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7SENSES〕天亮之前（16）

贞元坊的营业总算结束了，赵粤已经站了整整一天，此刻虽不至于腰酸背痛，但这也极大的消耗体力，无欲无求，她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好好休息一晚，和保镖们匆匆道过别，说说笑笑的正要出门，却险些和门口的人撞在一起，等她抬头看清楚，原来也是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男人，可很明显他们不属于这里，赵粤也不认识，还是出于礼貌的打了招呼，“抱歉，这里已经关门了，请你们明天再来吧。”
“是小金兄弟吧，七爷让我们请你过去一趟。”为首的男人似乎认出了她，开门见山的报上自己的来历，说着侧了个身，让出门口的路。
这两个人来得很突然，赵粤事先也没接到口信，不过既然是自己的恩人找来，她没有理由推托，她缓了缓神，微笑着追问了男人一句，“这么晚了，七爷找我应该有大事吧？”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七爷只是告诉我们，接你去她府上，你要是不明白，就去当面问她吧。”男人回答不了她的疑惑，说完指了指门口停着的汽车，示意赵粤不要啰嗦，她也清楚这两个人不过就是个跑腿的下人，多问无益，于是跟着他们上了车离去，穿梭在夜幕中已是四下无人的街道。
不出十几分钟，汽车就回到七爷的住宅，进了大门车子就停下了，两个保镖又领着赵粤走向庭院的深处，一连越过了几座洋楼，眼看身边渐渐变得偏僻，她立马心头紧张起来，这明显不正常，而且凭着这几分钟对宅院的观察，赵粤也料定自己去往的地方绝不是七爷日常起居的场所，那目的地会在哪里，她很想拦下左右的男人问一句，可权衡再三还是忍住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想到这里赵粤又沉下心，打算到了地方再相机行事。

直到穿过府邸当中的花园，他们三个人才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灰白色的两层小楼，赵粤抓紧时间打量了几眼，发现这里并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怎么看怎么感觉都是个堆放杂物的仓库，七爷会在这里和自己见面么，她一万个不相信，可她既然安排好了这一切，就必有原因，赵粤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琢磨着一会见到了七爷，她可能会对自己说什么，会发生什么样的场景，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不知不觉的，心中的戒备陡然提高。
三个人并没有马上进去，站在门口等了片刻，里面的人似乎看到了他们，随后两扇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冲着那个为首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心领神会，转身看向赵粤，“七爷就在楼里面，请进去吧，我们告退了”说罢两个人转身就走。
赵粤回头看了一眼，脸上还是没有表情，门前的人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看，从踏进大门到现在，一股异样的气氛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赵粤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大户人家的住宅她见过千千万，七爷这里也和那些没什么两样，只是这里每一个和自己迎面而来的人，脸上浮现出的神色总让她感觉不舒服，踌躇了一阵，她心中的紧张情绪忽然加剧，它裂变了，化作更猛烈的不祥，不知怎么，赵粤萌生了一个念头，快跑，现在，夺路而逃才能保全性命。
“小金兄弟，请吧，别在外面干站着了。”她的思绪很快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赵粤下意识循声望去，是那个男人正在和自己说话，她连忙答应了一声，随着那男人进了小楼。

一直走到尽头处，男人才停下来，门口的两个保镖见到他，很恭敬的点头致礼，轻轻推开了门，男人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侧身打了个手势，请赵粤先进去，赵粤不明就里，迟疑了片刻才迈步朝前，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别说是七爷的人影，就连个物件都没有，看到这里，她真是糊涂了，猜不透七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男人也进了房间，他自然看懂了赵粤的疑惑，没有说什么，而是又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赵粤马上看了过去，七爷似乎是在故弄玄虚，或许她就坐在这扇门之后等候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很快惊喜就来了，不过等她看清楚，却犹如五雷轰顶。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固定在里面的椅子上，赵粤一眼就认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搭档许杨玉琢，见到自己现身，她很是激动，连连想说些什么，可嘴里被结结实实的堵着，发出来的只是呜呜呜的声音。赵粤还没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她双眼瞪得老大，似乎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该说话了，转过身，她几乎是结结巴巴的开口问着男人，“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朋友犯了什么错……还有，七爷她人呢？”
“哦，不着急，我给小兄弟把来龙去脉好好说道说道”男人早就知道赵粤会问这些，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踱步到许杨玉琢身边，接着不紧不慢的谈及事发的原因，“你的这位朋友有点不老实，扒门缝听七爷和别人说话还不算，居然还敢偷窥七爷的卧室和书房，这倒不是最过分的，她还妄图和里斯本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准备诬陷七爷卖白货，要不是七爷的贴身佣人在街上恰好看见了回来报信，恐怕这会七爷已经被条子抓了，怎么样，你都是你干的好事吧”男人缓缓说完，还低头盯着许杨玉琢，眼神立刻凶狠起来。

