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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宫】桑榆未晚·柒·夫唱妇随夫复何求

2023-05-16东宫李承鄞曲小枫 来源:百合文库

【東宫】桑榆未晚·柒·夫唱妇随夫复何求


潭州,新任知府已经抵达地州月余却还未坐职。他原在上京是翰林院修撰,复姓上官,名海棠。一肚子学问,不太会说话,不擅长拍马屁,性格又刚正耿直,经常得罪人,先帝在位期间就职,混如今六七十岁还混不上去。去年年末他便准备向当今圣上请辞告老还乡,回到家中颐养天年。
偏巧不赖活的时候,李承鄞支棱眼看中了上官海棠胆大勤快,想给他升职任命吏部六品主事。正有此意还未开口留人,上官老涕纵横抹着眼泪花子,祈求李承鄞放他归乡。亦是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归心似箭谈话惆怅千百,圣上严厉狠辣多年,上官本该已习以为常。可当他看见朝堂之上,文死谏言,风涌云卷,前朝青年才俊屹立不倒,百官望尽官官更迭已不是他上官那辈人的天下。他倦了,想回家看看那前年才降临人世的小孙子,想贪图享乐一下闲福清悠。
奈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李承鄞朝堂反侧多年,亦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深叹上官海棠就那么告老还乡,实在辱没人才。思量左右决定允了上官海棠归乡心思,上官海棠原就是潇湘人士,命他坐镇潭州,继续报效朝廷。简直两全其美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在掐指算算之前那位潭州知府大人,也到了挪位去他乡任职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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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言壮语几番倾尽而出,上官海棠立刻揽回当年方中举时那头干劲,摩拳擦掌报效皇恩。于太子监国,当今圣上李承鄞下南私访半月不到,便带着自个儿家眷,收拾包袱奔赴潭州星沙。
原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上官海棠抵达潭州时,想翻手重振政绩,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事宜。可他还没站稳脚跟,就遇到了官官相护这种事。原潭州知府肖大人,是如今星沙胡县令小舅子,关系盘根错节。
胡县令烂账尚未清完,拖赖着他小舅子暂且不可让职。以至于已经抵达潭州多日的现知府上官大人,还坐在家中待职,上官海棠摸心自问,有些事真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若是新任职就跋扈,以后这父母官不但不好当,他还得成孤家寡人,缺失左膀右臂。
搁家中坐待职的上官海棠,浮生半闲逗玩着自己小孙子。天边艳阳高照,焦烤得大地都在冒丝丝热气,让人烦闷不乐。胡县令拧了把额头细汗,扯着衣襟口。四处张望。今儿城西家画摊没摆,火辣小媳妇也没见到,皱眉随口一问:“原在这摆摊的夫妻俩呢?”
“据说他家商队昨儿个进城了…兴许是回家收拾行囊准备这几日离开星沙吧?”随行师爷摇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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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县令一拍而起:“离开?!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给我汇报?”
“那老爷意思是?”
