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敛尽芳华暮云夕（断章04上）

断章之四（上）
有了迦叶曼陀罗华，解了剧毒，燕清瑶的伤势好得很快，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武功也在恢复之中，虽然感觉力劲不足，暂时提不动冷电寒枪，不过寻常的刀剑拳脚，招式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
“呼……”
吐纳气息，收敛招式，燕清瑶舒展了一下筋骨，旋身一个轻飘踏叶，稳稳落地，甚是利落潇洒，转身一眼恍然，惊见蓝曦臣驻足远观，微笑欣赏，却又神思飘渺。
“泽芜君……”
蓦然一怔，突然感觉不好意思似的，好像将客人晾在一旁，燕清瑶迎步上前，生怕怠慢了，行礼致意。
“蓝宗主……”

依稀故人神韵，却非故人，看着燕清瑶远远走来，身影悠悠，犹似金麟台上，金光瑶迎客而来，柔声轻唤。
“二哥……”
同样温和的语气，却是疏远的距离，蓝曦臣打量了一番，不同于长街相遇，入眼一袭出尘俊逸的长衫，燕清瑶这一身青黛明嵌银霜飞丝，暗绣斑芝异纹，劲武中长紧衣的装束，少了三分文雅风流，多了七分英武凛然。【注02：斑芝，木棉花的代称】
“燕公子，在下是来辞行的，打扰贵府十余日，是时候回云深不知处了。”
“承你之恩，未尽之谊，让我送你们出府吧……”
“多谢……”
“请……”

抬脚迈步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蓝曦臣取出一只金丝刺绣的银包，递了过去。
“对了，之前一直没有寻到机会，物归原主……”
燕清瑶接过银包，仔细观之，精致的牡丹纹饰，似是隐含一丝别样的情致。
“这是……”（燕清瑶）
“那天，你掉在市集的，我看这个银包像是旧物，想来应该是高堂遗物，别有意义，原本是想借着贺寿之时，寿宴当天就送还给你，不想发生了那么多意外，拖到了现在。”（蓝曦臣）
“多谢，这个牡丹纹饰甚为别致，倒是从未见过……”
“这是，金星雪浪……”
“欸，泽芜君怎么知道……”

“我，我也是看书上写的……”
“哎，看我这话问得，不耽搁时辰了，走吧……”
“好……”
率性，爽朗，燕清瑶笑得坦诚磊落，不似金光瑶的笑，总有一些隐藏的勉强，真真假假，看不透，两人并肩而行，目光时不时地瞄向燕清瑶，蓝曦臣越是欣赏，越是为‘曾经沧海’感慨叹息。
“唉……”（蓝曦臣）
“泽芜君，一声叹息，莫非又想起了敛芳尊……”（燕清瑶）
“你都知道了……”
“零零碎碎，听说了一些，逝者已矣，泽芜君还是……”
“我怕是放不下了……”
“呃，抱歉，我没有想‘劝解’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忧思过虑伤神，泽芜君还是宽心一些为好。”

“燕公子，以后会否……”
“姑苏归属吴郡辖地，并不在我的六郡兵权之内……”
蓝曦臣闻言心绪一沉，眸光倏然一黯，燕清瑶随即轻声一笑，言辞斟酌，又说了一句。
“朝廷若有需要，各郡之间常有兵防调动协防，就算不是公务，吴郡水师都督，禤云傲，与我清翔兄长是姨表亲，我去吴郡探亲也是寻常之事。”
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蓝曦臣心情豁然开朗，似是心中许诺了什么，笑着应了一声。
“好，一言为定。”
走出燕府，蓝忘机，魏无羡，蓝家一行众人都在等候，燕清衡正在送客，身边带着自家幼弟燕清逸，也不知与魏无羡说了什么，魏无羡笑得十分开心，连声称“妙”，蓝忘机冷眼旁观，却是频频皱眉。

“你们在说什么呢……”（蓝曦臣）
“兄长……”（蓝忘机）
“我们在说曲谱……”（魏无羡）
“曲谱……”（燕清瑶）
燕清瑶有些不明所以，尚未说什么，蓝曦臣突然感觉腿下一沉，低头一看，燕清逸一把抱住了他，魏无羡当即双眼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情，看了一眼蓝思追，笑了起来。
“欸，真是有趣，这十一公子怎么跟我们阿愿一样，喜欢跟好看的人抱大腿，泽芜君，考虑一下，收了这个小徒弟，让他入云深不知处学习，怎么样。”（魏无羡）
“魏婴，别胡闹……”（蓝忘机）
“蓝湛，怎么不行啊，不就是给思追和景仪找个小师弟嘛……”

