁”是以损失一部分磁畴微械为代价,发出的爆炸式巨型箭矢。爆炸时所有磁畴微械都会自燃,化为热量消灭,因此在现场找不到任何爆炸物残留。
墨茗蹒跚地前行,左臂上可以看见六个血肉模糊的弹孔,从上到下,而且还在冒出黑血——这样子着实吓人。
那个狙击手用普通狙击手绝做不到的射速连开九枪,发射“云霁”后暂时没有防御力的墨茗只能避开前三发,用手臂接下了剩余六发。
我的箭矢应该攻击到他了,他暂时没有威胁……但这个奇怪的狙击手是谁?那支狙击步枪是什么型号?要是能联系上“星汉”的话就可以轻松查到了……现在可真是麻烦啊……
真的没有想到……那个狙击手换了贫铀穿甲箭形弹……
箭形弹是一种手指长的小箭,作为新型子弹的它可以造成爆炸性伤口,原理……呃,算了讲了就停不下来了,总之是专为杀伤人员设计的子弹。
再加上贫铀。核废料。涂装于子弹或炮弹上,击中目标时会产生高热软化装甲,随后铀的氧化物会对有生力量发出致命的辐射。
综上,贫铀穿甲箭形弹是一种专用于杀伤有生目标的武器,是人类对生灵最大的恶意。
墨茗中了六发。
氧化铀的放射性正在迅速摧残机体,常人感知不到的核辐射,拥有“银月矩阵”的墨茗可以清晰地感知左臂里那股往外扎的麻痒。也许再有三十分钟,不,二十分钟,挽救自己性命的方式只有截肢一途。
墨茗挪动着步伐,身后落下一路血迹。
但墨茗只觉心中一片茫然,愤怒之后的茫然。来前在动车上便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无论如何自己也没料到有这般杀局。甚至现在看来,自己在任务中的真正位置……恐怕是用剩的诱饵,是弃子。
弃子!
还能相信谁呢?还能向哪去呢?
活下来……只能活下来!
弃子……没有生的权利,也有战斗的资格!
墨茗咬牙,背后飞行器艰难地生成——辐射的干扰下,调用大脑内的记忆图纸也开始困难了。热流闪烁两下,才稳定地输出,墨茗起飞,向南而去。
蓦地,墨茗仰首向天,望着寥寥可数的星光,长长地吐纳。
活着回来——
“放心,谭然中校。”墨茗轻声说。
……
飞行时许,墨茗看到了来时的水库,大桥横架水面之上,底下是波澜摇荡的黑色水光。
水上没有能埋伏的地方了吧。
她微感心安,可萧萧然一阵怪声突兀如蛇信,一股锐痛直钻脑海!墨茗短促“呀!”了一声,飞行器溃散,人从半空直坠而下!
危急时刻,墨茗看着极速拉近的黑沉水体,勉力横转身形背对水面,右手射出一根切割索刺入大桥的桥体,切割索缩短,带着墨茗改变方向,在桥底荡了一个大弧,从桥的另一侧飞身纵出,踉踉跄跄落上桥面。
咚!墨茗半跪在地上,霍然抬首,看向攻击来袭的方向。
不远,一名女性立在马路中央,亭亭玉立,妆容精致,微笑看着少女。
“放心。”礼服女眯起海蓝的眼,“我是关底BOSS啦。”
墨茗强压头晕,云断握于手心,背后热流缓放,眼前战术仪开始工作,她运起最后的力量,先攻。
她扬手抛出一根切割索,却是往桥外暗沉的水面扔去。
切割索尖端触及水面的一刻,灼蓝的焰向后喷射,墨茗又一次贴地冲锋!
切割索被牵动,从水里拽出了一块巨大的冰!“结构控制”着实变态,凝水为冰,散石为沙,聚气为寒,熔金似水!
冰块两米多长,像一门破城锤,紧跟墨茗的速度在水面带起一串浪花!
