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7SENSES〕天亮之前（19）

同样是这个夜晚，也有人在忙碌。
黄龙餐厅的营业刚刚结束，厨师们动作麻利，后厨已经被整理得井井有条，静待明天的开张时间，栗兰芳解下围裙，走到外面的大厅，服务生还在扫地擦桌，忙得不亦乐乎，她似乎还意犹未尽，笑着问他们道，“我还能干点什么啊？”
“栗姐，您也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很快也就完事了。”一个年轻点的服务生转身回应栗兰芳，又接着摆放椅子去了。
“好，那我就走了，明天见。”栗兰芳又看了看，这里确实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了，和大家打了招呼道别，她换好衣服，径直出了餐厅大门，不过却不是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出门左转了没多久，栗兰芳来到一条小巷子前，站定之后她回头环顾身后，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连忙一头扎进了巷子，向着一辆停在里面的汽车匆匆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转眼扬长而去。
车子在街道上七拐八绕，来到里斯本最繁华的城区，这里饭店酒肆林立，每天少不了来此消遣的各色人等，司机观察了片刻，在一家大饭店的对面停下了，转头轻声告诉栗兰芳，“请您稍等，我去通知七爷”说罢就起身下了车，径直穿过大街，栗兰芳在车上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这个司机走到停在饭店门口的一辆轿车，轻轻敲了敲车窗，随后坐进其中，和后排的一个人交谈了几句，两个人同时都下车走进饭店，栗兰芳又等了几分钟，司机先出来了，看样子是直奔汽车而来，就在他走到马路当中的时候，门口又出现了几个身影，她定睛望去，其中一个就是刚才随着司机上楼的男人，他身边紧挨着的女性，正是自己今晚要约见的七爷，他们上了门口的汽车，缓缓发动之后调了个头，这边的司机也已经回到车上，跟上那辆车向远处而去。

汽车行驶了一阵，栗兰芳感觉有些不对头，立刻有些疑惑的看向司机，问道，“这似乎不是去伊比利亚大街的路啊。”
“七爷临时改了主意，觉得那边还是不保险，您就放心好了。”司机目不转睛的回应道，栗兰芳虽然觉得别扭，可毕竟自己要见的是个大人物，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就不再说什么，静静等待自己到达目的地。
七爷的座车来到一处公园门口缓缓停下，栗兰芳此时明白，自己到地方了，待车子停稳，她立刻推门下去，直奔前面的汽车，拉开后面坐了上去，七爷见是她，没有说什么，微微笑笑，颔首点头示意着，侧头对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吩咐了一声，“老严，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吧。”
“是，七爷”男人轻声回应，和司机分头离开了车内，现在这里已经完全成了机密之处，两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了，栗兰芳本打算先让七爷开口，毕竟自己是来赴约的，可七爷还是缄默不言，时而看看手中的扇子，时而瞥向车窗外，就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栗兰芳心知她是犯了难，今天必定有很多问题，只是找不出话头，索性接过来，笑着先说道，“七爷，您想问什么，请尽管放心说出来吧，总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七爷一把展开了扇子，手轻轻抚过扇面，低头凝视着上面的墨竹，好半天才从嘴里飘出一句，“我想听栗小姐说说国内的事。”

“国内？您都在葡萄牙待了十年，还是放心不下那些事啊。”栗兰芳听了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当即就明白了七爷的潜台词，可自己也不能马上接招，脸上装作满腹狐疑，她明知故问的回应着。
“我躲过了前十年，可谁敢保证我能平安过了后半辈子，我和湘妃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人心隔肚皮，她是不是变心意了，我又怎么能知道？”七爷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波澜不惊，可弦外的忧虑表现得一览无余。
“好端端的，您怎么怀疑起这个了”栗兰芳笑了笑，侧身看着七爷，继续应和着，“重耳在外而安，您在里斯本做了一方豪强，现在根深蒂固，湘妃又和您是多年故交，她自然处处为您着想。”
“你倒是很会说话，那我问你，你的老板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是蒋芸本事不如以前了，还是说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听了栗兰芳的话，七爷干笑两声，忽然话锋一转，显得郑重其事，点出了另外一个人。
栗兰芳心里暗自吃惊，七爷的话好似一招杀手锏，看来她还是对刘增艳颇有戒备，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借机好好利用一番，想到这一步，她将计就计，打算索性让七爷交个底，“七爷，刘增艳的事和蒋芸，和旁人都无关，是她自己暴露了身份，不得已才出走的”栗兰芳不动声色的回应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很突然的换了种语气，反问了一句，“七爷，冒昧的问一句，您和波斯卡的蒋经理、内政部原任徐次长是什么关系？”