胡县令不耐烦摆手:“按原计划行事,行径背景都摸过,一片空白有什么好等的?不就是四处行商的商人,等等等!等下去圣上来了,到时候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师爷会意,照办。
入夜渐微凉,星沙城西小别苑内安静得只有蟋蟀啼叫声,一轮勾月透过薄薄云层,将光晕洒在青石板路上,替代了那万家烟火。轩窗内,一盏明灯一闪一闪的,又慢慢地熄灭。
裴将军站在屋外墙沿上,紧盯着那穿夜行衣的蟊贼,撬开后院房门,偷偷摸进别苑寝阁。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什么东西,四处东塞西藏。
蟊贼忙碌半天,左思右想下决定把“赃物”放在枕下,最为妥帖。谁知他刚盘步床前,还未挑开帷幔,一把长剑抵在咽喉,屋内烛光亮起。
李承鄞慢慢挑开床帐,嘴角挂着抹笑意。递步向,他等待的时机,终于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出好戏撰写多日,也能在这般恰好的时机如愿登台。
蟊贼吓了一跳,迅速冷静下来,知道事败,他狰狞地从怀里摸出对鸳鸯刀,横劈过去。李承鄞悠悠转身,慢慢避过,一脚将那蠢贼踹到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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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静候多时的裴将军,翻身进屋一脚踩在小贼身上脚尖用力,左右打着旋儿,狠狠揉了几下,就像在宫里蹴鞠那般接过。“啊!!疼疼疼——!”他杀猪般地惨叫,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四爪划水努力捣腾。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离不开那千钧重的脚尖,蟊贼腰间还藏了块胡县令赏的银子,硌得他哀嚎连连甚是吵人。
小枫翻身从李承鄞身后床榻上爬下来,探头看着蟊贼,挑眉嘲讽道:“胆子不小,求饶得却如此快。很痛么?我和我夫君走道经商多年,逮到贼人无数…”摇头看了要裴将军,抱手继续吹嘘,装得那叫一个十恶不赦:“咳咳…我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喜欢把贼人骨头一根根踩断,拖在行商马车后面,给活活拖死!!”
故弄玄虚吓唬人的台词,说得十分到位,李承鄞暗竖大拇指夸奖。点头附和:“娘子说得极是!!据说江湖好汉办事,讲究的是一个守口如瓶,你就继续咬牙不放。千万招是谁派你来的!”摆手吩咐:“阿照,这人先拿麻袋套上,丢在柴房乱棍打一通,饿个两三天。等启程走的时候,出了城门在拖马车后面。”
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小贼看着眼前一唱一和,比他还恶贯满盈的夫妻俩,挤着眼睛哭不出泪来。这是真碰见硬头刺了!不等下句逼问,小贼毫不犹豫,连珠似箭的开口:“我叫杜阿四!是…是县令老爷派我来的!他说只要将官府库银放在您房里,就把我之前偷鸡摸狗的事儿一笔勾销…!否则他就要把我阿姐卖到窑子里去!爷,您就饶过有眼不识泰山的鼠辈吧,让这位爷松松脚…哎哟——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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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杜阿四不过也是被那罪大恶极的县令指示,李承鄞点头意识裴照缓缓将脚收回。冷笑轻言:“如今你把他供出来,就不怕以后那县令为难你,把你阿姐卖窑子里去?”
“我死了,阿姐一样活不成!被卖了还有口饭吃!”杜阿四挺直腰板跪在地上,横气道。
裴将军摇头:“五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打那天他找到他的陛下和皇后娘娘后,也不清楚夫妻二人暗戳戳葫芦里卖什么药,作为李承鄞心腹多年,他也不敢多问。只得见机行事,做完自己臣子该做的事儿。
盗窃官银是死罪,胡县令居心叵测。更当李承鄞知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县令,塞小鞋给他夫妻俩穿那么些日子是为何的时候。他恨不得亮出身份,将胡鳖孙拖出来生剥皮活抽筋,挂在城门晾晒数日。
沉默良久,闷头猛灌几杯凉茶,外加小娘子拍胸脯坦言自己丝毫没吃亏,该打的打了,该踹的也踹了。但是李承鄞心底依旧不爽,十分不爽!思虑一路南巡还得继续,不可贸然意气用事。滞留星沙月余,倘若突然开口说自己是当今圣上,还不得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下个半死,接下来的南巡更难继续,各个地方官员都会拿出自己想要他看到的那面,那这场南巡便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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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抱稳走南闯北大商人的身份,李承鄞从察觉事出有异时,便开始精心策划这场戏码,平日言行打扮丝毫不露破绽。小枫是素来不爱端皇家架子,见李承鄞天家威严全甩,她也顺其意撇了宫里那套说词作风,总而言之她是吃不得亏儿的主,谁都不可以!
