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伪)太宰治の前世今生
少年,面色苍白的少年,赤着双脚,行走在银白的沙滩上。沙很细,很软,仿佛要深陷其中。脚底触到了某件闪光的东西,是玻璃。
就如星辰划破天际般,划破了少年的脚底。
霎时,鲜血渗出,在沙滩上开出美丽的彼岸花。暗红的,醒目的。少年低头,望着脚下深浅的脚印,“真漂亮啊,”他有些惊讶,鲜明的色彩对比刺激着着他的神经。
唯有脚底的痛是真实的,是活着的象征。
天空即将迎来破晓,难以描述的压抑感,仿佛天与地再次合十。少年的心跳动着,可他感觉不到。他已经死了,亦或是,死亡是迟早的事,他已非昔日之他。
若仔细端详少年的容貌,便可发现,他其实极其俊秀。乌黑柔软的发丝丝分明,五官精致,眼窝深陷。瞳是极浅极浅的茶色,甚至不觉得有颜色。眼里没有一丝光,空洞地可怕,是深不见底的潭。嘴唇很薄,两颊凹下去。毫无血色,毫无生气。整个人似乎是一张惨白的纸,风一吹就会飘走。
少年,叫叶。
叶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从一开始便是。空虚也好,寂寞也罢,他拼命地用世人享乐的方式麻醉自己,沉浸在温柔的理想乡吧。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气息,一种由万千蝴蝶尸体组成的死亡的气息。心脏是成熟的浆果,被生活,被叶自己捣烂。叶想起书中的一句话“腐烂,比核,离果实更近。”想必自己早就腐烂不堪了吧。叶自嘲地笑了笑,想尖叫,喉咙却嘶哑地发不出声。
头脑开始混乱,全身开始抽搐,眼前那张面孔被放大再放大,那个极力克制不去想的面孔。“扑通”,叶跪了下去,双手撑地,瞳孔放大,泪,迷蒙了视线,痛苦到失声,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嘴唇被他咬出了血,口腔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变得急促。
叶,就这样带着负罪感,走到了如今。他拼命地逗人发笑,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宁愿先将匕首刺向自己,也不希望被伤害。任意的一句玩笑都会让他痛苦不堪,举步艰难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天生的软弱,让这个少年苦恼,那种宿醉般的惭愧,让他很空虚。
叶,是游离于世的,人偶。
“要是真的是没有情感的人偶就好啦,真讨厌啊,奇怪的想法。”叶冷静下来,重新站起身,望着远处的海,天上的星星越来越淡了。
“Morning,my boy.”极富磁性的男声,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叶转过身,看着这个怪异的男人,在他身后,看不到一个脚印。
“听说你杀了人?”
叶不作声,低着头,脚交替摆弄着沙子。
“哦,是帮助自杀,真可惜。”
叶抬起头,打量男人:一袭黑衣,斗篷下似乎藏着什么,高高隆起,戴着面具,是张诡异的笑脸。
太阳升起的刹那,海风吹来,男人的斗篷如远处的渔帆,被呼啦啦地吹起,露出了身后那把极长的镰刀。他揭下了面具,叶却看不清他的脸。硕大的日轮绘下了他们的剪影。阳光很刺眼,叶感到一阵眩晕……
等回过神来,男人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面具,是小丑的假面,眼角绘着一颗纯黑的心形泪痣。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拾起面具,戴在脸上,向大海走去。
扑通——扑通——扑通—— 叶好像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那么微弱。他要去完成一件事,一件绝对自由,自己可以选择的事,做好了极大的觉悟。
海水微凉,让叶神清气爽,就这样走着,走着。
直到海水没过他的身体。“解脱了啊。”
海面上留下一串晶莹的泡沫……
故事并没有结束。
周围除了水声,静得可怕。叶能感受到肺部灌满了水。“真好啊。”他幸福地眯起双眼,“第一次,第一次能够坦率地表达自我意志呢。”头顶的海水很蓝,很清澈,像一块玻璃。叶已经不能呼吸了,痛苦与喜悦交织在一起,让他处于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头脑却出奇的冷静。
意识渐渐消散,叶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他隐约看到身后那个男人,面对漫天的走马灯,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Let's go,my boy.”依旧是极富磁性的男声。
叶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落入空濛之渊,那种失重感让他很不适应,“要去哪里呢,大概会坠入地狱吧,嘛,无所谓了。”
“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男人低语,回声一层层地荡漾开来。
“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叶在心中默念,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蝴蝶翅膀般抖动。
似乎触及地面了,叶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抬起头,注视前面简直要和周围的黑融为一体的身影,毫不回头向前走的身影,停下步子,目光坚定:
“为何悲伤?”
