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郎骑竹马来（十）
（九）
期中考刚结束，沈巍趁还没熄灯背单词，手机突然震了。屏幕上一闪一闪的“云澜”，他有点意外，又很惊喜。
刚拿到手机时他费了老半天才打出“哥哥”两个字，赵云澜竖起大拇指夸他真厉害。然后“哥哥”变为“赵云澜”，又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小心翼翼去掉前面的“赵”，温柔缱绻，飞快地按下“保存”。
沈巍盯着那一笔一画，嘴角上扬。
“小巍，还没睡吧？我们院暑假有个田野项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田野？”沈巍三步并两步爬下楼梯，走到楼梯间的角落。
“就是跟村里人聊聊天，了解下风土人情，最后写个报告总结。不过报告不用你写，你跟我做文字记录就行。不然我暑假在家待不了几天，一个月见不着你，多寂寞啊。”
沈巍眨眨眼，小声问：“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我们正好缺个男的。”赵云澜像是撒娇，又像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你要不来，我就得跟女孩一组了，不合适。”
“那…”沈巍刚想应，对面冷不丁传来两个嗲声嗲气的：
“人家不想跟女孩一组嘛！这不合适！
“澜澜，为什么不合适呀？”
“哎呦还不是怕你生气吗？小醋精！”
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还以为到了怡红院。
“你们丫鬼狐狼嚎什么没见过跟对象打电话啊！”沈巍脸有点臊，明知没人看，也低下头半嗔道：“别胡说八道。”
“这帮孙子。”赵云澜骂骂咧咧，拿起电话又立马变了个人，温柔地能滴出水，“就这么说好了？我跟学长说一声。你也别有压力，就是来学习的，不懂就问。”
“赵云澜你怎么没穿裤子啊耍流氓！！”
“大爷的没完了是吧！”赵云澜匆匆挂了线，估摸着打群架去了。寝室正好熄灯，好学生沈巍第一次缩在被窝里，怼着蓝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你把注意事项发给我，我提前准备。”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真没穿裤子？”
等了好一会，信息才传来：“别听他们的，一个个单身狗羡慕嫉妒恨。我当然穿了，还是你给我买的，四角的！”
“……”
“真不怪我，”赵云澜发了个无辜的表情包，“外面裤子没干，总不能湿的往身上套吧？”
“……有辱斯文。”
“别啊，要不我拿吹风机吹吹？”
“嗯。我睡了，晚安。”
赵云澜放下手机，认命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风筒吹啊吹啊吹。
田野选在人民西路的城中村，本来是大四的毕业论文，赵云澜仗着脸皮厚跑来观摩学习。一个人也就罢了，还拖家带口地利用公费谈恋爱，满足他日益膨胀的春心。
队伍里三个社工，两个社会学。别的不说，自来熟的能力绝对一流，都是一通电话能多好几个姐夫的主儿。几个学姐一见着沈巍两眼就发了光，比夜里的猫头鹰还亮。
“小弟弟你长得好可爱呀，叫什么名字？”
“才高中就出来实习啦，真厉害！跟着姐姐，姐姐罩你。”
“去去去别理那两个怪阿姨，来，我带你去前面看广场舞，可给劲了。”
沈巍缩在一群豺狼虎豹里，向赵云澜投去求救信号。
“干嘛呢干嘛呢，当着面就勾搭我的人，当我不存在啊？”
学姐们嗤之以鼻，“又不是你老婆，这么紧张干吗？”
啧啧啧，年轻轻轻眼就瞎了，可惜啊。
领队的学长把赵云澜拉到一边，一脸严肃地问：“我妹妹今年高一，成绩好，性格没话说。你有没有兴趣撮合一下？”
这怎么还相亲上了？提前排号呢？！赵云澜哭笑不得，郑重其事咳了咳嗓子：“不好意思，名草有主了。”
学长一脸不信，“你少来，小巍才多大，怎么可能。”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猜？”
饶是这人的表情太嘚瑟，学长望着赵云澜半天先是狐疑，然后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愤怒，“高中生你丫都下得去手，赵云澜你还是不是人？！！”
赵云澜抱头逃窜：童养媳你没听过吗？没文化！！！
城中村大部分是上班族，白天基本没人。大家在麦当劳蹭冷气到五点多，看着没那么热了才出来。
第一天先是踩个点，赵云澜和沈巍的任务很简单，了解村子的人口组成。赵云澜人靓，沈巍瞧着又乖，正中出来遛弯的婆婆妈妈们红心，一开口就拉着不让走。
赵云澜“姐姐”叫得甜，沈巍就拿了个小本子在旁边记。一圈下来，三巷的老婆跟人跑了，五街的男人一喝酒就打小孩，村里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你在这等等，我去问明天的安排。”
“书包我拿吧。”
赵云澜赶紧把指甲盖咬秃的手推了回去，有点凶：“在外面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幼稚…
“知道了，你快去吧。”两人晚餐只吃了薯条，他怕赵云澜饿。赵云澜却掏出刚刚在老乡家蹭的饼干，塞到他手里，一溜烟跑得飞快。
沈巍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没等到赵云澜，反倒看见队里一个学姐。
“小巍你还在等你哥吗？我看他开完会往前门走了，是不是走错路了？”沈巍道了谢，没走两步，就发现赵云澜站在马路边，烟雾缭绕，手里闪着一点或明或暗的火星。
他在，抽烟？
一股无名火在胸中滚烫。
赵云澜烟瘾很轻，平时困得不行了才抽两支提神，一盒烟放抽屉能囤个把月。谁晓得今天背到家了。他看见沈巍面无表情走来就知道要坏。