数数桌面上的官银,还不够他和小枫吃几顿饭,嗤笑道:“官银留下,你回去告诉胡县令,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然后?”赵阿四小心翼翼询问,就这么没了?他又怕转身之后就非命于别苑中,死活不肯走。狠狠砸头猛磕:“爷,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求求您饶过我吧…”
李承鄞收起长剑冷叹:“饶你一命。”
赵阿四这才松了口气,捂着快要开花的腚眼儿,瘸拐着腿蹒跚复命而去。
小枫见赵阿四走远,上前问:“李承鄞,就这么等他走了?”
“不然呢?我巴不得那县令,现在立刻马上就来抓我,落个人赃俱获。”李承鄞挑眉淡然。
“那你不怕赵阿四反将你一军啊?”
“小小蟊贼只为苟活,他没理由衷心于谁。只要身份不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李承鄞顺手沏茶,看了眼杵旁边的裴照淡定吩咐:“阿照,星沙歌馆茶肆这个时辰还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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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呛了一下,觑眼坐在太师椅上的皇后娘娘,张口支吾结舌:“啊?陛下…娘娘在呢…不太好吧……”才出京几日,自家圣上怎么开始问起,莺啼胡同里的那些烟花弱柳。
李承鄞面若冰霜,敲着桌子优先明哲保身道出更石破天惊的话:“我不去,你去…放心我不会告诉洛熙…啊啊啊…”他话还未完,就被小枫一把拧起耳朵训斥:“李承鄞!你教裴将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告诉洛熙!”
他捂着耳朵哀嚎:“想什么呢!!被卖去青楼的是最贫困地方的女子,哪里才是属于民间最底层,她们有道不尽的苦楚!那县令能如此娴熟摸过来,这事儿说明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找好证人。如何在百姓面前摁死他?”李承鄞揉着发疼的耳朵,心里暗暗腹诽这女人自己逛窑子脸不红,心不跳的。轮到他就这般发难,什么事儿嘛。
“当真如此?”
“当然,我又不去。阿照自己一个人去,我不是要在别苑好好陪你么?”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洛熙?”身正不怕影子斜,小枫是觉得,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隐瞒的。
说到这里,李承鄞奸诈地笑了两声:“就得看看阿照这次去,有什么收获了?对吧,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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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将军心里咯噔一下,宛若雷击,结结巴巴问:“圣上…我…我一个人…”
李承鄞站起,负手安慰:“我现在是纯良无害,为人谦和的李家公子,带着自家娘子到星沙做生意。养家糊口不容易,去青楼鬼混实属过于纨绔,外人不知你已有妻儿…行事毕竟方便些。何况小枫害怕,需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无论何时何地,是漂亮姑娘勾搭小娘子,还是小娘子看漂亮姑娘,这种人伦惨事,他李承鄞统统都不想看到!
各方说辞看起来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了南巡暗访,一切为了陛下!不就是去烟花柳巷打听打听嘛,纵使是刀山火海,他裴照也愿意一马当先在所不辞。纵然百般不情愿,奈何君命不可违,君为臣纲。
临出门前,李承鄞好心叮嘱:“阿照,出手大方些,别扭扭捏捏跟大姑娘小媳妇似的,机会难得!”