“……去吧——!!”
墨茗忍受风阻和加速度放声大喝,竭力拉动连着切割索的右臂。切割索沿途截断阻挡它的路灯,轻松得就像热刀切黄油。灯柱一根根倒下,灯光一个个熄灭,坚冰尖啸着贴水掠起,划过一道完美的倒数螺线,正中那深红的晚礼服!
时间都仿佛暂停,墨茗睁大了眼,注视攻击的结果。而面对坚冰之锤,尼古拉耶芙娜偏首看去,报之以一笑:
“嘿!”
实质的冰锤似乎与一柄无形的锤头正面相撼,气浪在锤头前端炸出,坚冰居然停滞了下来……墨茗看着几近全力的一击裂纹密布,然后碎成漫天的冰雨罩住了礼服女。
驭风?音波?气压?
墨茗心里掠过数种可能,云断举起,在冲锋状态下摆出突刺式,剑尖瞬间刺入冰雨,与之前攻击壮汉一模一样的招式。
礼服女一直看着。看着眼前必死的目标抢攻,极速突进,甩来巨型坚冰,再变招使出突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计划好一般行云流水,甚至还包涵一种力与速的美感。想到这是一个重伤之人的垂死反击,她不禁由衷赞叹:
“不,”
剑尖还剩五米。在高速移动基础上全力刺出,二段加速的剑光势若奔雷。可墨茗忽然觉得,剑尖有点沉。
“愧,”
还剩三米。笼罩礼服女的冰雾被透明的气界轰然撑散,以礼服女为中心的气界剑尖刺入竟有种钝钝的斫入感,像是空气在阻挠剑尖。
“是,”
还剩一米半。滞重感蔓延到了手臂,无形却有质的挤压在削减墨茗的惯性,如同一只灵活的大手,正渐渐握住她。
“破,”
还剩一米。迎面的压力陡然强大,少女背后喷射器灼蓝的焰柱渐渐熄灭。墨茗落在地上,前进的速度骤降,剑尖的移动慢得清晰可辨。
“晓,”
还剩半米。银月矩阵为喷射器紧急充能,但这需要时间。现在,墨茗只能硬撑着让剑尖持续前进——只能用“分毫”来形容的速度。
“的,”
还剩半米。云断终于完全凝止,挤压之力层层叠叠汹涌而至,刮得少女肌肤生痛。剑尖在强压下像音叉一样剧颤,发出高亢的嗡鸣,却没法刺出哪怕半寸。
“完,”
还剩半米加一寸。少女连人带剑整个开始被逼得后退,路面已承受不住恐怖的层迭振动,一块块柏油震离地面失重般悬浮在两人周围,环绕着彻底静态的两人。
“美,”
还剩二十公分!蓝焰自喷射器暴炽!云断重新寸进,墨茗双足陷入地里,一丝丝、一毫毫地向前、向前!
“作,”
还剩十公分!喷射器骤然乏力,墨茗又一次凝了下来,姿势完美得像一尊雕塑,云断一点点侵入,像在刺入一块生铁。
“品!”
还剩三公分。这一字音波的压力陡然强了十倍,而剑尖仍在持续前进,慢的,令人发指。可是,它最终,停止在礼服女骄傲的胸围上,
未曾刺入半分。
尼古拉耶芙娜笑了,与墨茗对视的双眼还俏皮地眨了眨。
墨茗也笑了,咬着牙笑,突然银尘汇聚,剑尖猛然长长了一截。
浮于二女四周的柏油碎块也在这一刻止于空气中,两人如同两尊塑像。墨茗只剩突刺的姿势、深陷的双足和死咬的牙关,尼古拉耶芙娜活像温莎夫人蜡像馆里的名门千金,只是有两寸多剑尖扎在她饱满的胸里,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短暂的“永恒”霎时崩溃,凝结了相当于两人数次全力输出的方寸之地彻底成了一枚炸弹。一颗细小的白点在剑尖和晚礼服的接触点上出现,眨眼膨胀开来,化成了闪光和冲击波,桥面在爆炸之下一片震动,桥墩旁的水面,一圈圈涟漪从桥墩扩散,白光映得水库彻亮,一时间水光粼粼。
闪光熄灭,爆心处的桥面已经被一个直径十余米的浅坑替代,坑中钢筋牙突。
而尼古拉耶芙娜,站在坑心。
她还是与开始一样端正的站姿,她似乎站在这个世界之外,此世的一切变化都无法影响她哪怕一瞬。
但她这份完美终究被破坏了,从肩到胸,一道十多公分长的伤口鲜血喷溅。
伤口被有意识地合拢,她依然微笑,对远处半跪在地,断剑拄着才不致倒下的少女说:“最后一关的BOSS都是很强力的哦!”