栗兰芳冷不防的发问，把七爷下了一跳，她提到蒋芸还算正常，可自己与徐伊人的关系甚是隐秘，今天竟然从一个厨子口中风轻云淡的冒出来，她有些琢磨不透栗兰芳的心思，脸上也阴晴不定，迟迟沉默不语，栗兰芳抓住眼前这个时机，马上补上下一句，“七爷，您不要误会，我问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两位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也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她们绝不可能再对您有所企图，而且现在车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话出您的口入我的耳，神不知鬼不觉，您大可放心。”
这番话像是一剂安心丸，七爷咳嗽了几声，缓缓道出了答案，“我们三个以前共同谋划过一些事情，很多都是蒋芸牵头来做的，至于徐伊人……她的目的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而且她和蒋芸的关系，我始终也没看明白。”
“呵，七爷，我佩服您的气度，争夺九州万方的通天大事，竟然被您说得如此平淡，也难怪您一直心生疑窦，我算是明白了。”栗兰芳忽然放肆的爽朗一笑，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七爷听懂了这话中的弦外之音，她居然提及了几个人争夺那方传国玉玺的往事，被彻底惊得说不出话，双眼直勾勾盯着栗兰芳，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栗兰芳心里大喜，她现在把七爷牢牢抓住了，接下来只需三言两语，自己的目的就算达成了，她直视着七爷的目光，笑呵呵的继续道，“七爷不必惊讶，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其实都不重要。关于刘增艳，我相信有一点您肯定不清楚。”

“什么事？难道说……她是为了这东西而来的？”七爷不由得正视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收起了扇子，连忙紧张的追问。
“这我就说不好了”栗兰芳狡黠一笑，接着岔开当下的话题，缓缓说起她口中那件更为机密的事，“两年前蒋芸秘密派自己最倚重的两个心腹，也就是刘增艳和徐子轩去澎湖寻宝，结果他们一行遭到不明身份之人袭击，刘增艳仅以身免逃了回去，事后她对蒋芸说，是徐子轩阴谋独吞宝藏准备外逃，还妄图杀了她灭口，可徐子轩阴差阳错的被别人杀了，不过蒋芸对她的话也是将信将疑，所以……那东西究竟是不是落到刘增艳手里，还是个未知数啊。”
“三小姐死了？”七爷闻听这个消息，禁不住连连表示出吃惊，倒不是因为死讯，十多年前她参与此事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光是这几个徐家的后人，每一个图谋它的人都难以善终，所以后来她选择暂避锋芒自保，不过栗兰芳的说辞反而让她顿起疑心，徐子轩上有自己长姐的保护，下还有蒋芸的势力撑腰，何故非要行事极端，远走他乡呢，这其中是否还有隐情，七爷恨不得立马刨根问底，但内心深处的理智还是制止了自己，心绪略微一转，问起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人，“那……四小姐呢，她现在安好？”
“四小姐的事，七爷应该比我清楚，她一向不参与这些，可我听说……刘增艳离开国内之前，从她那里得知了玉玺的下落，还准备把四小姐灭口，可不知什么缘故，被人救回来了。”栗兰芳看了七爷一眼，说起了徐晨辰的情况。

“怎么，她们那群人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毫无进展？”栗兰芳的话让七爷越听越糊涂，这句有些前后矛盾的话等于推翻了她之前的认知，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昔日的同谋者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谁都留着后手，也许一贯被自己忽视的徐晨辰才是最关键的棋子，想到这里眼前似乎又豁然开朗了，可七爷不敢就此草率定论，只能装作没放在心上，追问栗兰芳。
“七爷，这些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要不然……刘增艳为什么非要来里斯本呢，她在罗马可是也有房产啊。”栗兰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向她暗示道。
“你的意思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句话无疑是戳中了七爷的软肋，她的神情立刻为之一变，不由得身子靠前一些，盯着栗兰芳。
栗兰芳只是微笑，对七爷的话显得不置可否，摆了摆手，风轻云淡的接着说道，“您可是当年的主谋者啊，换成是我，就这么让您远走高飞，我也不能安心，况且还不止这一件事，我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七爷就当我说了个笑话吧。”
栗兰芳的这句话可谓言简意赅，如重磅炸弹袭击了七爷的内心，其中的意思自然再明确不过了，可她不想就这么承认，继续摆出无所畏惧的姿态，和栗兰芳故作正色的说着，“栗小姐说得也许有道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把这些话告诉了其他的什么人，你的身家性命……”

“七爷可是仗义之人，大家都说您是活菩萨，我想七爷对于自己的恩人，是不会做中山狼的，在下告辞了。”栗兰芳却笑了，莞尔对七爷来了一句挥洒自如的回应，转身下了车，匆匆走远了。
司机和管家老严见状很快回到了车上，老严回头询问了一句，“七爷，我们回去吧。”
“嗯”七爷回应一声，抬头看向老严，轻轻抬了抬手，“老严，你坐到后排来，我有话要说。”
老严听后麻利的坐到后排座椅上，汽车缓缓发动，朝着她的府邸而去。
“我想找个能值得托付的人，替我回帝都走一趟。”汽车开出去很远，七爷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您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老严点点头，追问道。
“是个姑娘，说来算是故交了吧。”七爷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老严。
“既然是这样，那我看就让萧二去吧，对付这样的目标，他可是经验丰富。”老严若有所思的露出一丝微笑，有些戏谑的说了一句。
“这个花花公子，我原本就是拿他当个无用的食客，想不到这会……无用乃是大用。”七爷感慨一声，又抖开折扇，独自望着窗外，像是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