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APH/黑白法】朝圣

0#
“相信我。”我信誓旦旦地对主编说,“这个新闻一定会使我们的杂志大卖的。”
主编顺手抄起一个文件夹在我头上砸一下:“还不快去采访,别让先生等急了。”
只会压榨人的坏主编!我只得生无可恋地拿起笔记本和录音机,迈着小碎步到了隔壁。
1#
我的名字是克里斯托弗·波诺弗瓦。一个名不经传,巴/黎千万画家中的一员。这便是我。
我知道你想问我些问题。但不必再说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按照你们的要求,我应该说画作的灵感,也就是是我在圣地亚哥之路上遇到的一些事。
[“先生,”我不由出声提醒他,“如果您还算名不经传的话,巴/黎就没有真正有名的画家了。” 他瞥了我一眼,原本交握的双手分开,右手食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在其中点上一个点:“并没有很出名。巴/黎很大。”我似懂非懂点点头,急忙拿起笔示意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故事可一定很吸引人。]
2#
圣/地/亚/哥在欧/洲一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从法/国南部圣/约/翰开始的这一条圣地亚哥之路,是一道朝圣路。
我从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但那时我并没有想过我会走上这条路。
在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巴/黎街头售卖我的画——我已经忘却了那条街的名字。有一个人站在街角,他向我招手。——向我招手,这是几分钟后我才发现的。凯瑟琳,我的那位名模姐姐说过,回应是最基本的礼貌。
但我慢了一步,等我转到街角,那人已经不见了。反而是老疯子帝埃里凭着他仅有的右腿从街尾跳向这里。
哦,老疯子帝埃里。两条街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但没人说得清他从哪里来。
见鬼,他已经跳到我旁边了。我想,我的表情应该没有太大变化,可他开始围着我转圈,脸上带着他一贯的嬉皮笑脸。“嘿,嘿,Chris!你今天是如此的不一样!让老疯子猜猜,你是不是也要走上朝圣路了?!”还未等我回话,帝埃里就弯膝蓄力,开始向更远处跳去。
他跳过去偷偷拿了一管颜料,在哈克未完成的画作上胡乱涂抹。——希望哈克不会发现那管颜料是我的。突然模仿狗的嚎叫,将罗莉尔小姐的猫吓到了树上。而他,就站在街头捧腹大笑。
虽然确实,他的疯癫显而易见。但这个老疯子,在捉拿(准确来说应该是捉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人心理上总是异常的准确。
实际上,这一个月里,我确实多次梦见那条路。
朝圣,大多数人是因为宗教的信仰。嗯……当然,朝圣确实是一段旅程,一段能看透自己内心信仰的旅程。
听起来好像有些拗口,但就是这样没错。
好吧言归正传。当时,我想我应该配合一下老疯子——绝不会承认其实是所谓直觉作祟的。
[“咳,咳。抱歉波诺弗瓦先生,我会注意的。”神呐,原谅我在做笔录时听到这句话不小心笑出声。呃,也许我应该请求克里斯先生的原谅。
好在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微微颔首并接着说下去。]
根据我在官网上查到的资料,我托在西/班/牙的安德烈帮我在大教堂领了朝圣者护照,自己搭车到了南法圣约翰。我们在那里见面。到朝圣者办公室拿了贝壳,又在街上买了传统炼金术士的牧羊杖。
没有拿地图,因为根本不需要。
安德烈把我送到朝圣者庇护所,除了必带的行李,他还把画架留在了那里。“你可以在晚上最后画一副画。”他说,“上了路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实际上,我很想告诉我亲爱的朋友安德烈,即使是今天晚上也没有时间。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拥抱了他并麻烦他照顾下我到西/班/牙出差的名模姐姐。
当我走进庇护所厨房时,有一个人正在那里奋力打开一瓶红酒。他看见我,也给我倒了些。“暖暖身子。”他是这样说的。
[我转着笔悄悄观察先生的表情。先生的表情总是一成不变的——额,典型的冷漠表情。
我再一次难过于自己学习的微表情没能派上用场。要知道,那会使我的这篇稿子写得更长一点的。]
3#
他的名字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这是他第七次走上朝圣之路。“我在等一个人。除了第一次,每一次我都会结伴前行。”他说。