许杨玉琢因为嘴被堵上，自然不可能替自己辩驳，只能瞪着男人表示不服，男人看了只是笑笑，抬头看向赵粤，显得无可奈何，“你看看，都已经人赃并获了，她还是死不认账，本来按照青帮规矩，我替七爷处理，事后告诉你一声就行了，可七爷特地吩咐过，这是小金兄弟的朋友，得让她拿个主意，这不，我也没办法，只能请兄弟跑一趟过来了。”
赵粤自然不相信男人的这番说辞，可眼前的现实她无法忽略，心头好似台风略过的海面止不住掀起惊涛骇浪，她力图安静下来，可这何其艰难，眼下追究事情的起因毫无意义，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难道自己和戴萌精心设计的布局已经走漏了风声，还是许杨玉琢不听指挥擅自行动，赵粤无从知晓，她也无心关注这些，此刻她下意识的做了最坏的打算，自己和许杨玉琢已经暴露身份，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赵粤不甘心，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得想想办法周旋下去，可多浪费一分钟，危险就越大，两个人的生死现在全系在她的身上，略微思索几秒，她摆出了正常人最直白的反应，低眉顺眼的请求着男人，“先生，这一定是个误会，小贺与我从小长大，她一贯安分守己，从不做这种恩将仇报的事，麻烦您让我见见七爷，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绝不可能……”
“哦……这个你放心，七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你们肯定会见面的，不过现在不行，需要兄弟先表个态，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赵粤说着说着话音都微微颤抖起来，几乎是在哀求，男人还是笑呵呵的，可语气十分坚定，一口回绝了她的请求，又把问题抛给了赵粤。

最后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赵粤明白自己不可能绕过去了，房门不知道何时已经又被关上，此刻这间不大的屋子俨然一座八卦阵，赵粤从死门杀入，迷茫的左突右冲想要杀出重围，可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对手就像猫捉老鼠那般牢牢掌握着主动权，自己处处被动挨打，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服软，赵粤的脸上五味陈杂，缄默了好久，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注视着男人，语气低沉的发问，“那……敢问先生一句，你们一般怎么处置这样的叛逆。”
“这很简单，对待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两面三刀之人，青帮一向很简单。”男人不紧不慢，从身上摸出一支勃朗宁手枪，递到了赵粤眼前，又转头看向许杨玉琢，安静的等着她的回应，直到这时赵粤才算完全明白，自己的搭档今天在劫难逃，稍微犹豫不决，那就是一同走向毁灭的深渊，刚刚开始的潜伏行动就要夭折，更严重的是还可能因此牵连到戴萌她们，导致满盘皆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她尽量保持克制，把心一横，接过了男人手中的枪，神情冷峻的走向许杨玉琢，缓缓举起右手，枪口径直顶在她的头骨上，就要开枪。
“绵羊，对不起了，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了使命，放心吧，你的血不会白流的。”赵粤的内心里，一声巨大的自白不断回响着，她希望许杨玉琢能听到它，至少能从容面对死亡的降临，接下来的一幕将惨不忍睹，赵粤不想让它永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慢慢闭上双眼准备动手，许杨玉琢则是睁大了双眼，她此刻流露出的，是不甘，恐惧，慌乱。