“有趣的问题。”男人转过身,嘴角勾起弧度。
“若死去较安乐,就应毫不犹豫地去死!为何悲伤?”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拥有极清澈的眼,却又是那样的空,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感情,或是叫人看不出感情。
是虚无的存在,倒不是说不引人注目。仅有极少数人感受得到,伪装,是伪装,是台上的喜剧演员,以搞笑的方式讨好别人,让自己不受伤害,不知如何同世人相处,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就是这样怪异的存在——叶。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哦。欲望,无穷无尽的欲望,活着的时候有欲望,死后亦是。悲伤之城里,有生时为欲望不择手段而受地狱烈火焚烧的人,也有欲望未尽却匆匆逝去的饱受彷徨的人,简直和屏风‘地狱变’描绘的一模一样。”(注:《地狱变》详见芥川龙之介作品)
除了自我了断外无法表达自我意志,叶对死亡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感激。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知道。”
“我无法拒绝别人。”
“我知道。”
“人类总是得寸进尺”
“正是如此。”
“我唯有选择生死的权利,不受束缚,痛痛快快地解脱。”
“少年,吾辈认为,对你而言的死亡,就像酒精、麻药,是愉悦的东西呢,依旧留恋世间的吧,依旧想努力活着的吧,少年,仍是温暖而明亮的啊,处于青之时代的少年,将丑恶人性看穿的,天才式的少年,厌倦了一时的生活,还不是全部,不是全部。小丑之花枯萎后还会再次开放,不曾连根拔起,少年啊,你仍不属于此岸,是罪人,没错,可无法进入悲伤之城,仅是享受亦真实亦虚幻的痛感,醉心于美丽的鲜血罢了。
叶无奈地笑,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狂笑,肆无忌惮地笑着,嘶哑了嗓子:
“我是茶壶哦,是个有漏洞的茶壶,装了再多的东西最后也会全部流光,试图填满自己,烟,酒,政治活动,可说到底是有漏洞的茶壶啊。片刻的满足是天空中绽放的烟花,是烟花啊。就是这样麻烦的茶壶,真讨厌。直到有一天,我反应过来,真是的,如果是茶壶的话,摔碎就好啦,明明和打开台灯一样简单。破坏自己的快感,就像吃资生堂的点心一样幸福。没有比血滴下来更美妙的声音了。人也好,兽也罢,我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怪异。”
“真是随意呢,少年。衣橱里还有精致的夏式和服,是最喜欢的久留米哦;波子汽水里的弹珠还在闪闪发亮,夏天,就要来了啊。还有,如果善与恶没有区别的话,还请站在善的一边哦,无论如何都还是少年嘛。还会有明天的,执着于手中的茶壶,会漏掉沿途的风景,人类也有可爱的一面,务必要爱这个世界啊。”
“是吗?”少年挑了挑眉,“在人世间糊涂地苟活下去么?”
“你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
“所以不是人间失格么?”
“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有善,便会有恶来保持平衡,天平不会倾向于任何一边,这才是这个世界的magic。”
“你是谁?”
“少年,不重要,叫织好了。”
“为何不遗余力地将我推向光明?”
“吾辈是行走于此岸与彼岸的黑影,带走生命已是常态,可收下的灵魂总是恶臭无比,大概净是小人之流的缘故。发红的眼球,干枯的手指,芒草般的乱发。是与[兽]毫无差别的生物。而少年,你不一样,依旧想朝气蓬勃地活下去的,仅在挣扎,挣扎而已。少年啊,你的灵魂芳芳无比,是吾辈都为之陶醉的哦,无心又何妨,单纯得似一张白纸的,纯净的少年。人性本恶,若不留神,便会深陷其中,被黑泥污染,比瘟疫更可怕的,是人类本身。而你却是罕见的纯白,所以,吾辈希望你被救赎。”
叶似乎真的生气了,太阳穴的青筋如海蛇般暴起:“被救赎?哈,做梦吧,这绝对是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就连生死的权利都要剥夺么。我曾如何努力地想去融入这个世界,而它就连旁听席都不肯给我!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少年低下头,隐隐抽泣。
“在众多怪物面前,常人就是怪异。无论何时,世界的rule不可打破。吾辈懂得,你对人类的失望。但像小孩子一样使性子是不可以的哦,不过,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呢,无论是七十岁还是十七岁,都是孩子。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就顺其自然吧。急功近利会创造罪恶呢,哪怕无心,也是罪恶。”
少年沉默良久,蹲下身去,双手环抱膝盖,过了许久:“我该如何是好……”
“真正的强者,是看清生活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的人。悲伤之城的大门紧闭,不为少年打开,寻死和酗酒一样,只是短暂地忘记痛苦,若是沉沦其中,宿醉可是很难受的哦。只有自己才能救赎自己,春观夜樱,夏望繁星。请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可爱的少年,时间到了,那么,后会有期……”
黑影不见了,叶再次陷入混沌,睁开眼之际,发觉自己正躺在细白的沙滩上。已是落日时分,残阳如血,整个世界笼罩在橙色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果香。叶伸了伸僵直的四肢,坐起身。湿发贴着脸颊,水滴落在肩上,手中拿着面具,淡淡地笑了笑“大概算不上失败呢,真讨厌~”
被悲伤之城拒绝的少年,对自杀产生抗性的少年,忘却破碎之壶的少年,带着满身的伤,走向了重生之路,旁人若问起其姓名,他会淡淡地笑——
“太宰,我叫太宰治。”
这是太宰前世的故事。
米娜好~
这里是彦一
这次是读了太宰先生的《小丑之花》后一个小小的脑洞,所描绘的,我心中的太宰。下笔的时候,情感真的源源不断地从笔尖流露。这是彦一非常认真地写下的故事。
如果喜欢的话,希望能够三连支持,有其他的见解还请移步评论区,无论是表扬还是批评都会虚心接受。up真的非常喜欢太宰治以及文豪野犬,有缘点进来的各位还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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