“另外,我是一名摄影师。”他补充道。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我很确信我一定在哪见过这个名字。我一直在记着笔录。而且这个人对先生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他对您应该很重要。嗯……类似导师吗?”签字笔在他的指尖旋转,他低着头,所以我看不到他的眼神。
但我可以肯定,他在犹豫。]
他邀请我一起爬上黄昏里城堡的废墟,我们坐在突出的岩石上静待山谷里的落日。在繁星照耀的山顶,我还是调整了画架,取出调色盘——即使我并不想绘画。弗朗茨在摆弄摄像机的三脚架。“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这个位置拍一张夜景。除了前年——不得不说,那场大雨来得太糟糕了。”
我没有挤出颜料,或者说我没有绘画。我只是握紧一支不沾颜料的画笔,站在画架旁静默地看着他。相比描绘这片天地,我突然意识到我更想描绘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比繁星更明亮,比宝石更清澈。
很漂亮。
“我收到了命运的召唤。他无数次让我从梦中惊醒。”他按下快门,回头对我说道。
“我想我也是。”我这样回复,将画笔和颜料重新收起来。
第一天我们走得不快,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先适应节奏。可常年待在画室少有锻炼的身体仍有些吃不消。不算慢,但也花了两倍的时间。
月亮开始亲吻树梢,我们正达山顶。寒意如千万根银针从四面八方细密刺入身体。我们拥有无法稀释的夜色,没有尽头的窄路以及最原始的对黑暗的恐惧。当然还有漂浮在蹩脚诗歌之上,沉浸在无由忧郁之中的半轮月。——这一切都让我的体力和精神到了崩溃边缘。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关掉了我唯一的照明。有些冷——但我能感觉到从他手心逐渐传来的温度。
我们直接躺在地上,看着头顶无边无际的黑夜。随后我微微偏头,看见他嘴角噙笑,温柔地直视夜空。我忽然就平静下来,与森林中的寂静无声一起,重新找回力量和勇气。
他的眼睛真亮。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睡着时是这样想的。
兴许是同样的姓氏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那是我从没感受过的。每一夜,我们互相分享着隐秘的伤痛,灵魂的缺口,无意识的举动。我想我从没有与别人说过那么多话。对他,我能轻而易举地表达一切,同样轻而易举地被理解。
疯子帝埃里的话也许有一定道理。“在朝圣路上,会发现正确的人会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等你。”
我们一起走过村庄、教堂、古堡、小镇、城市,路过河流、山川、明月、星河、夕阳。我们循着贝壳的记号走。事实证明,弗朗茨的体力比我好多了。每晚他会带我到村庄古井边——幸好我有一个免费导游,我们喝着红酒,缓解每天徒步所带来的肌肉酸痛,并且激发着天马行空的对话。
我的背包里有一幅很久以前的作品,有些沉,但我还是一直带着。在某一天晚上,我看到了弗朗茨相机以及里面已经攒了很多的照片,他询问我可否给他看看那一副画。
我的答案当然是可以。
那副画是我直到那时还是最满意的一幅,而他看了那副画很久。
“克里斯,你的画很精致。”当我开始打盹时,他犹豫着开口,“但是,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我听见他的话,便回头仔细打量着,可是。“我并不觉得他缺了什么。”
“那就算了,快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呢。”他拍拍我的肩,转身先行歇息。
我没有回复他,我盯着那副画很久,试图找到一丝端倪。可一个晚上过去,我还是失败了。
“我不明白。”第二天早上我对他说。他皱起眉头,伸手指着我的眼睛。见我仍然迷惑,他拿出一面小镜子。“呃……只是黑眼圈而已。”我没太在意,因为我正在思考那个依然没有明白的问题,更何况形象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可他把手伸过来,有些生气地捏我的脸。
[可恶,我要憋不住笑了。为了防止克里斯先生发现,我把笔记本倾斜着立起来挡住自己。他叹口气,询问我可否给他些时间去点着一根烟。我急忙点头,毕竟我也需要些时间整理笔记。]
4#
太阳的国度西班牙,哪怕是北部也被永不疲倦的太阳炙烤着。
耳边广袤无边的寂静。眼前是永无止尽的路。已收割的麦田,孤零零的树。成片枯死的向日葵。