还是大意了。礼服女暗自咬牙,她既然能凭空制造金属,那么也一定能改变金属的形态,比如变长那把剑……
远处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巨剑插在旁边的地上。她突然说:“你,知道,‘破晓’。”
听到虚弱的质问,礼服女含笑颔首。
“知道多少。”少女由于疼痛有点儿颤音。
此刻一缕湖风拂过桥面,一头乌发把少女缠得乱糟糟,清丽的容颜也藏在乱发里。但她透过三十米直视过来,仍然亮得让人心寒的视线使尼古拉耶芙娜略有点不安。捺下负面情绪,尼古拉耶芙娜摆出笑容:“你只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杀掉你,就——”
“够了”两字还没出口,那一端的少女忽然眨了下眼——眨眼这种举动再也正常不过,但落在尼古拉耶芙娜眼里,一股凉意贯入头脑,激得她心头一乱。无形的“风”刮来,吹拂过她,就像无质无存的中微子流,刮穿她的身体,直击她的“灵魂”——
尼古拉耶芙娜·叶戈洛维奇,失落了一秒钟。
等她回复知觉的时候,脚下一空。
坏了!被算计了!
这是她坠落前的最后念头。
礼服女的立足点轰然崩塌!硬邦邦的钢筋混凝土梁架化为流沙,她的正下方好似拔掉了一个塞子,沙子飞快流陷,转瞬便出现一个漏斗样的深洞。深红的晚礼服刚想飞起来,却见一柄巨剑凌空飞来,直直朝她压下!
礼服女短促地惊叫,随即消失在桥面以下,塌落的流沙轰响着吞没了那朵鲜红。
“弹指归尘,银月矩阵,又一次被你们救了呢。”墨茗喃喃道。
塌陷停止后露出了足足五米直径,深度则打穿了桥体的漏斗状大洞。若探头看下去,可以直接看到翻腾的浊浪。
墨茗一阵目眩,早就打残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也几乎握不住断剑。
金属崩断的刺耳“嘎嘣”声传来,墨茗一惊,喷射器出力,在裂缝蔓延到脚下前飞上天空。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连绵不断地奏响,缝隙从大洞边沿爬满桥面。钢筋的崩断声汇聚一处,奏出一个最强音!
大桥断裂了。
两根桥墩间一段约十五米的桥体慢动作一样与大桥缓缓分离,倾坠向水面。下坠的过程好像没有了声音,直至它砸在水面上激起滔天排浪,如雷巨响才在水库回荡。
水花落下,墨茗看到一角断桥突出水面,看来水库并不太深。浪头激荡回环,一波波拍打在尖角上,像是礁石接受海潮永恒的洗礼。
墨茗来不及查看对手是否生还,因为她再也撑不住了。
往南,十五公里左右,可能会有转机。中校的声音犹在耳边。
会是什么样的转机呢?