裴将军一个踉跄,差点磕死在涌石道路的青石板上。
春寒料峭,阳光灿烂。潭州星沙县南城上空万里无云,今儿是个好天气。
巳时初刻,南城早市两扇厚厚坊门,随着一阵嘎吱声被缓缓打开。一面开明兽旗高高挂起,悬在门楣正中随风飘荡。外面大街上聚集了各家七大姑八大姨,坊门一开即刻喧嚣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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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贩们点数货物,招呼伙计接待客人,新湘语此起彼伏喧喧嚷嚷,吆喝声接连不断。不知谁家顽童小孩从旁边小巷窜出,嬉笑打闹唱着童谣:“ 月亮粑粑,兜里坐个嗲嗲,嗲嗲出来买菜,兜里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
早市门头一窝妇人向两边摊贩散去,李承鄞今儿个特地穿了身简朴得不能在简朴的素色袍子。脸上挂着四月和煦春风笑,左手拎着菜篮子,右手握着自家小娘子,优哉游哉地踏入早市。小枫穿着更是素朴,撇了往日那些明色蜀绣萝裙,褪了鬓边花黄髻上珠钗,青丝随意挽着斜插了根玉兰木簪。乍眼一看于地方百姓别无他样,唯一有点出入的就是两人口音并非本地。
李承鄞笑眯眯指了下左边街坊,第三家饼铺店:“我们先去哪家把早膳用了,他家饼做得不错。”
桃花团面扇轻掩嘴角,小枫眉眼弯弯:“李承鄞,你说那县令会派人来抓我们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等。”李承鄞轻瞟了一眼右街坊第二家古玩店铺,那商贩脸上冷冷的没有笑容,与前来的客人打交道,说去说来就那么几个词,完全不像一个商人。
撕了块热气腾腾葱油饼递给小枫:“小心烫。”油饼正面缀着一粒粒油亮的大芝麻,喷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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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着手里甜豆浆,小枫是没李承鄞那番心思,环顾四周。嘴里啃口油饼疑惑:“为什么你每次带回来的油饼,没有在人店铺里的好吃啊?”
“不好吃,你还不是吃得干干净净。”李承鄞冷哼一声,继续看着西家作坊铺动静。只见那商贩鬼鬼祟祟,不知侧身回屋拿了什么,出来后匆忙收拾摊上物件,看似准备跑路。
“哟~这不是李家小哥么?今儿个又来赶早市呀?!”斜挎菜篮子,家住城北那头的苏大娘抬头问道。不得不夸句,数钱买菜这档事儿跟着李家小哥办,从不花冤枉钱。那价格商讨下来便宜实惠,唯独有点欠缺的就是,李家小哥不会掂称。双手拎着一斤半包心菜,当两斤拿,也不知道经商多年,短斤少两的货物看得清不。
忧心过头,隔不了几日还是能看见李家小哥,乐滋滋地又来赶早市买菜。每次来和蔼可亲,脾气甚好,模样还生得俊俏,就顺其而然地在南城早市吃得很开。
东家婆姨西家嫂子围了一圈:“李家公子,你娘子喜欢吃什么呀?”这问题很关键,在于她们今日主打买什么菜式。
“我家娘子什么都吃。”李家公子答得范围甚广,盘算好银两的个别妇人一听,摇头挎篮扎进市井之中。偶尔有个别的会老远,挥手招呼:“嘿!李家小哥,今儿周屠夫家猪肉买半斤送四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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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起众人只从李家公子口中得知,他已成家。娘子是他那些年行商致西境遇到,情生两心动便娶了位西洲女子回家,可大家却不怎么见过。毕竟她们妇道人家,每日生活就菜场厨房,不怎么出门逛悠。没多久在城西街道上,看见李家摆出的画摊,还带上了他家娘子经商,那叫一个郎情妾意恩爱有加。
西洲小娘子,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街坊四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说远在千里上京的明德皇后,同是位西洲女子,想必也和李家小娘子这般明媚动人吧。
苏大娘心肠热乎乎的,小枫已习以为常左邻右舍这些客套招呼,支棱着眼看下她手里提的活鱼打趣道:“这鱼不错啊,苏大娘是自家活鱼拿到早市上贩卖么?”
“瞧李家小娘子说的,我家哪有这能耐啊,这是我搁北市口买的。”
“北市口?”