完整走完这段路要一个多月,可我顶多有三十天,或三十一天。我和弗朗茨每天走满二十五千米左右,如果天没黑就搭车,到哪是天意,第二天再继续徒步。
“消化自我,和空气对话。”这是上一次我们谈话时他说的。而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七天没有对话。
对话并不是必需品。是累赘。
也可能,就像他说的:“但是我要看好这次和我一起来的小孩子克里斯,以免他会半途而废。”
真想反驳我并不是什么小孩子。
其实大多数时候,景色枯燥单调甚至于无聊。幸好它足够安静。更多的时间,我的耳边只有疲倦的喘息声,我的,他的。
后来,他带着我在天没亮时,在下弦月的星野下徒步,看着天空,逐渐地,被柔和的颜色覆盖。在白颜料里加上红颜料,慢慢的增多。他总会突然抓住我的手,惯性使我猝不及防转身,刺目耀眼的光芒迸射出,点亮一切。
等我反应过来时,眼里已盈满泪水。
这不能怪我,走在这条路上我总会毫无缘由地眼眶湿润。我甚至哽咽着向弗朗茨讲述过我的过去。“因为这条路充满力量,”他耸耸肩,说,“嗯……当心里的力量满了,他总要通过某些方式溢出来。来点红酒暖暖身子吧?”
他总是这样,哪怕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穿越平原又到山区。景色也从荒芜渐变到湿润森林。云朵的色彩,空气的气味。没时间用画笔记录下这一切真是太糟糕了。
我拒绝了弗朗茨要给我摄影的建议,独自坐在庇护所的石阶上发呆。实话说,我并不喜欢照片。记录下了景色,记录下了人物。那感情呢。照片的感情和脑海的记忆是捆绑的。
我在石阶坐到半夜,直到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也燃烧殆尽才回去。出乎我意料的,他还在那里等着,虽然已经昏昏欲睡。见我回来才起身,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皱起眉头:“抽了多少烟。”“没多少,睡吧。”
5#
“也就是说,无论你到没到目的地,明天下午你都会离开?”“对。我姐姐总是担心我。”那天早晨,我们再一次说起与这条路无关的话。
他很久没回应,我以为他接受了我的这个回复。
“Chris,愿意挑战一次极限吗。”他说。他低着头,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65千米。一天一夜。
我们主动选择走进黑暗。这需要攻克恐惧,对黑暗自然而然的恐惧。
“这真是件疯狂的事。弗朗茨,我现在怀疑你已经疯了。”“那么,敢陪我一起疯的你真是糟糕透了。”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开怀大笑起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笑,足以驱散一切恐惧。
“这条路很安全。别担心。”笑够了,他扶住我的肩轻声说着。“我不怕。”我无所谓地回答。
淡蓝天鹅绒般的云不时掠过,苍白月光照进树林,把一束束光芒投射到最深的黑暗中。像蛋白石的核心。
“她漂浮在太多的,被忘却的蹩脚诗歌之上。是音乐家和诗人的危险的启迪者,是浅薄的形象和乏味的激情的母亲。她给黑夜和星辰抹上了忧郁的色彩。”弗朗茨低声背着语句,法语的优美和他语气中透着的慵懒完美结合。几句话在我舌尖上打转,算了,实在说不出口。
我们沿着箭头和贝壳在夜晚走路,没有灯光的自然,墨般密不透风。眼睛在黑暗中失去了大部分能力,因此我用心和耳朵去听。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甚至抬头也看不见明月——她消失了,猝不及防。
伴随着丛林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黑暗中出没的眼睛,毫无预警地在角落盯着人。
我握着他的手,踩着前人走过的路。我感觉眼眶又湿了,但我没擦,任由它滑落。“怕吗。”弗朗茨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虚无缥缈,明明他就在身边。“不怕。”我说,将手握紧了些。“灵魂深处那团生命之火在最深的暗夜与神性相接,随之而来的是像温泉水样涌上来的安详与宁静。”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官网上有这段话。
“朝圣啊……”
走出森林,汗水让我浑身湿透,我们在一片荒原席地而坐,银河再次出现。
“圣地亚哥,‘星星的原野’。”弗朗茨说。
大概在两个小时后,我们才走到下个小教堂,疲倦排山倒海地涌来,背包都没卸下来就睡着了。
醒来时,我已经彻底感觉不到双脚,只有一阵阵膝盖的巨疼提醒自己还活着。
“……”低下头的时候,我收回前言。“走开,别再摁了。”弗朗茨正蹲着身子,手还放在我的膝盖上。见我醒了也只是打了个招呼。“欸,很疼?”
