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七水仙】不可言语的爱

今年春天，一只燕子从南方飞回，他在空中盘旋，滑翔，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去年建的巢穴，被顽皮的孩子捅破，他无处可去，幸运的是，春天到了，虽然冬刚走，也不是很冷，应该可以重新建一个吧？他想着。
在偏僻的庭院里，一个石像立着，石像的四周布满青苔顺着石砖蔓延着树影婆娑下，春日的蝴蝶纷飞着，石像上有几片冬天留下的残叶，被春风卷落，随着飘飞，小溪上多了些褐色的小船，顺流而下。池里的鱼随意的游着，池水透彻，
折映着光影，光影在水里荡漾。
燕子飞到庭院上方，他看见了那座石像，没有过多的停留，他飞走了。
石像看到了投在地上的那一片阴影，快速略过这片天空，如果我可以随意的走动，会怎么样？他陷入了沉思。

这个庭院的主人，很多年前就离开了，在离开前，他在这座庭院里立了一座自己的石像，希望，如果那个人回来，还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并且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叫柒。
柒想抬头仰望这春日的天空，但仅仅是想。
雨说来就来，刚飞走的燕子，在雨中零落着，无处可去。刚才飞过的庭院！燕子想起，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形，往回飞去，雨水打在身上，淋湿了羽毛。扑扇着翅，他落到了石像的脚下，石像的外衣做出了被风托起的样子，挡住了上方的雨，雨顺着褶皱滚下，在衣角处连成珠串，燕子躲在下面，抖了抖身上的雨，雨水撒在地上，顺着石砖的缝隙汇聚到一起。
燕子抬头，看着这座石像，很威武，但是又好像透露着悲伤，混着雨，流下的不是雨水，更像是眼泪，怎么会这样呢？

一声春雷响起，燕子受到惊吓，跳了跳，紧贴着石像，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了，随着滴答的雨声，燕子将头埋在翅下，沉沉睡去。
这个燕子，不是走了吗？因为放了太久所以脑子慢了半拍的柒，感觉到脚边传来一点温暖，算了，呆在这也挺好。他不禁想起，这么长的时间自己除了数头顶上那棵栀子花树落下的叶子和看着池里的那些呆头呆脑的鱼在水面吐泡泡以外，好像，真的很久都没人来过这个院子了，柒想起，自己还是一块在山里的石头的时候，身边的繁花和头上的鸟鸣，那些路过的动物，好像有过一只燕子停在自己身上梳理过羽毛，那个时候，他感觉世界都静止了，只有那只燕子的一举一动刻在了脑海里。后来有一天，一群人来到了山里将他运出了山林，他再也没见过那只燕子。他做过鱼池里的假山，，差点被人砸成两半，然后被人买下放在院子里，最后转手到主人的手里，成了现在的样子，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只燕子。

他在雨里，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以前——
雨停了，燕子再次睁开眼已是黄昏，下垂的暮日，散发着赤橙的光，染了天，染了云，光印在燕子眼里，在那双惺忪的眼里，有一种别样的灵性。燕子蹭了蹭身边的石像，抬头问道：“我叫伍六七，你呢？”
我叫柒，柒在心里回答着。
“对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哦”伍六七歪着自己的小脑袋，柒有点哭笑不得，“那我叫你，嗯——，我想想先”“小七？不行，你那么大个，那就叫柒吧，柒是七的大写，我真棒，hiahiahiahiahiahiahia”伍六七仰天大笑着。柒看着这个小家伙洋洋自得的样子，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伍六七蹦跳着，跳到水池边，啄起一串晶莹的水珠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余晖照射下的水珠发出柔和的金光，徐徐微风吹过，伍六七身上的羽毛被微微吹得拱起像一个小毛球。池里的鱼受到惊吓，翻过身在水面打起水花，向池底逃去。“鱼哎！”伍六七看着那些沉在池底的家伙。