头脑已经昏沉,少女心怀最后的希望向南。她最后瞟了一眼这个研究者们钓鱼的胜地:
“豆腐渣工程啊……”
少女飘来这句话。
晚九点四十五分
墨茗在夜空飞翔。向南飞翔。
张文磊立在指挥中心的楼顶,风衣猎猎,背景是星河般的灯火。
他拿下点在额头的手指,苦笑:“052你搞这么大动静,叫我怎么掩盖啊……”
水库。断桥下。
有缥缈的歌声在回荡,幽幽的……让人想起神话中勾人心魄的海妖之歌。
这截断桥露出水面的尖端……忽然在幽幽歌声的衬托下,劈开一丝裂缝,彻底碎成万千石子,悄无声息地垮入水底。
骤然歌声嘹亮,人影破水而出,落在断桥的边缘。
尼古拉耶芙娜粗喘着气,待得呼吸渐匀,才摇摇晃晃站起,还趔趄了一下。
这对礼服女是不可想像的。要知道她就算战至重伤也一定会像贵族一样行该有的礼节才倒下,现在这样衣衫破碎浑身湿透站立不稳捂嘴咯血之态可以摧毁安图诺夫和克里莫夫的三观。
许久她直起腰身,放下右手,左手按在耳廓,声线嘶哑地道:“……呼叫安图诺夫。收到请回答。”
“收到。”
“立刻让克里莫夫使用‘柏拉图’,追踪我接下来的路线,无论我在哪,我要在十五分钟以后看到他的人。”
“他还在深度昏迷……”
“给他灌三分之一的‘蔚蓝天使’!强行唤醒他!”一直强压的负面情绪崩断得像一根琴弦,尼古拉耶芙娜姣好的面容上杀气狰狞,“她跑了!还逼我用了一次‘塞壬’!难怪她没见到我就跑,因为即使重伤,她仍然有超出我们的实力!现在她受伤还中毒,没有比现在还要好杀死她的机会了!咳!咳!……今晚就干掉她!”
听完有点语无伦次的队长下达命令,安图诺夫闷闷地回答:“可是命令说必须明天杀死她……”
“啊?”尼古拉耶芙娜打开接收器,看着愣了会儿神,接着满脸写的都是“我靠上头为什么要下这鬼命令”。
“好吧!今晚只去警告一下她!暂时留她三十六小时好活!”
“哼,困兽之斗,果然不容小觑啊。……对了!”礼服女看看身上,忽然咬牙切齿,“……让克里莫夫带一套新的晚礼服来!”
一间教室里,大家在闷头自习。一个自称短袖小王子的矬货团了张纸条,丢给一旁盯着手机的眼镜男同桌。
同桌懒洋洋地把07年的老旧机子塞进面前如山的练习题缝隙里,懒洋洋地直起腰,再懒洋洋地展开纸团,上面写着:
“少年,你想改变吗?”
晚十点零五分
墨茗跌跌撞撞地飞行。几乎全部能源都用来支撑喷射器工作,至于方向感和目的地,墨茗已经无从判断了。
异样的暖流在身体里游走,对辐射极度敏感的身子现在一阵酸软,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十五公里”这个模糊的指令就要完成了,但下方看起来是一所学校样的建筑群……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被称为“转机”的东西。
谭然中校的话错了么?墨茗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只能飞,继续往下飞。
也许要飞到……死去的那一刻吧。
墨茗猛然一顿。
“噗滋!”少女痛弯了腰,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捂住口鼻,不祥的黑血自指缝溢出。她的眼神慢慢失去神采,喷射器化为一片蒙蒙的光尘,没有陪着主人继续倔强下去。
重力势能转化动能,休克的墨茗作平抛运动,斜斜坠落,像一颗暗色的流星。
当她微微恢复意识,看到的是一双没什么特点的眼睛。
里面有惊慌,有震骇,有犹豫,有茫然。但最深的,还是一片即使镜片下,也藏不住的哀凉。
一个……少年?
墨茗想。
晚十点十分
在此之前,泉流冰下。
在此之后,浩浩汤汤。
【番外篇 在此之前 完】
作者按:这后面就是正文开头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