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夜隔壁

第四章 半夜隔壁
仿佛被一下子扔进冬天冰冷的河水，我打着颤醒过来。看见贞德坐在床边，正扒拉着我的眼皮。
贞德刚刚应该是对我用了某种冰系的能力，让我强制清醒了过来，而我现在，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
出了一条裤衩。
于是我又一个激灵，揽过被子，紧靠床头。
“干……干嘛？”
“恐怕是安眠药。”贞德无视了我那副被占便宜后的表现，沾起一点白色粉末在指尖，“酒石酸唑吡坦，白色包衣片，以前我失眠的时候也服过一阵，跟这个味道差不多。”
说着她舔舔指尖，回味着味道。
“很多药吃起来都是苦的，而且这个是口服，不是咀嚼片……”我又把杯子围得紧了些
贞德楞了一下，“偶尔也会不小心咬碎的。”
刚刚绝对楞了一下吧！难道因为是口服，所以就以为是在嘴里服用，就嚼了嚼吃了？我压下想要猛烈吐槽的冲动，决定把精力放到眼前的事。
“我被下药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能打电话给我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至少服了四倍的量。”
“为什么突然要让我昏睡呢？”我说，“我并没有要阻止她行动的意思，而且也没蹲她门口监视她吧。”
“你有什么特别的事惹到她了吗？”贞德问。
“啊……这个。”我拿出那个曾经让大小姐对我翻白眼的剪刀。
“这如果是她的东西，那也应该是把我灌醉后拿回去才对，哪里有什么都不干的道理呢。”我疑惑道。
贞德拿过去，上上下下地端详一番，递了回来。
“这就是个挺精致的剪刀啊……”我拿着比划了两下，咔嚓咔嚓。
一张叠好的小纸条从剪刀的刀片之间落了下来。
“维也纳之蓝，B612”我念道。
贞德搜了一下，是离这里不远的一家酒店。
……这是去幽会了啊。
“所以她以为你知道了目的地和目的。”贞德说，“于是特意买了酒，还掺了安眠药来放倒你，虽然太慌乱了，倒了一桌的粉末……不过你还没发现。”
“是有什么今晚非干不可的事吗？哪怕引起了我的怀疑，再等一个月我们走了不也行吗？”我扯开话题，避免尴尬。
“抓紧动身。”贞德看了一眼表说，“以防万一，如果是被胁迫着去的话……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现在很可能已经晚了。”
“好。”
“嗯。”
“嗯嗯。”
“抓紧动身吧。”
“呃，我穿个衣服，麻烦……”
贞德出去等了。
于是我们出发，但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是一间不怎么上档次的旅馆，挨挨挤挤地夹在巷子里，店面也小，只有招牌横着斜出来，上边写着“维也纳之蓝”。
我和贞德对视一眼，都感觉出了这种地方和大小姐的身份不甚相符。
“你好，现在还有房间吗？”贞德直接问道。
我说大小姐，指贞德。带一个年轻男性来这种小旅馆上来说我要开个房真的不要紧吗，虽然只是我自己在搞窃窃私语，但是真的不要紧吗而且你还一脸正气地问，至少带个墨镜遮一遮脸吧，但考虑到贞德的魅力可能戴上墨镜也遮不住，除非裹成一个粽子……
“啊，有的。”前台倒是很积极。
“可以选房吗？”贞德稍微有些羞涩地说，声音一下子柔和起来，“我比较喜欢六层，去哪里都是尽量住六层，给你造成麻烦了抱歉……”
前台小伙儿那遭得住这个啊，连忙把屏幕转过来，让贞德挑选。
贞德选了613号。她走上电梯，催我抓紧，“愣着干嘛？”
我眼角里还有前台小伙冲我握拳加油的残像。
到了六楼，我跟在贞德身后，穿过一扇扇房门，和房门里传来的各种声响。
电视的声音，你们想哪去了。
612房间里的声音最大，而且不是电视声。
我跟贞德默默伫立着。这大小姐，指大小姐，还真……痴情，不惜出卖色相把我灌醉，也要来这里幽会。
贞德从门底下的缝隙里塞进去一个小球，然后我们打开613房间，贞德上椅子，打开手机接上耳机，分我一个耳朵。
我坐在床边把脑袋伸出去，她点开手机上一个APP，隔壁的声音清晰地从耳机里传来。
“注意听。”贞德说。