“你说呢?”
“Chris,你缺乏锻炼。”
“……”
6#
又走了一小时。
在下一个村庄,车灯的光从背后直射过来。
“开往圣地亚哥的公共汽车。清晨的第一班车。”弗朗茨扶着我上了车,靠着车窗。
喝了几口红酒暖身,我倚着他的肩膀,昏死一样沉沉睡去。
“Chris,醒醒。”一片死寂中我听见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我突然心中一紧猛然睁开眼睛。暖洋洋橘色的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过于温和,使他们并没有刺痛我的眼。
“圣地亚哥到了。”Franz的声音很轻,仿佛即将被风吹散,“你还活着,亲爱的。”我们的手紧紧相握,也许是到达目的地的喜悦,却更像劫后余生。
我……还活着。
朝圣终点的圣地亚哥大教堂广场上,背包还没放下的朝圣者们躺成一片。我也快站不住了,但他一直支撑着不让我倒下。
“已经到了。”我小声说,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喉咙沙哑得可怕。“到了。”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了丝无奈。
“你不是已经来了很多次吗。”
“可每次都是不同的伙伴。”他再次将声音放轻,其中还染上一丝雀跃。就在我耳边。
大教堂。最后的目的地。朝圣。
清晨的曙光一点点将沉睡的他唤醒。
“这一路上,那贝壳的标志我都看厌了。”我长舒口气,如释重负地和他说。
“亲爱的,我以为你会明白。”他笑吟吟地,“那是太阳的光芒,我们向着光明一路走来。”
“太阳?那还不如当他是无数条路呢。太阳把我晒黑了。”啧,不知道凯瑟琳看到我会不会大惊小怪。
“要拿证书吗?就是那个。”弗朗茨指指圣地亚哥的朝圣者办公室。我说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等等,怎么那么多人?
看不见尽头的长队……浪费几个小时吗?
“不用了……我姐姐来电话了。该说再见了,弗朗茨。”
“再见?好啊,就让我们在巴黎见。”他轻笑着拍拍我的肩,随即人流淹没了他。
之后,我姐姐带我回了巴黎。然后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三天的时间,我画了一片荒原,一片星空。而那副画还偏偏得奖了。
嗯……随即出柜。也幸好,我的亲人只剩下了姐姐,而我姐姐什么都见过。
0#
[“这是一个开放的国度,会对勇于面对自己的人给予最大的包容。”我匆匆合上笔记本,起身向他握手。他也礼节性地伸出他的右手。
“呃,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在他蹙眉前抢先说出——“您和那位摄影师还有联络吗?”
他好像一瞬间放松下来,甚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我猜他很少做这种事。
“还有的。”他回答,“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先离开了。”我站在门口向他挥手离别,却看见街角处一台正在工作的摄影机。
摄影机的主人看起来似乎昏昏欲睡,克里斯先生走过去拥抱他,他抬起头,掐灭了先生刚点着的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