“可不嘛,北市口汪家鱼摊儿买的,他家今早上收网逮的新鲜活鱼,还有好多呢,快带着你夫君去挑两条,拿回家煲汤。”
煲汤?是个不错的选择。鲫鱼豆腐汤,汤色乳白鲜嫩可口,做法还不难。小枫胳膊肘捅了下身边人,这人不知道在仰首看什么,看了好一会儿了,她轻言:“李承鄞,你今晚想喝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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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李承鄞敷衍回道,眼神就没一刻离开那边即将要关门的古玩店。心里有所顾虑,本想自己独自一人前去看看,想到小娘子在身边,又怕星沙县令暗下黑手。
再三犹豫还是一把牵着小枫,朝着开始半掩门缝的古玩店走去。他李承鄞小赌了一把,笃定古玩店中人不敢狗急跳墙,在人多势众的早市中与他大打出手,若真打起来引来官府,进了衙门同样那人是死是活,全由他一句话说了算。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明目张胆太过于铤而走险,不值得。
千帆算尽,李承鄞失算了一茬儿。他没想到那县令居然如此急不可耐,胆大包天,直接在人多繁重的早市上,带着衙役官兵将他与小枫团团围在早市长街正中。
青天白日下,强抢民女的事儿就那么发生了。胡县令是觉得臭卖画的不过就一届书生,百无一用还是书生,他拖着肥硕的身子趾高气扬道:“安心跟着我回县衙,我便留你夫妻二人一天活路。盗窃官银乃是死罪,卖画的?租赁交不起改行行窃了?”
眉毛一挑,李承鄞心中似明月照沟渠透亮至极,搬出撰写多日的戏本子,扯了下小枫意识好戏登台。开口就是:“草民冤枉啊!我夫妻二人本分经商,何来偷盗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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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画的,白日穿得人模狗样,晚上干的那些龌龊事就避而不谈了?道貌盎然的样子装给你娘子看?还是故作给街坊邻居看??黑心眼的东西。”胡县令装得那叫一个正义执法,刚正不阿,心里想骂的嘴上一句不少,全都吐道出来。
变着相的骂谁呢?人模狗样,还黑心眼的东西?士可杀不可辱。原以为就口头几句祸祸,小枫姑且可以听从李承鄞叮嘱,绝不意气用事。她和李承鄞这么多年夫妻,她都没这般重口骂过,凭什么给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县令骂!
气得她也不叉腰还口,直接抄起身后豆腐摊上的臭豆腐,抬手就朝胡县令猪脑袋砸去。胡县令挥舞着双手,眼前一片漆黑恶臭,张嘴叫唤:“还愣着干嘛!!给我逮住他们!!”随之又被窝心一脚踹去,他宛若一直扑腾不起来四仰八叉仰躺在地的臭屁虫,瞎咧咧惨叫。
小娘子动手一砸,围着他们的官兵拔刀而出,李承鄞纯属身不由己,自我护妻意识过剩。纵然双手不敌四拳,他也擒贼先擒王一脚踹翻县令,攥着小枫踩着那块肉垫张扬飞奔过去。
县令开口高喊:“给我关了早市四门!!”
南城早市一下掀起了轩然大波,胆小的妇孺婆姨们四处逃窜尖叫,深怕自己被卷入其中。另有闹事不嫌事大的,对县令愤恨已久趁乱报仇雪恨,烂白菜臭鸡蛋蜂涌砸出,怒骂和拳脚声此起彼伏。那家店的肉包子被小枫一把抓起,胡乱咬了一口咸菜馅儿的忒咸!砸向追来官兵脸上,这叫咸菜疙瘩碰头,沆瀣一气闲出屁。她才不肉包子打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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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鄞顾着在前面开道跑路,人头攒动,你推我挤,一时极其混乱。镇守早市管制的官兵,看不清市中闹事源头,不知所踪哪里都在打,哪里都在骂。被平头百姓抓到的县衙官兵,头上被扣几个臭鸡蛋,砸得晕头转向。嘴里胡乱说:“抓住…抓住…那对夫妻!!”
