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是凌晨一点零二分。
我睡不着。
没有愁绪，没有困惑，只是耳机里随机播到一首《欢迎光临》。
嘶吼几乎贯穿我的耳膜，直达内心深处。
我睡不着。
第一次遇见这个人，是在某天放学后。
我依然扛着好几斤的书包，行走在回家的漫漫长路上。
 暮色四合，空气里有饭香，还略带一丝丝树叶淡淡的清香。
肩膀很酸，周围店铺的灯光很漂亮。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同学，帽子掉了。”
我下意识抓住自己头上的黄帽子，确认其安全无事。
但我完全没能控制住往后看的动作 。
我看见几个男生，有说有笑。
我又看到另一个男生，戴着一顶帽子，安静的样子。
刚刚掉了帽子的，是他吧？
我胡乱想着，只觉得大脑一片莫名其妙的嗡嗡作响。
从未见过有这种气质的人。
他很瘦，戴着有宽帽檐的帽子，那帽檐压得很低，穿着的不是校服，是自己的外套，戴着眼镜，细边框的。

他沉默着，就像一只鸟，轻盈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切。
他是格格不入，还是已经与周围再也无法分割，我不知道。
那种气质，那种笼罩着的说不出来的哀伤，连带一丝复古的情怀。
我愣住。
树叶淡淡的清香，忽而浓烈了起来。
很特别的人，真的真的很特别的人。
除了特别，我心里再也没有其他词汇。
然后，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又跳了出来——
我要认识他。
我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扭头就走。
街上的繁华又落回眼底，回家的人来来往往，没人在意的是我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道虚无的光。
 没忍住再次转头。
目光透过沿街的香樟，在枝叶交错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了。
那天傍晚，风从我耳边擦过，封锁我所有感官，只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一种与有趣的灵魂擦肩而过的悲凉，一种不该有的再也不见的悲伤。
回家时一路上一切有趣的东西都索然无味。
我记得那天我化悲愤为食欲，终于有了吃两碗饭的理由。

事实证明，再也不见这种话还是不要随便说。
校园十佳歌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偷看选手席上的他。
当时我急乎乎地整理一堆稿子，一抬头撞见一片熟悉的气质，随后看见一顶熟悉的帽子。
如同最开始，我愣住，然后捂住了嘴巴。
稿子遮挡在脸上，油墨香气扑入胸膛。
我坐在座位上，手撑着头，看选手席那边看得眼睛发直。
身边一个可爱的学姐，用手指戳了戳我：“你在看什么？”
我说：“你不觉得，那个人很特别吗？”
学姐顺着我的目光热切地瞅过去， 然后失望地摇摇头：“我对同年级的人不感冒。”
我点点头。
我以为他唱的应该是一首淡然的歌。
然而，实际上他唱的是醒山的《欢迎光临》。
一开始为了写一些东西，我专门去听了这首歌，那段嘶喊刻骨铭心。
我很难把这样的嗓音和那特别的气质联系在一切。
他站在台上。
我忘记了他的开场白，只记得很打动人心，以至于我后来拼命翻找十佳歌手的录制视频。

身旁另一个女生拍拍我：“诶你把那个……”
我：“别吵吵，听歌。”
依然记得歌曲那段嘶吼，依然记得他的诠释。
认真，到位，刻骨铭心。
整个赛场充斥着嘶哑与盘根错节的不甘。
每一个音符都激烈地跳动，擦过你的动脉，直击内心。
看见他的眼镜一次次滑落鼻梁，听着他在两种声音中切换。
 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十佳歌手赛，我知道他的名字，记住了他的班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不知道他日常生活中是怎么样的人，我也无权去揣摩。
 但至少，我觉得他很特别，我觉得，就够了。
没有那种世俗的感情。
只是喜欢那种特别的灵魂。
在孤独中与自己地老天荒的灵魂。
也许他永远不会看到这篇陌生人为他写下的文章。
就像他不会知道，十佳歌手比赛时，坐在第一排的某个人，几乎是含着泪，默默在心里，给他打了最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