淡紫色的晚霞混着些橘红消失在天边，伍六七扑扇着翅，飞到柒的兜帽里贴着柒的脸沉沉睡去，小小的毛球在有规律的呼吸下，一蓬一缩的，蹭的柒发痒，但是很舒服，很暖和。晚安啊，小家伙。
夜晚，星光璀璨，死去的人，乘着蒲公英的风，居住到夜空上，从上往下看，看到忧伤的人，几颗泪珠滚落，化作流星陨落，闭上眼，泪如雨下，拜托你不要再悲伤。
柒站了一宿，没合眼，微弱的心跳随着时间的跳动而跳动着。
徐徐微风，混着泥土的味道，吹过了庭院，吹过了蓬松的羽毛。
伍六七从兜帽里钻出，抖了抖自己的羽毛“早安呐，柒。”
早安。
伍六七啄梳着自己的羽毛，头上的三撮毛一摇一摇的，甚是可爱。

噗嗤，柒在笑。
“我要出去一下，你要乖乖的哦~”伍六七眨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柒，在确定他明白了之后，跳到帽檐，向别处飞去
我在这里等你，快点回来，记得了哦，别把我忘在这里……
柒独自留在庭院，院子里冷冷清清，少了份灵动，数着吹过的春风，你快点回来，快点……
三十阵风，鱼在水面打起了六十一次水花，你怎么还没回来，阿七？
我想去找你，柒想抬起自己的腿，但他是座石像，他头一次这么憎恶自己是块石头，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他们一样，可以活动，可以去任何地方？
阿七还没有回来，他不会被晒晕吧，他不会遇到那些熊孩子了吧，他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怎么办？内心一阵抽动，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你去哪了？快回来……

数十载的春东，叶生，花开，花落，覆雪，一年的四季，他看穿了世间，看透了轮回，看厌了四季，孤独一点一点的占据他的心，吞噬他，不喜夜晚，静的可怕，害怕白天，因为庭院将人语锁在围墙外，俗世凡尘，并非与我无关，倒是想窥见，却无可奈何。
他想哭，但是没有一双会流泪的眼睛，也没有会跳动的心。
天色渐晚，没有任何人回来过这个院子，他不会回来了，我在等什么？昨天是因为下雨他才会过来的，他肯定回家了，又只剩我一个了。
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缓缓靠近，一片影子投在柒的上方，伍六七衔着一个花环，轻轻落下，将花环戴在柒的头上，小小的花环套在兜帽的顶上，显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的可爱，面无表情的石像上，套着一个象征着春意的花环。

“我回来啦，是不是有点晚了，给你弄这个去了，”伍六七抬抬翅膀指着那个花环“觉得怎么样，好看不？这个院子就那一棵树，我觉得太单调了，明天我去多弄一点花花之类的回来。”
你能回来就好，柒想着，回来就好。
在小阿七的努力下，院子里堆满了各种花，“你动不了，肯定没有见过外面的样子，所以我就把春天搬进来啦，你看我棒不棒，我是不是好厉害！”小小的阿七眼里写满了大大的骄傲，“快夸夸我！”
当然啊，你最棒了。大大的柒眼里充满了小小的宠溺
晚上，阿七贴着柒的脸，给他讲述着自己见过的山山水水。
“我还是一只小燕子的时候，我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座叫快乐王子的石像和一只燕子，那个时候我觉得那只燕子好傻，为什么不飞回南方，为什么要陪着那个快乐王子，你说是吧，真奇怪？但是我现在想想，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愿意陪着你呢，我很中意你哦，柒”阿七用自己小小的身子蹭了蹭柒的脸，用自己淡黄的喙啄了一下柒的脸“我亲了你了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你的兜帽只可以有我一只燕子，要是我发现这里还有过别的鸟，你就会碎成渣渣！”

嗯，我是你的。
“柒你看，是蝴蝶唉！”伍六七站在柒的肩上，看着颤翅飞舞的蝴蝶“你看你看！栀子花树又长出了一片新叶子了啊！”“看！我找到了一片心形的叶子！”这个小家伙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一点一点的发掘着这个院子的角角落落，每天都有让他激动的东西，柒看着他，似乎院子也因为阿七，沾染上了一点活力，让这个往日凄寒的地方变得几分不同，四处都散发着灵气，飘散在空中，这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他确定，绝对是。伍六七站在栀子花的枝丫上，向远方望去，纤细的枝丫微微弯折，小心！阿七！柒大喊着，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只燕子从树上栽落下来，不要！在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展开双翅，划开水面，腾空飞起，只留水上沿痕展开的波纹，一圈圈的飘荡，撞到池边又弹回来，层层叠叠，反反复复。燕子收翅停在石像的肩上抖去身上的水，溅湿了石像。