早市艳阳高照的上空,飞起了萝卜,白菜,鸡蛋,鹅蛋,苞米,苹果,发黑的香蕉,一筐子鹌鹑蛋,谁家的臭鸡蛋?蒋姑娘家细白面,田夫人家胭脂水粉都难逃一劫。夫妻二人跑过的地方,如同蝗虫过境,一片狼藉。
慌乱之中,小枫抓到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往后面砸去,那玩意儿实在太臭,臭到她抓在手里就后悔了。正宗星沙县臭豆腐,小枫不明情况,甩手哀嚎:“啊啊啊啊啊啊…李承鄞!!我抓到屎了!!啊啊啊……熏死我了!!太臭了!!啊啊啊啊啊啊…”
扯着半袋白面,李承鄞往身后一扔,迷了衙役们的眼睛。他抱着小枫往街道旁偏僻小巷一躲,暂时甩开身后官兵。小枫高举着左手跳脚:“我抓到屎了…完了…传出去我怎么活啊啊啊…我抓到屎了…”哭丧着脸说自己要去洗手,还把那只手凑到他面前:“李承鄞你闻闻,是不是屎??呜呜呜呜呜…快告诉我不是…”灰黑灰黑的玩意儿,不用凑近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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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反应李承鄞别开脸,还往后退了几步,全身都在说着拒绝的往身后墙上贴,退到无路可退后,直接忽视小娘子的疑问,故作眉头紧锁地张望巷口外情景。
这节骨眼上,小枫那只沾满臭豆腐的手一落,一把甩开被李承鄞紧牵着的那只手:“??李承鄞你嫌弃我?…”
“?我没有!”李承鄞被问懵了神,他真的没有这样想,也没有嫌弃,只是单纯拒绝臭豆腐而已。
貌似小枫没有反应过来,珠弹发炮似连问:“你在上京喝得醉醺醺抱着我亲的时候,我都不嫌弃。说我是你捧手心里的小公主,如今我只是抓了手屎?!你就嫌弃我!!”塞得李承鄞霎时哑口无言,他做错了什么,又扯出了那年旧账乱翻?
哼,狗男人!李承鄞的嘴骗人的鬼!小枫哼哼气自顾自地举着左手,朝巷子深处走去。南地好的就是水源纵横四方,出门几步路一条潺潺流水游过目。她就想洗个手,跑到小溪畔口还没捧得上水净手,小枫便遇到了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鹅鹅鹅!!!
数十只大白鹅扑腾着翅膀上岸,小眼睛斜瞪着岸边憨站的小枫,高昂脑袋:“轧轧轧…轧…轧轧!”耀武扬威的不知道在神气个啥?拖着白胖的身子盘步左右,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小枫,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屏息以待,眨巴眨巴杏眼看着大白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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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鹅挤着绿豆小眼儿,一步一步地朝小枫走来,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传来一声唤:“小枫!”瞬间引起吭声一片,围绕在她身边比较近些的白鹅,直接凶神恶煞张嘴就啄她的裙摆。
吓得小枫提裙飞奔,朝着唤她的方向跑去。缓了口气四处不见小娘子人影,李承鄞唤了声后,也没人应答,就见到了提裙疯跑过来的小枫:“李承鄞!!快跑啊啊啊啊!!它们要吃了我!!”身后跟了群大鹏展翅飞得恨天低的白鹅…
“你这倒霉女人,从哪里招惹的啊?!!”李承鄞甩袖狂奔,十几只白鹅追着他和小枫在巷口乱跑。
“谁知道这鹅脾气比你还臭啊?!它们明明都要放过我了,就你李承鄞瞎喊喊来的!”小枫嚷嚷着,身后白鹅发出了更大声惊骇地尖叫,仿佛追上去就要把两人生吞活剥。
小枫腿力稍微差点,只因李承鄞那厮跑得比她还快!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几只腿力甚好的白鹅眼瞅着就要追上小枫,李承鄞一把拽过她,往前拉了几丈路。侧道反转了几条小巷口,白鹅紧追不放。瞎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李承鄞急中生智揽着小娘子腰身,云靴点地飞身跳上墙头。
白鹅展翅高飞,奈何体肥身胖。在怎么能耐也飞不高那墙头上。喘吁片刻小枫还未来得及洗的手,已经在混乱之中擦得干干净净。她还纳闷呢,李承鄞一转身,素白袍子背后一片污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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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官府看见跃上墙头的夫妻二人,直接掏出十字弓弩威胁呵斥:“下来!!”