赶紧把烟熄灭，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不过来等你抽完吗？”沈巍甩掉他的手，冷冷的：“赵云澜，你知道生命有多贵重吗？”
【我是抽烟又不是自残。】然而这话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他瞟了眼沈巍，明明自个才是年长的，无端胆战心惊起来。“你别生气，我就是今天太困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最近，连着考七门实在撑不住，看他们抽就要了根。”赵云澜见沈巍一脸煞白，五脏六腑也火烧一样疼。虽不觉得是什么事，但如果换做自己，指不定更生气吧。
说到底还是仗着沈巍舍不得。
他放低身段别有耐心地问：“这玩意抽一点没事，大不了我以后少抽，一周一根行不行？”沈巍怒意烧到了嗓子眼，不顾周围来往的人，一把攥起赵云澜的衣领，把他推到墙边，墙灰被震了一地。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拿拥有的一切去换多活一天。你这般肆意挥霍，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难道就没想过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无力到绝望的一口气。赵云澜像被剜了七八刀，每刀都是钝的，不见伤口，只有血珠从里面一点冒出来，每一滴都连着心。
“宝贝我错了，我以后不抽了，抽一口永久丧失性功能。你别生气，我舍不得。”沈巍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没那么大面子，你不必这样。”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我立马照做，说一不二。”赵云澜又恢复平时的嬉皮笑脸，抓住他衣角，想讨美人一笑。
“你天不怕地不怕，谁管得了你。”
“这话说得没心没肺了啊。”赵云澜恬不知耻黏上去，靠近他耳边小声说：“我不是就怕你吗？而且这儿是有社区报的，你再不消气，我们明天就要上头条了。”
沈巍一愣，才恍然想起这是在大街上。经过的人纷纷偷瞄两眼，指着他们议论纷纷。他脸一赧，忘记还在生气，借势埋进赵云澜颈窝，委屈又埋怨：“都怪你。”
“怪我怪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乖，不气了啊。”赵云澜搂过他脑袋，决定去庙里捐点香火钱。
至于口袋里那盒烟，这辈子打死不敢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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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刚结束，沈巍趁还没熄灯背单词，手机突然震了。屏幕上一闪一闪的“云澜”，他有点意外，又很惊喜。
刚拿到手机时他费了老半天才打出“哥哥”两个字，赵云澜竖起大拇指夸他真厉害。然后“哥哥”变为“赵云澜”，又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小心翼翼去掉前面的“赵”，温柔缱绻，飞快地按下“保存”。
沈巍盯着那一笔一画，嘴角上扬。
“小巍，还没睡吧？我们院暑假有个田野项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田野？”沈巍三步并两步爬下楼梯，走到楼梯间的角落。
“就是跟村里人聊聊天，了解下风土人情，最后写个报告总结。不过报告不用你写，你跟我做文字记录就行。不然我暑假在家待不了几天，一个月见不着你，多寂寞啊。”
沈巍眨眨眼，小声问：“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我们正好缺个男的。”赵云澜像是撒娇，又像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你要不来，我就得跟女孩一组了，不合适。”
“那…”沈巍刚想应，对面冷不丁传来两个嗲声嗲气的：
“人家不想跟女孩一组嘛！这不合适！
“澜澜，为什么不合适呀？”
“哎呦还不是怕你生气吗？小醋精！”
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还以为到了怡红院。
“你们丫鬼狐狼嚎什么没见过跟对象打电话啊！”沈巍脸有点臊，明知没人看，也低下头半嗔道：“别胡说八道。”
“这帮孙子。”赵云澜骂骂咧咧，拿起电话又立马变了个人，温柔地能滴出水，“就这么说好了？我跟学长说一声。你也别有压力，就是来学习的，不懂就问。”
“赵云澜你怎么没穿裤子啊耍流氓！！”
“大爷的没完了是吧！”赵云澜匆匆挂了线，估摸着打群架去了。寝室正好熄灯，好学生沈巍第一次缩在被窝里，怼着蓝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你把注意事项发给我，我提前准备。”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真没穿裤子？”
等了好一会，信息才传来：“别听他们的，一个个单身狗羡慕嫉妒恨。我当然穿了，还是你给我买的，四角的！”
“……”
“真不怪我，”赵云澜发了个无辜的表情包，“外面裤子没干，总不能湿的往身上套吧？”
“……有辱斯文。”
“别啊，要不我拿吹风机吹吹？”
“嗯。我睡了，晚安。”
赵云澜放下手机，认命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风筒吹啊吹啊吹。
