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松香

Part 1 车夫大口地抽着烟袋，老马随着他抽烟的节奏慢慢悠悠地向前迈步。车里的客人始终沉默，也没有因为车夫的温吞而发火。林子偶尔传来几声难听的鸟叫声，带着树木都开始摇晃起来。不过马车行驶还是照旧，没有搭理周遭这些被束缚在土地里的树木。刚才过一个陡坡的时候，愚蠢的客人还把东西给弄丢到谷底，这么大个的东西砸在山壁的岩石上，可把车夫吓了一跳。他对天发誓，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赶了一辈子的马车，以前坐过他车的客人都说像是在平地上休息，也有的人说是像睡在儿时的摇篮，哪怕经过崎岖的地方，他的技术也不会打多少折扣。
Part 2 车夫把钱袋里的钱一枚一枚取出来，颤抖着双手，丢了一枚还连忙把它捡回来，然后放在衣服上来回地蹭。再把钱一枚一枚地装回去，扎好钱袋。他没有杀这个客人，只是要客人身上的钱币，老车夫这样安慰自己，上帝不会因此而惩罚自己的，这个客人一看便是撒旦的手下，浑身笼罩在漆黑的长袍子下。
Part 3 穿着黑衣长袍的男子在街上游荡，他带着兜帽，看不分明脸庞，下巴上留着拉碴的胡子。整个人都带着些阴翳气味，行人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些。在长椅上坐下，男子的眼睛依旧被笼罩在阴影下。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会毫不顾忌地笑，一点也不像个迟暮老者，她手上拿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这是我丈夫送给我的，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老妇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他说话，“这生命的颜色，多么美丽啊。”他没有转头的意思，依旧沉默着。“听着，小伙子，我丈夫向我求婚的时候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他去给隔壁的庄园主干了一整天的活才求来一朵红玫瑰，他就用这个向我求婚。”“这是给我希望的花朵，我现在把它送给你。”说完这话，老妇人把花放在他的黑袍边，颤颤巍巍地起身离开。黑袍人拿起花仔细地端详了一会，老妇人突然回头：

“年轻人，你会喜欢它的。”黑袍人伸手在身上摸索，从内兜掏出一块铜币，他快步赶上老妇人，把有些破败的钱放在她满是皱纹的手上，这是他的行事准则，即使他被一个普通车夫窃走了所有的钱。黑袍人拉了拉兜帽，露出了狭长的眼睛，轻轻嗅了一下玫瑰，嘴角弯起冷漠弧度的笑容。
Part 4 黑袍人把绳子扔掉，拍了拍手，又整理了一下袍子，这才向地上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脖子上还有交错的血痕，眼球突出，脸庞上带着挣扎的神色。黑袍人向年轻人的腰间伸手，掏出一个鼓囊的钱袋，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粗粗看了几眼，满意地将钱袋收下了。黑袍人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朵红玫瑰，扔在尸体身上。真是美丽生活的开端，感谢这朵美丽的玫瑰。
Part 5 一个沉稳的小伙子，就算是父亲刚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财，他也面色如常。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车夫，用松香迷倒了一个出镇的客人，偷了客人的钱之后便驾车回来。父亲还在自我忏悔，他顾不了许多，准备先花掉这笔意外之财。他要买的东西太多，他要给家里买一袋新米，给父亲买些好的烟叶，给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添一件过冬的衣服，但是他在商店门口犹豫了一会，因为他见到一个卖花的姑娘。他停步的原因并非姑娘的美貌，而是姑娘手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他伸手要去拿钱袋里的钱，但是迟疑了一会，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了几个零散的钱，这是他自己挣来的钱。他知道母亲现在一般会在哪里晒日光，他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把玫瑰递给母亲的时候，他说这是父亲给她买的，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重新去买商品的时候，他的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雀跃的神色。

Part 6 老妇人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着，她感觉生活充满了盼头。虽然她操劳了一生，但是幸亏唯一的一个儿子平安地长大了，晚上等丈夫回来要给丈夫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因为儿子说是赚到了一大笔钱。老妇人还考虑了要给丈夫的老马喂些新鲜的草料，路的前方散落了斑驳温暖的阳光。
Part 7 小镇的出口处，一个黑袍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大提琴盒，上了一辆马车。大提琴盒通体漆黑，不过上面别了一朵红玫瑰，这让老车夫多看了两眼。他挥动鞭子，想到一贫如洗的家，轻轻地抚摸了怀里的松香，烟草燃烧的烟雾缭绕在他苍老的脸上，马车向路的边缘慢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