我没法不注意听，我除了注意听，还得注意压枪。
“这个男性的声音。”贞德说，“你听着有没有点眼熟。”
“想不起来……我觉得日本人声音都差不多。”我说。
“我知道，我也有同感。”贞德奇怪地看我一眼，“我是说这个声音的腔调，发声方式。”
 我认真地听着……尝试剥离开女声，从窃窃私语的男性发音中找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点像是……侍者、飞机上的男性空乘、管家。呃，就是那种，有些故意做作的温柔。”我总结道。
“对，说得很精确。”贞德说，“这个人是今早一见我们就离开的东川。”
“卿勿虑，汝妻女吾养之。”我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
“我是说，没想到对大小姐来说的父亲的同事兼好友，东川先生还挺……”我想到他那张英俊的帅脸，又想起下午大小姐在摄像头里时而欢喜时而期盼的神情。
“今早他们对我们两个的态度，很冷淡。”贞德说，“想必是我们的到来坏了他的好事。”
“你是指因为我们要负责一个月的安保，所以不能让她俩随意出入？所以没法和大小姐见面了？”
“差不多。”
“但是明显声音里……明显是大小姐在反复讨好东川啊，如果东川本身并不太喜欢大小姐，为什么对我们的到来这么冷淡呢？我是说，以他的条件，应该很受女性欢迎，不会只有大小姐一个选择。”我认真听着，感觉自己的角色已经成为了Adu1t内容品鉴师，认真分析这音色中主人公的感情、动机、背景、诉求……从中深挖出一切。浩浩乎凭虚御风，飘飘乎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贞德耸耸肩没再说什么，的确，我没想出什么合理解释。
贞德给手机接上电源，把另一只耳机也递给我。
“看样子两个人是停了。”她说，“但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得监视，这次它们两个的行为，我总觉得蹊跷。”
“为了保证明天的精力，我们轮流休息，每两小时换一下。”贞德说着去了趟卫生间。
接着我听到了淋雨的声音，默默调高音量，虽然也闪过些类似于“洗澡水一人一勺不准抢”这类的想法，但我觉得必要的尊重还是有的，贞德已经完全放下了女性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武侦的角色坐在我旁边，是我的同事、朋友、战友，我也不能总是想这想那，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还是很难啊，毕竟一个银发蓝瞳的大美女就在你旁边一层玻璃的地方……哗啦啦的水声钻进耳朵，如果你去想一下……不想不想，还是不想了。
我把耳机音量拉到最大，隔壁好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嗯，这是工作，我想着刚才的问题，思考着东川狗贼和大小姐和她爹的关系，还有种种细节……
“不好意思，我如果不洗澡就没法休息好。”贞德出来后向我道歉，好像明白了我的纠结似的。
“我挺好奇的，我看你出身优越，但这种小旅馆就连我这个普通人，也有点怀疑它的卫生条件，你是怎么放心的。”我看贞德标标准准地躺下，标标准准地试了试枕头，又标标准准地盖好被子，简直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睡午觉。
“三流贵族嫌这嫌那，二流贵族默默忍受，一流贵族随遇而安。”贞德说，“优雅的定义不只是锦衣玉食，一切完美，‘在适当的场合做适当的事’，这一条，比那些物质条件更重要，更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贞德说。
“到点叫我，晚安。”她补充一句，睡了。
我看着贞德那放松熟睡的姿态，把房间的灯关了，打开台灯。
耳机里传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炮火轰鸣，冲锋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