你差点吓死我！
“没有吓到你吧，没事的，我会飞哒！”阿七展开自己的翅膀给柒看
会飞也要注意啊！柒注意到，在漂亮的黑色翅膀上，有一片白色的羽毛排成了一把剪刀的样子，剪刀啊——他想起了什么。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秋天了——”伍六七靠着柒，没有继续说下去，栀子花树的叶子一片片的落下，飘在水池上，沉下去。
你该回去了。
“你放心，我不会走哒，我要陪着你，我走了你会害怕的。”阿七蹭了蹭柒的脸
不！别留在这，回去！柒慌了，他不想看到快乐王子的故事在阿七身上重演
“我去找点保暖的东西，好过冬。”伍六七飞走了。
不要！不要在这里过冬！回去，回南方去！阿七！！！柒扯着嗓子喊着，但是没有声音从石头做的喉咙里发出来，求求你了，我没事，你回去，好吗？

阿七衔着一些羽毛，看样子是别的鸟类的，向这边飞来，钻进兜帽，将羽毛细细地铺了一层，坐下去试了试，好像还是有点薄了？他探出头来“怎么了？你不高兴吗，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昂。”阿七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不是，快点回南方去啊！
阿七又出去找羽毛了，逐渐转冷的风吹在柒的身上，打在心上，石头会很冷的，听我的，快回去。但是阿七不知道，也听不到。
为什么我是块石头？
阿七回来了，带来的不只是羽毛，还有果实，他一层一层的铺着羽毛，柒的兜帽里垫满了一层厚实的羽毛，应该可以了，不会冷了，阿七爬在羽毛堆上，角落里堆满了过冬的食物，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柒。
头顶上传来一阵鸣叫，归南的大雁列着队伍飞过，在空旷的天空上，显得十分单调。“哇——”阿七叫着，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种想展翅高飞的冲动。

羡慕吗？羡慕你就和他们一样去南方啊！别留在这里！
伍六七按捺住自己的天性，安慰着说到：“柒，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我要你走！
这天，阿七又出去找可以用来过冬的东西了。
柒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天边的小家伙，回味着过去的日子，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不后悔，就算……
我不后悔，我爱你，但是我没法说出口，我是块石头，真是可笑，如果，能再来一次，我想有一颗，可以跳动的心和可以和你相互依偎的温暖的身体，他感觉一点液体慢慢滑过自己的脸颊，真的，对不起呢，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你必须回去啊，别恨我，我真的，爱你。
一点一点的，柒的身上出现了，裂纹，我爱你，裂纹逐渐扩大，一块，两块，一些石块开始掉落，他闭上了眼，化成碎块，散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羽毛纷飞，飘向空中，像雪一样，飘落……

我爱你，就算无法言语，嘴角微勾，他满足了。
你会——想我么…...
归来的伍六七，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一直等着自己的人，地上的碎石讲述了一切，悲鸣在空中离游，他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愿里去，扑扇着翅落下，他希望可以寻找到，以前的，一点痕迹
“柒！柒！！！”我回来了，你去哪了啊！
鸣叫不再清脆，逐渐变得嘶哑，少了一份，爱恋，多了份绝望。
柒……
伍六七闭上眼振翅向空中飞去，走吧，柒，不在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了，飞到一半，他猛地睁开眼，转头飞回去，不会的，柒不会走的！
回到院子里，在碎石里，阿七翻找着曾经柒的影子，在一块石头上，他找到了熟悉的触感。

他将头埋在翅下，许久不动，用喙拔下了一根自己的羽毛，发出痛苦的叫声，羽毛的尾部沾着鲜血，趁着血还未干，他将羽毛贴在石头上，重复着，石头上的羽毛渐渐多了起来，颤抖着，拔下了羽毛，黏在石头上，在看到石头被羽毛覆盖后，他悲鸣一声，衔起石头向南方飞去。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不会让你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