接连几日白茶夜酒,宿醉未醒神的裴将军,被“哐哐哐”叩门声敲了敲脑门。揉着眉心从城西别苑书房醒来,头疼得不行。他还记得昨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硬是保持几分清醒跑别苑来,给李承鄞汇报在茶楼酒肆的收获。
城北有家藏香阁,红倌杏娇儿原是千里之外妫州城林家庄黄花大闺女。家有良田十余亩,父母双全,家中独女一个。她五岁学女红,八岁学剪裁,十岁会持家,绣得喜鹊会唱歌,绣得山茶花能引蝶,十里八乡人人夸。十五岁那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定下临乡夏家二公子,做她的如意郎君。
百里挑一的好姻缘,夏家二公子模样俊秀,勤劳能干自个做了些小本生意,婆婆和善,家境不算富裕,但也不愁吃喝,人间百味是清欢。
和和美美的日子,二公子带着杏娇儿沿北下南,杏娇儿说她喜欢南地的烟雨蒙蒙,夏家二公子便允下多在潭州星沙县多呆几日。他腆着脸讪讪对她道:“娇娇,夜郎的官府通牒拿到手了,过几日我就带你一起下夜郎那头更漂亮。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哪怕是天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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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幻想着夜郎好风光,他牵着她的手夜行山路间。半道上竟然被贼人劫道,刀光剑影夏家二公子就这样没了。杏娇儿被麻布口袋套上,她奋力挣扎反抗,四肢被牛筋绳捆绑,双目被黑布缠上。凌辱千帆过尽,她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可黑布扯下,她看见脸嘴丑恶至极的胡县令时,改变了主意,她要报仇!
背着远在千里的家人婆婆,自愿卖身青楼,换得碎银散金寄回妫州,编绘着最美的梦境。说她和自家郎君定居星沙,暂不归乡。
活下去,活下去。她从美梦堕入魔窟,每日每夜都做不完的噩梦。无论再痛苦,她也要活着,活着给她的郎君报仇,活着看着那玩忽职守,贪婪残暴,色胆包天的狗官被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待裴照捻杯品酒,问起她昔日往事时。杏娇儿直觉对方来历不同,连动手动脚都不会拧拧巴巴,不像经常逛青楼的客人。说不定告状有望,便狠下心肠,赌上性命,哭得肝肠寸断:“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县令这些年来在星沙只手遮天,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还窜和边境南匪抢劫来往商队。外头做得表面功夫扬言绝对不放过南匪,力求朝廷支援拨资,刚正不阿胸怀百姓,内里只要等朝廷分派下来的银钱一到,便开始四处打点关系,好使得自己可以更为所欲为,逼得许多季税租赁交不起的商贩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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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太混账了!”裴将军气得手指骨节捏得咯吱作响,忙问:“朝廷今年不是新任了位知府下来,知府何在?!”
“官官相护,新任知府大人可是上官老爷?他被困家中,迟迟不得待职,只因那胡县令烂账不明,肖知府是胡县令家小舅子,他也拿了不少脏钱,不敢交位!”杏娇儿抬头,颊边两道长长清泪,她眼里是愤怒的火光,苦笑道:“我死不足惜,只求将胡县令滔天罪行上达天听,客官是上京来的商人,行侠仗义,望为星沙百姓不平!”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行善恶到头终有报。裴将军打开别苑房门,发现是临街卖糖油粑粑的唐婆婆,挎着个菜篮子愁眉苦脸的告诉他:“哎哟,我说你怎么才睡醒啊?快去看看吧,李家公子和他娘子今儿个大闹早市,现被抓县衙府去了!!还说夫妻二人行窃官银…”
蓦然回首间,裴将军才发现偌大的别苑中,只有自己一人,而他的圣上和皇后娘娘早已不知所踪。扪心自问这次南巡,他有点想向李承鄞请辞回家,难!太难了!!
不但得吃圣上做的膳食,还得昧着良心夸奖,味道一绝,不是齁咸就是忒甜。天家做饭给他吃,是裴家几代人修来的福分,就是这份福气好沉重,给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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