“当然不行，辈分不对，十一公子虽然年龄小，可是与我们是一辈的，就算入了云深不知处，也应该是叔父的徒弟，算是思追与景仪的小师叔。”（蓝曦臣）
“这嘛，都一样啦……”
言谈之间，谁也想不到，燕清逸对着蓝曦臣，张口直接咬了下去。
“哼……”
“嘶……”
蓝曦臣一记吃痛，直觉后退了一步，一拖一带，燕清逸就磕在了地上，蓝忘机，魏无羡，燕清瑶，燕清衡，皆是愕然一惊。
“兄长……”（蓝忘机）
“清逸……”（燕清瑶）
蓝曦臣一下反应过来，心下一紧，正想上前扶起燕清逸，谁知燕清逸一下拍开蓝曦臣的手，自己利索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跑到燕清瑶的身边，气呼呼地说了一句。

“欺负二哥，坏人……”
蓝忘机，魏无羡，以及一众蓝家小辈们，都瞪大了眼睛，刹时无言以对，以为小孩子童言无忌，不知是该笑，还是应该生气。
“嘿，你这孩子……”（魏无羡）
“兄长……”（蓝忘机）
“没事……”（蓝曦臣）
“泽芜君，抱歉……”（燕清衡）
燕清衡正想致歉，燕清瑶神情肃然，低头看着燕清逸，冷冷地说了一句，语气十分严重。
“清逸，向泽芜君道歉……”
燕清逸紧紧拽着燕清瑶的衣摆，抬头望着自家二哥，眨了眨眼睛，眼眶湿润，好像求情的样子，蓝曦臣突然有些诧异，其实所有人都不觉得这算什么，但是看燕清瑶的样子，好像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清瑶公子，小孩子调皮而已，你不必……”
蓝曦臣一派宗主，总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而且这又不算什么事，话未出口，燕清瑶扬眉一挑，目光冷冽，语气更是沉冷几分。
“燕清逸，道歉……”
冷峻清冽，不怒自威，在场众人不由心下一凛，燕清逸怯怯地看了一眼，忍住眼泪，上前向蓝曦臣拜了下去，稚子之言，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是令人心神一震。
“清逸一时冲动之过，请泽芜君宽宥。”
蓝曦臣弯腰扶起燕清逸，同样郑重其事，依礼回应。
“清逸公子不必介怀……”
“多谢……”

燕清逸道了歉，走回燕清瑶身边，蓝曦臣摇了摇头，实在不解。
“燕公子，你又何必……”（蓝曦臣）
“泽芜君，燕家，不是寻常世家，更不是白丁布衣，我是护短，但是我绝不会放纵，勿以恶小而为之，今天他可以为了几句道听途说，就张口咬人，明天就会为了其他理由，折辱他人，甚至作出更出格的事情。”（燕清瑶）
“可是，孩子毕竟还小……”
“他是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他不懂事，我懂，钧天以法治国，律法，不会因为小孩子，就放宽刑责，孩子年纪小，不是纵容的理由，今天我不管教他，将来就是钧天的律法管教他，我管教他，不过教训而已，律法明正典刑，可是要染血的，而且往往染的不是一人一家的血。”

燕清瑶语气凝重，几句话，说得举重若轻，蓝曦臣一时哑然，燕清逸突然之举，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互相致意，蓝曦臣一行众人告辞离去。
“时辰不早了，我等告辞了，来日有缘再会……”
对拜致意，燕清衡向蓝忘机回礼之时，刻意稍稍凑近了一些，动作幅度大了一些，扯动佩饰垂珠响动。
“后会有期……”
突然一阵“叮铃”清响，击碎记忆的尘封，蓝曦臣，蓝忘机，不约而同，不觉轻唤一声。
“泫儿……”
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暗自轻扬一笑，燕清衡坦然直视，故作茫然不知。
“什么……”
蓝忘机看了一眼自家兄长，神色复杂，蓝曦臣按下心思，笑了一笑，淡然而言。

“没什么，告辞了……”
“请，恕不远送……”
一行众人渐行渐远，蓝曦臣回望一眼，燕清瑶负手静立，恰好转过身去，错过，若是“逝者”早已错过，而今是否还有“来者可追”之人。
“阿瑶……”
送走了蓝家众人，燕清瑶心绪微微一动，转身蹲下，将燕清逸搂在怀中，轻声说了一句。
“清逸……多谢你……”
燕清逸眼睛一亮，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双手努力张开，抱了一下燕清瑶，随即“吧唧”一口亲上了燕清瑶的脸颊，转身兴奋地冲进府邸，沿途大声呼喊。
“哇，二哥没有生气……”
“好耶，我终于抱到二哥啦……”

燕清衡暗自目光斜了一眼，心思流转，不敢停留，立即追着燕清逸过去。
“清逸，跑慢一点，瞧你嘚瑟的样子，不就是二哥宠你了呗……”
燕清瑶站起身来，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无奈地轻声一笑，却是望向燕清衡的背影，眼神闪烁了一下。
“清衡，难道想对蓝家做什么……”
不由自主，取出蓝曦臣归还的银包，陈年旧物，细丝千千，指尖触及绣纹，恍恍惚惚，又是一些模糊的记忆。
“君子，正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