“小兄弟看来是头一次摸枪啊，枪口应该对准人的太阳穴，这样子弹才能顺利的穿过大脑，你的朋友也会少受些苦。”男人看着赵粤有些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声，进而提醒她道，男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催命符灌入两个人的耳中，赵粤不甘情愿的睁开眼，挪动枪口重新瞄准，又闭上眼，等待那一声枪响传来，右手食指猛地勾住扳机，狠狠按了下去。
很快手指传来一股软绵绵的触感，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枪膛里没有子弹，赵粤随之意识到了这一点，睁开眼，她缓缓的收回右手，盯着那把枪显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许杨玉琢也呆住了，她也是同样的反应，抬头看看赵粤，又看看不远处的男人，她好像是个被捅破的气球，蔫了下去。
“先生……这是……什么情况”赵粤从愣神中很快反应过来，疑惑不解的问着男人，他只是仰天大笑三声，刚才那种不阴不阳的神态一扫而空，拱手对二人笑脸相迎，“贺小姐，小金兄弟，实在对不住，这是七爷的意思，我们就是照主子的话照办而已”说着一把拉开了房门，七爷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两个人错愕的神情中走了进来。
“老严，看我干什么，还不快给贺小姐松绑”七爷似笑非笑的看向那个男人，吩咐起在场的众人，手下人听到此言，二话不说七手八脚的跑到椅子旁边，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许杨玉琢的禁锢，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不断的用眼神和笑脸赔罪，七爷看到事情结束了，于是将原委当面对赵粤和许杨玉琢合盘托出，“两位受惊了，之所以要安排这么一出戏，也是迫不得已，虽然我在里斯本有这么多兄人照应赏脸，个个嘴上七爷长七爷短的，可年年都能遇到几次对我的暗害，不瞒你们说，去年也是这样相同的情况，要不是老严提前察觉，我险些被歹人所害，没办法，树大招风，戚某在此给两位赔个不是”七爷说着微微抱拳，颔首行礼。

“七爷，您的大礼我受不起，不过有句话，在下也要说清楚”赵粤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七爷居然给她们两个摆了出苦肉计，明显还是信不过她们，不过她此刻清楚一点，自己经受住了考验，在对方心目中，她们无形中更加可靠了，以后的卧底行动会轻松一些，心头稍稍得到了些许安慰，不过既然被人不知不觉请来当了主角，赵粤也不急着收场了，眼下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何必假戏真做，来个锦上添花，拿定主意，赵粤假做悻悻不快，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同七爷说道，“古人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与小贺诚心来投靠，您这样做大非待人之道，而且我们还要长期待在里斯本，您现在说小贺要谋害您，这要是传扬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您有您的苦衷，我可以理解，可在下也有自己的底线，这世上我就剩下小贺这一个亲人了，我没有别的请求，希望七爷好生对待她，这份恩情我一定加倍报答”赵粤的话说得不卑不亢，也恰到好处，七爷听着也不好反驳什么，脸上透着一丝丝尴尬，似乎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被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女人数落，虽然不爽，可赵粤句句在理，只能听之任之了。
“小金兄弟，你大可放心，你的朋友就是七爷我的朋友，说句实话，我敬佩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胆量，只要你认真干下去，我敢保证未来的里斯本必有你的一片天，时间不早了，就不多留兄弟了，老严，你替我送小金兄弟回去。”七爷也是个老江湖，自然极会嘴上功夫，她笑着又向赵粤连连保证，权当是再次给她赔罪，紧接着吩咐自己的管家。

“是，七爷。”那个男人立即答应一声，就要转身出门备车。
“等等”七爷忽然又叫住管家，貌似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去告诉所有人，从今以后谁也不准再拿贺小姐当下人看，明白了吗？”
“知道了七爷，我马上照办。”男人转过身轻轻鞠躬，又忙不迭的出门准备自己的事了。
赵粤此时已经心满意足了，自己反客为主算是抢到了主动权，不过毕竟人在屋檐下，自己的姿态也需要适可而止，见七爷如此大礼相待，她轻轻碰了碰许杨玉琢的手，许杨玉琢立即心领神会，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拱手向七爷施礼，“多谢七爷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