田野选在人民西路的城中村，本来是大四的毕业论文，赵云澜仗着脸皮厚跑来观摩学习。一个人也就罢了，还拖家带口地利用公费谈恋爱，满足他日益膨胀的春心。
队伍里三个社工，两个社会学。别的不说，自来熟的能力绝对一流，都是一通电话能多好几个姐夫的主儿。几个学姐一见着沈巍两眼就发了光，比夜里的猫头鹰还亮。
“小弟弟你长得好可爱呀，叫什么名字？”
“才高中就出来实习啦，真厉害！跟着姐姐，姐姐罩你。”
“去去去别理那两个怪阿姨，来，我带你去前面看广场舞，可给劲了。”
沈巍缩在一群豺狼虎豹里，向赵云澜投去求救信号。
“干嘛呢干嘛呢，当着面就勾搭我的人，当我不存在啊？”
学姐们嗤之以鼻，“又不是你老婆，这么紧张干吗？”
啧啧啧，年轻轻轻眼就瞎了，可惜啊。
领队的学长把赵云澜拉到一边，一脸严肃地问：“我妹妹今年高一，成绩好，性格没话说。你有没有兴趣撮合一下？”
这怎么还相亲上了？提前排号呢？！赵云澜哭笑不得，郑重其事咳了咳嗓子：“不好意思，名草有主了。”
学长一脸不信，“你少来，小巍才多大，怎么可能。”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猜？”
饶是这人的表情太嘚瑟，学长望着赵云澜半天先是狐疑，然后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愤怒，“高中生你丫都下得去手，赵云澜你还是不是人？！！”
赵云澜抱头逃窜：童养媳你没听过吗？没文化！！！
城中村大部分是上班族，白天基本没人。大家在麦当劳蹭冷气到五点多，看着没那么热了才出来。
第一天先是踩个点，赵云澜和沈巍的任务很简单，了解村子的人口组成。赵云澜人靓，沈巍瞧着又乖，正中出来遛弯的婆婆妈妈们红心，一开口就拉着不让走。
赵云澜“姐姐”叫得甜，沈巍就拿了个小本子在旁边记。一圈下来，三巷的老婆跟人跑了，五街的男人一喝酒就打小孩，村里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你在这等等，我去问明天的安排。”
“书包我拿吧。”
赵云澜赶紧把指甲盖咬秃的手推了回去，有点凶：“在外面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幼稚…
“知道了，你快去吧。”两人晚餐只吃了薯条，他怕赵云澜饿。赵云澜却掏出刚刚在老乡家蹭的饼干，塞到他手里，一溜烟跑得飞快。
沈巍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没等到赵云澜，反倒看见队里一个学姐。
“小巍你还在等你哥吗？我看他开完会往前门走了，是不是走错路了？”沈巍道了谢，没走两步，就发现赵云澜站在马路边，烟雾缭绕，手里闪着一点或明或暗的火星。
他在，抽烟？
一股无名火在胸中滚烫。
赵云澜烟瘾很轻，平时困得不行了才抽两支提神，一盒烟放抽屉能囤个把月。谁晓得今天背到家了。他看见沈巍面无表情走来就知道要坏。
赶紧把烟熄灭，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不过来等你抽完吗？”沈巍甩掉他的手，冷冷的：“赵云澜，你知道生命有多贵重吗？”
【我是抽烟又不是自残。】然而这话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他瞟了眼沈巍，明明自个才是年长的，无端胆战心惊起来。“你别生气，我就是今天太困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最近，连着考七门实在撑不住，看他们抽就要了根。”赵云澜见沈巍一脸煞白，五脏六腑也火烧一样疼。虽不觉得是什么事，但如果换做自己，指不定更生气吧。
说到底还是仗着沈巍舍不得。
他放低身段别有耐心地问：“这玩意抽一点没事，大不了我以后少抽，一周一根行不行？”沈巍怒意烧到了嗓子眼，不顾周围来往的人，一把攥起赵云澜的衣领，把他推到墙边，墙灰被震了一地。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拿拥有的一切去换多活一天。你这般肆意挥霍，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难道就没想过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无力到绝望的一口气。赵云澜像被剜了七八刀，每刀都是钝的，不见伤口，只有血珠从里面一点冒出来，每一滴都连着心。
“宝贝我错了，我以后不抽了，抽一口永久丧失性功能。你别生气，我舍不得。”沈巍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没那么大面子，你不必这样。”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我立马照做，说一不二。”赵云澜又恢复平时的嬉皮笑脸，抓住他衣角，想讨美人一笑。
“你天不怕地不怕，谁管得了你。”
“这话说得没心没肺了啊。”赵云澜恬不知耻黏上去，靠近他耳边小声说：“我不是就怕你吗？而且这儿是有社区报的，你再不消气，我们明天就要上头条了。”
沈巍一愣，才恍然想起这是在大街上。经过的人纷纷偷瞄两眼，指着他们议论纷纷。他脸一赧，忘记还在生气，借势埋进赵云澜颈窝，委屈又埋怨：“都怪你。”
“怪我怪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乖，不气了啊。”赵云澜搂过他脑袋，决定去庙里捐点香火钱。
至于口袋里那盒烟，这辈子打死不敢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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